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并沒有吃肉,他點燃了一大把香,拿起那小鍋狀的容器略微傾斜在香的上方,一些黑乎乎的油狀液體從里面流了出來,滴落到燒著的香頭上。
那些香不僅沒有熄滅,反而竄出藍幽幽的火苗,“呼呼”地燃燒了起來,裊裊青煙隨之而起。
他趕忙把頭湊了過去,深深的吸氣,吸氣,整個胸腹部迅速鼓脹起來,明滅不定的香火映照著他那蒙著黑布的臉。
雖然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卻能感覺到此刻的他陶醉得要飄起來一般。
我驚呆了,昨夜鬼吸香火的那一幕在腦海中劃過——他,他竟然也在吸香火!
香火是祭拜鬼神用的——難道他不是人?還是半人半鬼?
“這是怎么回事?”我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問程瞎子。
程瞎子也是一臉懵逼,低聲告訴我說他也從沒見過這樣的情形,但又說了一句讓我驚掉下巴的話:“這味道很像尸油……”
一把香吸完,蒙面人又重復了兩次,直到小鍋狀容器里再也倒不出液體,才把東西一丟,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再看他時,只見他眉眼之間隱隱透出一股英氣,雙眼也炯炯有神起來。
“既然來了,就出來吧,藏頭露尾的有什么意思?”
就在我思忖著這究竟是何種邪術,可以化腐朽為神奇的時候,蒙面人冷不丁地說話了,這聲音里似乎蘊含著某種力量,如同滾滾雷聲,經久不絕。
我靠,這次真的被發現了?
都怪我太好奇,忍不住出聲問了程瞎子,肯定是被他發現了。
怎么辦?怎么辦?
一個瞎子,一個九歲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對手?
我嚇得冷汗直流,手足無措。
“哼!有膽子來,沒膽子出來嗎?再不出來可別怪我不客氣!”他冷哼一聲,語氣中充滿憤怒。
那是一種被人窺探到私隱后才會產生的憤怒。
怎么辦?出去還是不出去……
我剛要爬起來,卻被程瞎子一把摁倒在地,并朝我噓了一聲,示意我靜觀其變。
“哈哈哈——好大的口氣!”
一個陌生的聲音陡然響起。
嗯?還有別人?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過后,一個身穿黑色斗篷,帽沿遮住大半個臉,只露出嘴巴的人,自離我十幾米遠的草叢中走了出來。
“你是誰?”蒙面人盯著來人冷冷地問,隨即又道,“你就是抓走小龍河眾鬼的黑衣人?”
“是又如何?”來人風輕云淡。
蒙面人再問:“那么這兩個孩子也是你埋在這里的了?”
“是,正是我做的,不想卻被那個死瞎子壞了好事,竟然將這兩個孩子挖了出來。”黑衣人忿忿地說完,忽然口氣一轉,嘲諷道,“只是我沒有想到,這世上居然有人用自己孫子孫女的尸體煉制尸油,大行邪術。”
孫子孫女的尸體?
寶生和小翠的爺爺?
樊老爺子?
“哼!多說無益,我今天就要為我這可憐的孫子孫女報仇,拿命來——”蒙面人一把扯下蒙在臉上的黑布,整個人一躍而起,揮刀便朝著黑袍人身上刺去。
我終于看清了。
不是樊老爺子還有誰?只不過此時的他已經完全沒有了平日里的老態龍鐘,臉上的皺紋變淺了許多,老年斑更是全部消失,精氣神十足,看上去也就四十多歲的樣子。
黑衣人反應迅速,身形往旁邊一閃,堪堪躲過樊老爺子刺過來的刀。
樊老爺子身手敏捷,一擊不中,迅速轉身,再次攻來,步步緊逼,刀刀帶風地刺向黑衣人的要害,明顯是要將他置于死地。
黑衣人一味躲閃,好像沒有跟他過招的打算,“噔噔噔”一直后退了十幾步,忽然自懷中摸出一個晶瑩透亮的牌子,往空中一拋,嘴里快速的念叨著:“天門閉,鬼門開,冤魂聚,厲鬼來,此地如同幽冥地,黃泉路上亡者回……”
咒語剛念完,周圍突然刮起了狂風,荒草被吹的東倒西歪,這風來的太過突然,帶著滾滾陰氣,頃刻之間便到了眼前,陰氣凝聚,最后化成一個足足三米多高的巨大鬼魂。
這鬼魂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樊老爺子,在這黑漆漆的夜里,仿佛兩盞被鮮血泡過的燈籠。
“……陰牌請陰靈,陰靈聽我令……殺!”
黑衣人殺字一出口,那巨大的陰魂發出一聲咆哮,朝著樊老爺子撲了過去。
樊老爺子顯然沒有料到黑衣人會來這么一手,一怔之后,轉身便逃!
可人怎么能跑得過鬼魂,只跑出幾步便被追上。在追上樊老爺子的瞬間,那陰魂分身成數百個鬼魂,將樊老爺子緊緊圍住。
這些鬼魂殺念極重,出手便是殺招,在濃滾滾的鬼氣中,樊老爺子鬼哭狼嚎的慘叫聲響徹四野。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說道:“兩年前那個叫大頭的孩子死,我就知道有人在修煉邪術以求長生,只是沒想到會是你!老東西,你也害人不少了,今天我便收了你!”
我聽得毛骨悚然,冷汗順著額頭不停地往下淌,若不是程瞎子死死的壓住我,并緊緊的捂住我的嘴,只怕我早就大叫著跑了。
樊老爺子很快沒了動靜,黑衣人又念叨了幾句,那些鬼魂一下子消失了蹤跡,周圍恢復了一片安靜。
“哼!就你也想殺我!不自量力!”黑衣人慢慢走到樊老爺子身邊,狠狠地踢了一腳。
樊老爺子看起來極其痛苦,身體不停地抽搐痙攣著,臉上身上全是血,掙扎地抬起一只手,指著黑衣人,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可幾次張口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來,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進的氣卻明顯沒有出的氣多。
“想不到這小小的柳樹灘也是臥虎藏龍之地啊。”黑衣人感嘆一句,又看向樊老爺子,“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誰?也好,那我就讓你做個明白鬼,哈哈哈哈——”
黑衣人大笑著,慢慢拉下了斗篷的帽子!
看到黑衣人真面目的那一刻,樊老爺子似乎特別驚訝,努力地把手抬得更高,哆哆嗦嗦的說道:“你!怎……么會是……會是……”
話未說完,他的手臂便重重垂了下來,頭一歪,死了!
只是他的頭剛好歪向我這邊。
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在臨死前看到了一件天底下最不可思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