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藥的過程並不複雜，就是時間上需要一直候著。

特別是煎烏頭蜜，火候和時間都得好好把握，藥煎的好，藥效也能保留很多，這樣患者喝下去，才能療效最大化。

當然，陸九也只能弄幾個毒性大的方子，普通的方子就只能讓患者自己去煎了。

馮源此時也是無事可做，便退到一旁靜靜地觀察陸九坐診。

他對中醫的瞭解不多，但他也不認爲中醫毫無可取之處，否則當初也不會建議患者找中醫治療。

也正因爲不瞭解，所以對於中醫治病的底層邏輯他是一竅不通。

“陸醫生，我腳不小心扭傷了，快幫我瞧瞧?！?

“欸，你這小夥子怎麼還插隊啊？”

“大爺，我這是急癥，可以不用排隊的。”

陸九瞧見是張宇過來，立刻解釋道，“大爺，確實是這樣，危急重癥在我這不用掛號。”

其實老人也不用，但誰讓陸九這看病的大多都是上了歲數的呢，不過不管什麼情況，危急重癥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

“那……”大爺好不容易排到了，這會被人插隊，心裡顯然也是有些不舒服的。

“彆著急大爺，就一個腳扭傷，很快的，耽誤不了多長時間。”說完，陸九看向張宇，“別磨蹭了，趕緊進來。”

張宇聞言，立刻一瘸一拐地蹦了進來，然後趕緊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許是落座時扯到了腳踝，張宇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表情格外猙獰。

站在一旁的馮源看到這一幕，再瞧見張宇腳踝腫的跟個饅頭似的，不由暗暗。

腳扭傷這屬於骨傷科，在醫院是得拍片檢查是否有骨折情況的，然後纔是如何治療。

馮源不是專業傷科醫生，但也知道腳踝扭傷的消腫止痛，基本也得要個三五天才行。

陸九一句耽誤不了多少時間，就好像他能當場治癒一般。

難以理解。

馮源本能表示不信，可大庭廣衆之下，除非陸九腦子有包，不然他做這個承諾可以說半點好處都沒有。

算了，馮源暫時將疑慮擱置，眼神開始死死盯著陸九的一舉一動。

“怎麼搞的？”陸九檢查了一下張宇的腳踝，發現並沒有出現骨折的情況。

“昨天在體育廣場被一個跑步的妹子給撞了，我以爲沒啥，結果今天腫的根本走不了路了?！睆堄畹?。

“？？？”陸九困惑地看著張宇。

你這好歹也是個成年男性，居然還能被一個女孩給撞到腳扭傷？

張宇老臉一紅，“我那是爲了保護她不受傷，所以腳才扭到的?！?

陸九擡手，“別解釋，我信，鞋襪脫了?！?

張宇趕緊擡起受傷的左腳，正準備脫鞋襪的時候，陸九隨即道，“不是這隻腳，右腳?！?

張宇奇怪道，“可我傷的是左腳啊?！?

陸九道，“說了你也聽不懂，照做就行?！?

好吧。

張宇趕緊將右腳的鞋襪脫下來，陸九手中長針直刺商丘穴，然後順著腳背的兩條大筋下對穿到另一邊的丘墟穴。

這就是一針透兩穴中的商丘透丘墟，專治腳扭傷。

“嘶～陸醫生，這直接跟我紮了個對穿啊?！睆堄詈ε碌乜粗约旱哪_，他剛剛都看到針尖抵到另一邊的皮膚了。

“伱疼嗎？”陸九問。

“疼倒是不疼，就是看著有點恐怖。”張宇道。

“那就看著?！标懢诺?。

幾分鐘後，陸九見已氣至，便捻鍼慢慢抽出，然後在張宇的左腳腳踝處摁了摁，“感覺怎麼樣？”

“咦？”張宇奇怪地伸手摸了摸左腳腳踝，他剛纔還奇怪爲什麼陸九摁他腳踝，他居然不怎麼痛了，本以爲是力度小，結果他自己摁了一下，發現是真不怎麼痛了，“陸醫生，你這什麼操作?。俊?

