提出離婚,并非我一時興起。
但在這個點上,我雖笑著當面說出口,喉嚨卻像被一個發燙的湯圓卡住般,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而陸耀陽的臉色也突地沉了幾分,連帶著掐我下巴的手勁也加大了力度,讓原本在笑的我,經不住皺下了眉頭。
“我是很認真的,沒有說氣話!”我顧不上被他禁錮的不適,誠心誠意的重申自己的立場。
這個男人秉承歷來的穩重風格,目光漸漸劇縮在我臉上,自帶回音光環的嗓音比他的臉還沉,“鬧夠了沒有?”
呵!
我繃著的嚴肅終于經不住崩塌,從齒縫里哼笑出聲,“你認為我是在鬧?你敢說你沒有懷疑過我?你……”
“是,我懷疑你!”
我說出一連竄的疑問,還沒有說完,這個男人已經打斷我,給了我一個堅定干脆的答案,讓我瞬間噎住。
靜默幾秒,我猛地一把推他,反推不成,反而蹭到我的傷,其實不夠疼,但我卻濕潤了眼眶。
這個男人大概也意識到我的魯莽,橫行霸道的扯開我的領子查看傷勢,見沒多大問題,才不咸不淡的開口,“但你可以在我的能力范圍內為所欲為,我準許的。”
他把“準許”兩個字的音咬得很重,仿佛在給我頒發免死金牌一樣,讓我的心猛地一沉。
說實話,我人并不善良,并不代表可以隨意揮霍別人的好意。就目前的形勢來判斷,他告訴我這些,反而給我增添了一絲情感上的負擔。
媽的!
我不得不承認,我有點心動,僅僅是因為這個人是陸耀陽。
這回,換我沉下了臉,“你起來說話,壓著我重死了!”
他兩手環著我的腰,一個旋轉,突地變成了他靠著酒柜,我貼在他身上,深邃的眸子漾著掩飾不住的怒意,“不說出來,你不高興,說了你也一樣不高興,這小性子怎么那么難捋順,嗯?”
“別把我當三歲孩子一樣隨意糊弄,你覺得我倆像夫妻嗎?天底下哪里有我們這種荒唐的夫妻?”我冷笑著,企圖掙扎起身。
他反而收緊扣著我腰的力度,一臉波瀾不驚,“天底下怎么就沒有我們這種夫妻了?”
“那你愛我嗎?”我終于問出一直想知道,又覺得沒必要知道的話,連帶譏笑聲都跟著飚了出來。
“愛!”這個男人的表情沒任何波動,說這個字時就像老板對下屬下達指令一樣,但那種毋庸置疑的語氣卻讓我感到了壓力。
他說愛,不是說喜歡。
該死的,不管他是不是在哐我,這還是第一個男人親口對我說“愛”這個字,聽起來有點寒酸,但卻是事實。
我的胸口涌起驚濤駭浪,擾得我好半天才說得出話,“我拎不清現在還愛不愛你,但害怕你卻是真的!”
這是實話,也在賭他對我的容忍度。
如果他說會等我慢慢愛上他,那么,我會義不容辭的選擇信任他。至于我哥,他的危險度也相應會跟著減小。
可是他沒有,反而將手從我的腰上滑了下去,陰沉沉的臉色染著一層讓我永遠看不透的情緒。
這已經在表明,我倆已經沒有繼續交心的必要。
講真的,這很傷人,而且還是我作出來的。
我撐著他站了起來,故作漫不經心的理了理衣服,恰到好處的掩飾好我是線人的身份,“說實話,幾年前發生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但我哥和你之間有矛盾卻是不能改變的事實,你們之間因為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想說什么,嗯?”他一手插進褲袋里,一手習慣性的伸過來揉我的頭。
我微微歪頭,撇開他的撫摸,斜著對著他,勾出的笑容攜著哽咽,“但究竟是誰害我丟了孩子,這事我無法原諒!”
“曉曉!”陸耀陽站直身子,作勢要朝我走來。
我后退一步,伸手制止他靠近,目光也移到了餐桌上的草莓上,“你不是說愛我嗎?那就先給我們的孩子一個交代吧,三年前到底是誰想致我于死地?”
話落,我的眼淚也跟著滑落,鼻子也塞得影響呼吸,不得不張口深深吸了一口氣。
那個時候,他摸我肚子的手都是冰涼的,想必對那個孩子也沒多大的感情,可那是我的骨肉,是我千辛萬苦一個人決定護下來的。
再次相逢后,他不提那孩子,并不代表我也不在意。
我將目光移到英俊男人的臉上,看著這張熟悉又看不透的臉,再想到我那個無辜的孩子,那些無所謂的偽裝瞬間崩塌,哽咽得更加肆無忌憚。
客廳的空氣在凝固,他保持原來的姿勢看著我哭,至于他是什么心情,我當然猜不到,或許他正在心里鄙夷,我哭的樣子真他媽的丑。
想到這里,我蹲下撿起不知何時落在地上的手機,以閃電般的速度站起來,轉身出了他的房子。
陸耀陽不緊不慢的跟上,將鑰匙遞給我,“開我的車!”
