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去?”副駕師低聲問北蕓,他本打算這兩天就離開遠志星的,卻又因為北蕓的到來而推遲了行程,北先生對他有提攜之恩,他不能做忘恩負義之輩。
早上六點五十,駕駛著通勤車把北蕓送到了空港,副駕師忍不住再度確認,他覺得北蕓果然還是太孩子氣了,這種做法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她是在折磨自己。
但是北蕓顯然有自己的堅持,她使勁點了點頭,道:“是的,我已經決定了。”
“那好吧……我會再在遠志星呆上一段時間,如果你改變主意了,隨時來找我,我送你回去。”就像是昨天北蕓在疲憊之時動搖了一般,此時的副駕師其實也有些動搖了。就這樣離開遠志星,回去當一個客運或者貨運飛船的駕師,真的值得嗎?不后悔?一輩子不后悔?
誰能回答這種問題呢?
或許,把自己的選擇交給別人,是一種更好的辦法吧,就像在飛船上,把所有的選擇都交給船長一般。副駕師看著北蕓,看這個女孩子如何選擇吧。
“到了。”副駕師駕駛著通勤車降落下來,指向前方晨霧之中隱約的影子:“34號停靠點,就是那里,過去吧。”
他不想看到白帆號,現在他的心中還有著陰影。
北蕓從通勤車上下來,她的心中糾纏著各種思緒,爺爺雖非古峰兩人所殺,卻因他們而死,但從小北蕓所接受的,就是駕師的教育,她的思維模式也是駕師的思維模式。
駕師有駕師的死亡方式,駕師的復仇也應當以駕師的方式。
晨霧之中,北蕓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停靠在34號停靠點的白帆號慢慢呈現在她的面前,此時此刻,她心中只有一個字。
靠!
這就是白帆號?
跟幽靈船一般殘破的飛船,就這種爛東西打敗了爺爺?北蕓突然能夠體驗爺爺的不甘了。
再靠近一些,她就能看到飛船上纏繞的植物,龍口藤極為神經質地對一切經過的東西做出反應,在北蕓剛剛接近的剎那,就看到龍口藤猛然昂起了腦袋。
“我是北蕓,我來了!”北蕓又向前一步,看那龍口藤并沒有攻擊,卻也依然不敢向前走了,她扯起嗓子,大聲喊道。
幾乎是立刻,古峰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飛船門口,他一手拿著牙刷在自己嘴巴里亂戳,露出憨厚的笑容,對北蕓招招手,龍口藤伸下來,形成了遠志星最神奇的舷梯。
順著這舷梯走上去,北蕓讓自己盡量忽略因為古峰那白癡的笑容而引發的不爽,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白帆號的身上。
這外表,一定是偽裝吧,偽裝成無害的飛船,讓別人掉以輕心。
“我靠!”北蕓進入飛船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做不甘心。
爺爺竟然輸給這種飛船?北蕓都想拿刀抹脖子了,她終于有點明白為什么副駕師會受到那么大的打擊,甚至打算結束自己的傭兵生涯了。
這真的是一艘飛船?而不是廢鐵或者其他的什么?就連北蕓在駕師學校里用的教練機都比這個豪華。
“喏。”見到古帆的第一眼,古帆就丟過來一個袖標,上面用筆歪歪斜斜地寫著“見習”兩個字。
“這是什么?”北蕓有一種暈倒的沖動。
“見習的標志,你不要以為到了我們的飛船上,就算是正式船員了,我們還要進行一些考驗。”古帆道,“如果你沒有沒有通過考驗的話,還是要被趕下船的。”
老娘不稀罕!北蕓幾乎要怒吼出來,不過她還是壓抑住了自己的怒氣,至少要近距離觀察一下,北蕓這樣告訴自己。
“這是你的位置。”帶著北蕓來到了駕駛室,古帆指給了北蕓自己之前的位置,現在的古帆終于可以擺脫副駕師的命運,坐在真正的船長的位置上了。
古峰一聲不吭地坐到了主駕師的位置上,看著北蕓,北蕓已經完全驚呆了,她四下看了半天,訝然道:“你們……不是在開玩笑吧……”
這也叫飛船?
沒有主控系統,沒有導航系統,沒有火控系統,什么都沒有。
駕駛臺的儀表盤上全是窟窿,什么指示器都沒有,這叫做飛船?