扎右腳治左腳？

斗轉星移？

“就是簡單的左病右治，來，我再給你消消腫。”陸九道。

說完，陸九拿來一個酒精燈，等張宇將左腳放到凳子上後，陸九便將毫針放在酒精燈上烤了烤，等針尖紅了之後，便以極快的速度刺入腳踝腫大的地方，沾之即走。

火針並不需要刺對穴位，且對於消腫來說效果非常好。

幾分鐘後，張宇腳踝處全是血點，不過那腫得跟個饅頭似的腳踝，也已經消不少，當然，張宇在小心翼翼活動腳踝時還是會受限。

“好了，起來動動看?！标懢诺?。

這就好了？

馮源看了看手錶，前前後後不到十分鐘，腳扭傷腳踝還腫那麼大，能好得這麼快？

張宇擦掉腳踝血點穿好鞋襪，然後站起身試著走了兩步，覺得可以之後，又跺了跺腳，扭了扭腳踝。

“怎麼樣？”陸九問。

“就還是有一點點痛，不過不影響走路了?！睆堄畹?。

“可以了，剩下的你自己慢慢恢復?！标懢诺?。

“謝了啊陸醫生?！睆堄钚Φ?。

“嗯?！标懢艣]功夫跟張宇閒聊，立刻讓那位大爺過來，繼續投入緊張的坐診中。

可一邊的馮源不淡定了。

他不理解。

一個腳扭傷的人，爲什麼用針穿了一下腳背，然後治的還不是受傷的腳，反而把受傷的腳治好了。

會不會是暫時壓制住了癥狀？

呃……就算是這樣，不到十分鐘能讓一個腳扭傷還腫成這樣的人恢復到正常走路的狀態，他敢肯定醫院是做不到的，甚至於連排查是否有骨折的情況，時間上都不夠。

頂多就是上夾板，然後配合藥物治療，恢復期大概在一到兩週。

馮源感覺自己腦子有點轉不動了。

無論是治療方式，還是治癒的速度，都是讓他覺得匪夷所思。

不過他也明白了爲什麼中醫不能用科學來量化，光是這個治療腳扭傷的鍼灸手法，你拿什麼科學來解釋？

一個腳扭傷，踝關節外側韌帶損傷的東西，爲什麼能靠刺激穴位，幾分鐘內緩解疼痛？

隨著時間的推移，陸九看了一個又一個病人，期間還記著給他煎藥，馮源就這麼一直看下來後，可以這麼說，陸九完全刷新了他對中醫的看法。

以前馮源覺得，中醫確實是有用，但只能調理，很多病都治不好，且療效非常慢。

可看了陸九坐診後，他發現中醫治病不僅快，而且很多病似乎治起來都顯得特別的輕鬆。

就比如神經性頭痛，一般患者去醫院是沒什麼辦法的，這個別說馮源了，所有醫生都是這樣認爲。

但到了陸九這，居然能做到當場而愈，他可是親眼看到一個六十多的婦人捂著頭進來，然後笑瞇瞇地離開了，整個過程也就十多分鐘。

馮源甚至感覺陸九一個人就可以媲美他們好幾個科室，光是這一個多小時，他就看到陸九解決了骨科、消化內科、腦病科、婦科等好幾個科室相關的疾病。

如果把醫生比做是一個工廠的話，那麼他們醫院就是一個分工明確的大工廠，每個醫生都在做自己份內的事，患者來了就是在這個工廠裡走一圈，有什麼問題就進什麼車間，自己走完一圈就可以出廠了。

陸九這更像是一個小作坊，患者來了只需要坐在這，然後小作坊就會搬來各種工具一對一修理。

或者換句話說，陸九一人就是一個工廠，還是個私人訂製的工廠，就是規模太小了。

在龐大的醫療市場面前，他就是一隻小蟲子。

不過馮源卻非常敬佩這隻小蟲子，因爲他的收費標準實在是太親民了。

在如今這個經濟社會，什麼都得談錢的時代，陸九幾乎是在用十年前的價格行醫，這份氣節怎麼說呢，不值得提倡，也不會有太多人去效仿，但人家願意堅持，馮源也不能在旁邊指指點點。

人各有志嘛。

又是一個小時過去了，馮源的藥終於煎好了，陸九將湯水倒出來後，便把碗遞給了馮源。

“這個藥你先喝一碗，到了七點多的時候再把這個藥煮一次，喝完後明天再來我這喝藥，從今天開始就可以把止痛藥，還有其他西藥都停掉了。”

“基本上從喝這個藥開始，關節的疼痛感就會減輕，再往後，你手上略有變形的關節也會恢復過來，不過在這段時間得儘量注意，少吹空調，飲食清淡，有空就在早上的時候多曬太陽活動活動。”陸九道。

變形的關節能恢復？

馮源瞪大雙眼，呼吸都急促起來。

沒有誰比他更懂這個類風溼性關節炎有多難受了，尤其是指關節變形後，行動上帶來的不便，讓他每天都處在焦慮之中。

雖然一直有藥物在壓制，可總有壓不住的那一天，一旦病情越來越嚴重，他的事業、生活，甚至是家庭，都會遭到不同程度的打擊。

現在，陸九告訴他不僅疼痛能得到改善，就連變形的關節也能恢復，這如何不讓他感到激動。

“陸醫生，你可不能騙我啊！”馮源言語中充滿著期待，他明明知道陸九不會騙他，可他還是想要個答案。

陸九笑道，“沒把握的話我是不會說的，放心吧，不過我說的話你也得記著，能不能好，好得有多快，就看你有沒有按我說的做了?！?

馮源得到這句話，心裡別提多開心了，“放心，醫囑我一定遵守?！?

他也是醫生，自然明白醫囑都不遵守的話，神醫來了也照樣治不好你的病。

“嗯，慢走?！标懢诺?。

“感謝……”馮源揮手轉身離開。

可就在這時，門口排隊的人裡面，忽然有人探身訝異地喊了一句，“馮主任，您也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