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襄亦合的安保工作的中年人情緒也不是很好,他也是軍隊出身的,自然也知道,當他們在前線奮戰,后面卻被捅刀子時,對士氣的影響是多么大。他從小有著極強的正義感,本以為會成就一番事業,在沙場上建功立業,誰知道后來卻離開了前線,成了襄家的安保負責人之一。
這本是別人爭取都爭取不來的榮耀,但卻成了一種甜蜜的負擔,一方面是別人羨慕的目光,一方面卻是心中難言的失落,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只名為不知足的魔鬼在掙扎,得到的永遠都不是最想要的。
長久以來,他的工作接觸到了太多的陰暗,為了這些紈绔子弟欺男霸女,他成了一名自己曾經最唾棄的助紂為虐的幫兇。這種自我定位上的失落感和自我否定的痛苦,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會知道的。
而剛剛,他又做了自己最討厭的一切,他們也只是窮苦人家出身,卻必須幫助這些紈绔子弟欺壓自己的同胞,他們怎么有朝一日,不是他們自己淪落到這個地步?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公平,太多的不如意,太多的不要臉。
消極的情緒在蔓延,調酒師雙手揮舞著調酒壺,淚水流下面頰,一個侍應生趴在角落里泣不成聲,一名負責安保的士兵,正在打自己的臉,而另外一名士兵則顫抖著揮舞著一把匕首,想要自己解決自己,卻又沒有足夠的勇氣。
“我受夠了!”襄亦合猛然把手中的酒杯摔在了桌子上,木頭默默拂去臉上沾染上的酒水,看不出表情的變化,他總是一副死了爹娘的面孔。
“本來,我還有希望贏得微兒的心的,憑什么,憑什么我就要為家族的利益犧牲自己的愛情。難道我從小到大犧牲的不多嗎?”他低聲嘶吼著,“現在……現在我永遠也得不到微兒了,我親手把自己的對手推向了永遠戰勝不了的地方……”
死去的,或者說失去的對手。是永遠無法戰勝的,特別是在愛情上,即便有一天云聽微會回心轉意,但是她的心中,卻永遠都會記得,曾經有一個男人,愿意為自己去死。而他確實為自己死了。
這樣的敵人,該怎么競爭?難道也去死一死嗎?
更不要說,微兒是如此的愛他,愛到讓自己嫉妒,嫉妒到發瘋,甚至不惜一切去消滅他。
“或許你可以不那么做的?”一個聲音響起來,剛才走進來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坐到了他的對面。他微笑著,面上帶著和煦如同陽光一般的笑容,“不如我們來談談?”
“有什么好談的?”襄亦合情緒低落地說道。他伸手去抓酒壺,口中喃喃低語著:“微兒一定恨死我了,一定恨死我了,一定恨死我了……”
“她確實是恨死你了。”少年輕輕搖了搖頭,他伸出手去,壓住了酒壺,不讓襄亦合再喝酒了,他的嘴角翹起,“我不懂什么感情,但是我知道。有些事情是勉強不來的。”
“我也知道勉強不來。”襄亦合猛然抬起頭,低聲嘶吼著:“可是要么我永遠得不到,要么我還有可能得到,我只能去試試……”
“真的是這樣嗎?”看著他那絲毫沒有堅定可言的眼神,古帆微微歪了歪腦袋,探究地問道。他有點知道為什么北蕓她們都喜歡聽八卦了,看別人這種悲歡離合,會讓人有一種自己高高在上的愉悅感,拯救眾生的高尚感。
“不是……不是……”襄亦合搖著頭,“是他們逼我的……為了家族利益……我看不到什么家族利益……那群瘋狂的老頭,那群混蛋……”
“是嗎?沒有挽回的可能嗎?”古帆看著眼前頹然的男人,這一瞬間他倒是有些同情眼前的男人了,因為他付出了百般的努力,到最后不但得不到,而且會失去更多。
因為他古帆,將會插手這件事。
“不可能的,我父親不會允許這件事情的……”襄亦合又拿起了酒壺,這次古帆沒有阻止他,他只是在旁邊輕輕問了幾句。
得到了贊成想要的答案之后,古帆站起來,對坐在旁邊座位上的愛哭鬼點點頭,愛哭鬼連忙站了起來,面上又露出了招牌式的討好微笑,皺巴巴的臉上有點陽光燦爛的味道。
酒吧門口的侍應生正蹲在角落里飲泣,就像是一只哀嚎的小雞,門無聲無息地打開,古帆抬腳剛走出去,就聽到背后傳來了一聲低喝:“站住!”