“不需要!”我冷冷的拍開他的手,繼續往前走,他依舊不緊不慢的跟上,讓我忍不住停下腳步,提高音量重申,“都說不需要了,繼續戲弄我有意思嗎?”
“你不愿意開我的車,只能陪你滴滴打車了!”他一本正經,倒是透出一股在陪我無理取鬧的意味。
“不需要!”我冷著臉轉身疾走,手腕卻被他突地一把拉住,也突地磨掉了我的所有好脾氣。
我側臉瞪著他低吼,“放手!”
“你昨晚明明那么乖!”他沒有放手,反而在大路邊同我拉拉扯扯的聊回憶。
他這副高深莫測的神態,讓我仰頭冷笑一聲,“陸老板,你都說了是昨晚,現在天都亮了,求您別再留念了,放手讓我回去,成嗎?”
他依舊沒有放手,只是嘴唇抿成一條線,那股若隱若現的怒氣仿若我再繼續碰觸,下一秒的下場就會被砸在地上。
不得不說,我還是有點怕見到他暴怒的樣子。
我扭過頭看向旁邊的草坪,冷笑著哼出聲,“還說愛,我才不信!”
話音剛落,他也松開了手,轉身走了回去。
我也同樣轉身朝反方向走,淚灑如雨。
“陸耀陽,你究竟是怎樣的奇葩,我到底有沒有資格讓你找傷害孩子的兇手?有沒有資格請求你放過我哥?”這句話在我胸口里,翻江倒海的咆哮了一遍又一遍,終究沒有回頭詢問他的勇氣。
我上了出租車,司機驅車出發上了京州大道,我也收住哽咽,靠在車窗上,閉上眼假寐。畢竟在人家車上哭,大清八早的著實有些晦氣。
直到情緒平復下來,我才睜開眼,一眼便將那面小車前鏡盡收眼底。
一面小鏡子而已,沒什么大驚小怪,可是鏡子里照出的那輛jeep,卻讓我像喝了一碗用油鹽醬醋糖配制的調料,說不出啥滋味。
我微微抬手,用食指在車玻璃窗上一筆一劃的寫了三個字:陸——耀——陽。
這是我第一次用心寫一個男人的名字,那種感覺時而甜,時而苦。
出租車搶道,那輛jeep也跟著搶道,轉彎,jeep也跟著轉彎。
我下車時,陸耀陽也掐準時間停好車,面無表情的朝我走了過來,“我來給你送包的!”
“謝謝!”我操著一副鴨子嗓應了他一聲,在他皺眉的檔口將包奪了過來,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便轉身進了小區。
在我走進小區,感覺到他沒跟上來的那一刻,我笑了,是冷笑。
不管將來他會如何處置我,以及他的兄弟們會如何看待我,但昨晚的危機,我度過了!
“老板,你終于回來了!”楊畫拎著行李箱,在門口跺著腳叫喚。
我皺著眉頭看她的裝扮,才想起她今天要回H市收款,而我的手機不知何時被調了靜音,有幾十通未接電話都不知道。
我看著記得團團轉的小姑娘,有些不忍心告訴她要把程晨送走的打算。
“去收款給我放機靈點,有沒有年終獎,就看你這次的表現了!”我半開玩笑的給她施加壓力。
等楊畫離開后,我才徹徹底底的癱軟到沙發上。
“媽媽,我頭痛!”程晨軟嫩的聲音讓我從沙發上突地坐起來。
我看著摸了摸她紅撲撲的小臉,將她抱到沙發上,“是不是很想睡覺啊?”
程晨點點頭,我當她是昨晚和楊畫出去游樂場玩得太累沒休息好的緣故,讓她躺回床上,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去給做午餐。
我透過廚房的小陽臺,才發現那個男人并沒有離開,而是依靠在jeep車上抽煙,修長挺拔的身材在陽光的照耀下,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那一刻,說我不被觸動,是假的!
可這種讓心尖變軟的情愫沒能維持多久,程晨一整天都是蔫蔫的,吃飯沒胃口,出門玩也沒興致,寫作業就叫頭痛,總是粘著讓我抱。
夜幕降臨,我抱著程晨在陽臺上晃悠,目光瞟了一眼樓下,那輛jeep不見了!
當然,我已經沒心情去顧及他有沒有離開,因為程晨發燒了,沒有低燒、中燒的過度,溫度直達40°。
我雖然當過老師,卻實實在在的沒有照顧生病孩子的經驗,但高燒40°意味著什么,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
我抱著程晨直奔附近的醫院,恰巧現在是流感高發時期,光是掛號前面就有幾百號人在排隊。
在我找護士詢問能不能優先看病時,程晨抽搐了。
她渾身僵著發抖,有點像顧林臨死前的癥狀,我當場被嚇哭,“程晨,你別嚇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