這飛船是從垃圾箱里面撿來的吧。
“你來試試。”古峰用牙刷指著副駕師的操縱桿,“跟好我的節奏。”
根本就不用啟動什么思維共享,古峰對著通訊器吼了兩句,取得了離港權限,然后他一手抓著牙刷,一手抓住了面前的操縱桿,沒有助力系統,生澀的操縱桿被他精準地扳動,飛船的動力涌入了主推進器之中,飛船平穩升空,就連古峰嘴角顫抖著的泡沫都沒有絲毫波動。
“陀螺儀真是好東西啊。”古帆愜意地靠在自己的座位上,第一次在飛船升空的時候,不需要承受過大的重力加速度,駕駛艙里平穩得就像是在自家客廳里一般。
“先飛一圈。”古峰一只手操縱著飛船,另外一只手端起了杯子,咕嚕咕嚕漱口,飛船在天空繞了一個優雅的弧線,直沖天際,北蕓雙手死死抓著自己面前的操縱桿,她從不知道,原來沒有助力系統的操縱桿竟然這么沉重。
等到飛船平穩離開大氣層,古峰把手中的操縱桿一放,站起來道:“你試試看看,我去洗把臉。”
他哼著歌兒去了,北蕓艱難地雙手扳動那操縱桿,飛船一個側傾,好在飛船內部的陀螺儀立刻產生了作用,抵消了突然偏轉的加速度,飛船內只是搖晃了一下,北蕓連忙反向扳動操縱桿,飛船再次偏回,搖搖晃晃地進入了遠志星的軌道。
等到古峰回來時,北蕓的冷汗都快把后背濕透了,有好幾次,她差點直接大頭朝下一頭栽下去,好在關鍵時刻又拉了起來。
她忍不住懷疑,自己真的是駕師學校的畢業生,自己真的蟬聯了許多年未成年人駕師大賽的冠軍?自己真的開過飛船嗎?
“怎么樣?”古峰問古帆,古帆捏著下巴,道:“錯誤百出……她根本就不會開飛船。”
“是你們不會開飛船吧!”北蕓幾乎要怒吼出來,可她現在只要一分神,飛船就會向下掉,飛船根本就沒有輔助駕駛系統,只要北蕓的手一松開操縱桿飛船就會失去控制,這種飛船怎么可能能夠駕駛?等到古峰握住了主操縱桿,北蕓終于全身虛脫地放手了。
“抱歉,這位小姐,你沒通過我們的考驗。”古帆道,北蕓差點氣炸了,這是在刁難嗎?這一定是吧!那一刻,北蕓的心中有屈辱,有憤怒,也有淡淡的失望,百味雜陳。
“回航吧。”古帆道,古峰剛打算答應,就聽到通訊器響起來,喬木的聲音傳來:“白帆號,聽到請回答。”
“白帆號收到。”
“事情有變,遠征隊今天下午就必須出發,所以考核將提前開始,請問你們是否做好了準備?”
下午就必須出發?古帆一愣,發生了什么變故嗎?
“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古帆兩人對望一眼,點了點頭,回答道。
“這位小姐,請你暫時坐在后面好嗎?”古帆走到了副駕駛座旁,北蕓恨恨地站起來,惡狠狠地瞪著古帆,這兩個家伙叫自己來,完全是來讓自己出丑的吧,她絕對不相信這飛船能夠飛,主控系統一定是藏在什么地方了吧!
古峰和古帆再次坐在了白帆號的主副駕駛上,兩個人握住操縱桿的剎那,思維波逸散出來,把古峰和古帆籠罩了進去,當然,在古帆的操縱下,思維波避開了北蕓,思維共享會強制征用別人的大腦,這對擁有獨立意志的人來說,非常容易讓人反感。
北蕓坐在了二副的位置上,這里有著飛船上唯一能夠用的設備——駝鹿通訊器,她把自己固定住,側頭打算看看古峰和古帆到底要怎么飛。
就在那一刻,飛船活了過來。
就像是魚兒被放歸大海,鳥兒展開了翅膀,歪歪斜斜的白帆號在那一瞬間調整了姿態,斜斜切著遠志星的軌道,飛向了遠志星空港的上方。
北蕓覺得自己的心有那么一瞬間停止了跳動,她愛飛船,愛駕駛,做夢都想成為一名主駕師,飛船飛行的軌跡,如同映照在她內心之鏡上一道耀眼的閃電,是那么清晰,就連陀螺儀也無法阻隔她的身體對飛船姿態的感應。
和自己剛剛跌跌撞撞如同嬰兒學步的飛行方式完全不同,白帆號的動作輕靈優雅,一瞬間就來到了遠志港的上方。
空港之中,四齒號正在緩緩升空,白帆號在空中懸停,喬木的聲音響起來:“白帆號,下面我講解一下測試的規則。”
“近地軌道、低速行駛,四齒號、安息香號和海桐號三艘飛船分別占據不同的角度,交織火力網,白帆號必須在五分鐘之內穿越火力網,接近四齒號。”
這個測試題目一出,許多人的面色都變了。
這種事情,怎么可能做到?三艘飛船的火力網,限定了低速,以白帆號的性能,怎么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