一名站在角落里的男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略帶猶疑的目光盯著古帆,他顯然也受到了愛哭鬼靈魂天賦的影響,但是他本身的靈魂很強大,所以對這種影響的抗性也非常大。
“站住,否則死!”隨著愛哭鬼的靈魂天賦的漸漸收攏,那人的目光漸漸變得尖銳了起來,想要擺脫愛哭鬼的靈魂天賦,他整理了一下領子,露出了領子反面的獵人徽章。
“獵人?”古帆的眉頭皺了起來。
獵人有各種各樣的,大多數獵人都游走在人類邊緣之外,獵殺著各種強大的生物,他們是名符其實的獵人,但是同樣的,也有各種賞金獵人,眼前顯然就是一個。
古帆輕輕彈了彈自己的衣領,衣領的背面,也是一枚獵人的徽章。
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并沒有帶著勝利軍刀,但是在經過了光石研究所的洗禮之后,他對靈魂力量有了一種嶄新的領悟,他右手虛握,如同握著一把無形的刀,然后輕輕一揮手,無形的信息淹沒了眼前的獵人。
靈魂阻隔!
“情況有變。”古帆走在離開這條酒吧一條街的路上,身后愛哭鬼扶著那獵人,古帆的靈魂天賦壓制住了他的行動力,但是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引人注目的豪車飛船停在隔壁街道一家夜總會的旁邊,古峰和老古都等在里面,看到古帆出現,這才松了一口氣,但是看到古帆帶來一個人,這才覺得有點問題。
“這家伙是獵人,掙脫了愛哭鬼的靈魂天賦。”古帆道,在進入之前,他先暫時切斷了酒館的監視網絡,從他進入到他出來,也不過是五分鐘的時間,他沒有動手,只是問了幾句話,而靈魂天賦的壓制不是現在任何儀器能夠檢測出來的,甚至受到靈魂天賦影響,又喝醉了的襄亦合,自己都不會記得自己曾經說過什么,但是古帆卻沒想到,竟然還有一名靈魂強大到可以掙脫自己靈魂壓制的人。
這事情立刻就產生了致命的破綻。
“我來搞定他。”老古挽起了袖子,一拳打暈了那獵人,古峰卻是湊過來,興奮道:“怎么樣?問出來了嗎?”
“問出來了。”古帆點點頭,“是黑冰監牢。”
“黑冰監牢?”通訊器的那邊,云聽微的面色瞬間變得慘白。
“那是什么地方?”古峰茫然。
“我剛才過來的路上,在公網上查詢了一下黑冰監牢。”古帆的眉頭微微皺起來,“是個挺麻煩的地方。”
“黑冰監牢是龍瀾帝國最高等級的監獄,地點都是保密的。”云聽微絕望地搖頭,“甚至連公網上都沒有黑冰監牢的訊息。”
“襄亦合確實也不知道黑冰監牢是在什么地方,不過這世界上不可能有完全保密的地方。”古帆搖頭道。
“不,關鍵不是黑冰監牢的位置,關鍵是,黑冰監牢是在暗物質星球上建立的監牢。”一個中年人的聲音傳來,云有自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然后他出現在了投影里。
“對不起……我父親知道了……”云聽微有點窘迫地說道,她委托古峰和古帆解決這件事情,有一種不信任自己爺爺請來的幫手的意思,本來是瞞著云有自的。
古帆聳肩,這種事情,他不知道怎么處理,反正是云家的事情。
“先不說位置的問題,黑冰監牢里關押的都是最嚴重的罪犯,我曾經有一位老師參與過黑冰監牢的修繕工作,他說過那是一個充滿絕望的世界,任何人到了那里都會被絕望所吞噬,最堅強的犯人也撐不過幾年,絕大部分人都是在幾天之內就崩潰了……那里的防御非常嚴密,有三個編隊的飛船在附近巡邏,除了特殊的補給船,任何靠近的人被當做敵人,格殺勿論。”
“這種地方聽起來很耳熟。”古帆和古峰對望了一眼,和父親床前故事里的兇惡敵人盤踞的星球差不多。
“這絕對不是開玩笑的。”云有自沉聲道,“阿峰,阿帆,你們愿意幫忙我很高興,但是我們不能讓石叔叔的后人為了我家的事情冒險,這種事情到此為止吧,你能夠幫我們打聽到鐵堂杰那孩子的位置,我們已經很感激了……”
“這事情我們已經開始插手了,就自然不會半途而廢。”古帆搖頭,“現在你們要考慮的是,找到關于黑冰監牢的信息,越多越好。既然黑冰監牢是那么恐怖的地方,就算是審訊之后鐵堂杰無罪,他還會是原來的他嗎?”
其實在聽到黑冰監牢是一個暗物質監獄的時候,古帆就悚然了。他們是在兇暴鯨的肚子里呆過的,知道那是什么樣的地方。
任何光亮和溫度都會被吞噬,就連希望都會被吸收掉,那里叫做黑冰監獄,但是和真正的冰比起來,暗物質才是真正冰冷無比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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