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過后的短短片刻,齊源道長經(jīng)歷了復(fù)雜又漫長的心路歷程。
最初時:
‘呵,貧道竟在天劫前兵解化了濁仙……
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那般果斷用了兵解的仙丹,慨然兵解躲避死劫……
呵呵呵,今后也不用在門內(nèi)再抬起頭來了。’
緊接著,齊源又想到自己徒弟當(dāng)日跪在自己面前,塞給自己這顆仙丹的情形。
‘罷了,這都是長壽的一番苦心。
我這個做師父的,總想著靠天劫以死明志,卻忽略了兩個徒兒想讓自己活下來的苦心。
這仙丹怕是很難獲得吧,長壽為此吃了不少苦吧,他剛在北洲突破的返虛境,自己如何能浪費他這般苦心?
濁仙又如何?
前路并未被封死,總比鬼仙和魂飛煙滅強了許多,以后更可庇護兩個好徒兒,足夠了。’
所以,齊源老道對李長壽拱手做了個道揖。
又有一道道身影從各處飛來,對齊源道喜賀喜;
齊源老道先是一怔,隨后便熟絡(luò)地拱手應(yīng)對,與各位已經(jīng)許久沒有往來的當(dāng)年好友話著家常。
‘濁仙也是仙,快活幾萬年。
努力修行得真仙,多收幾個弟子,也能將我小瓊峰一脈發(fā)揚光大!’
齊源道長漸漸喜笑顏開。
正此時,被圍在人群中接受賀喜的齊源,突然聽到了大徒弟的傳聲……
“師父,如果有人問您兵解用的丹藥是什么,您就說是融仙丹。
融仙丹的丹方,在道藏殿外殿西北角倒數(shù)第二個書架的角落,記載在一張羊皮上。
稍后若是有人問師父還有沒有融仙丹備用,您最多可以向外許諾三顆,且盡量是信得過,關(guān)系近,對融仙丹有需求的仙人。
這東西很難搞,而且可以直接毒死仙人,很容易惹禍上身。”
齊源怔了下,在人群中看向了自己兩個徒弟,很快就含笑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李長壽放下心底最后一塊石頭,也覺得神清氣爽、心情舒暢,對靈娥笑道:“師妹,你在這里守著吧,等會師父要請人喝茶的話,你記得勤快些。”
靈娥忙問:“師兄你去哪?不去跟師父賀喜嗎?”
李長壽笑道:“我去休息一陣,等師父忙完了吧。
按照門內(nèi)慣例,成仙是大事,肯定有不少人來跟師父道喜,咱們不必著急。”
“嗯!”靈娥柔聲道,“師兄快去休息吧,這段時間辛苦師兄了,師父這邊我看著就好!”
于是,在不少仙人趕赴小瓊峰時,李長壽悄然退走,回了丹房中。
他沒有開啟外圍的大陣,只是將丹房周圍百丈的陣法打開;
搬了個搖椅,坐在丹房前,看著遠(yuǎn)處山林、近處水景,雙眼微閉,輕輕晃椅。
忙活了這么久,師父總算度過天劫了。
有師父這次渡劫的經(jīng)歷,自己對天劫的把握又多了幾分,等自己積累再深厚些,就可以不壓制境界開始冒險渡劫了。
只是,渡劫不能在門內(nèi),不然自己辛苦積攢百年的底牌,最少暴露一半。
不過話說,師父渡劫前的實力是真的差,融仙丹幾乎瞬間就融了師父的身魂……
閉目,李長壽輕輕哼起了師父化仙時出現(xiàn)的仙樂,不多時便陷入了半睡半醒的悟道之境。
呼吸吐納,神融天地。
一朵生有九瓣的蓮花在他胸口飄了出來,這蓮花色彩鮮麗、栩栩如生,蓮臺蓮瓣蘊著李長壽悟出的自身之道,玄妙自然,難以言喻。
這朵小蓮花隨風(fēng)悄然消逝,但它像是一個引子,越來越多的蓮花自李長壽身周各處飄出,環(huán)繞在他身周,而他瞇著的雙眼流露出少許恬靜。
但他很快回過神來,散去了周遭的蓮花,封起了自身剛才險些暴露的氣息。
在丹房也不是真的安穩(wěn),修行還是要去地下密室;
說不得就有忘情上人這個級別的天仙高手,偶然用仙識掃過小瓊峰……
躺在椅上小憩了一陣,
一朵白云從山前湖泊的方向飛來。
李長壽立刻睜眼眺望,看到了云上站著的那位矮道人,連忙關(guān)閉丹房附近的陣法,起身迎接。
“弟子拜見酒師伯。”
酒烏笑罵了聲:
“你師父在那擺宴招待賓客,你卻躲在這里睡懶覺,你師妹那雙小細(xì)腿可都快跑斷了!”
“弟子不喜熱鬧,只能讓師妹能者多勞了。”
李長壽笑著回了句,等酒烏靠近丹房,再次開啟周遭數(shù)十處陣法,拱手道:“師伯里面坐。”
“不了,這次來不及,貧道馬上要外出一趟,抽空過來與你說兩件事,”酒烏擺擺手,在袖中掏了個玉牌,扔給了李長壽。
酒烏頗為得意地道了句:“看看吧,這是什么。
可別說本師伯只拿你的老白干喝,不給你這個‘酒肉好友’謀好處!”
李長壽:……
還酒肉好友,也就這兩年一起喝了七八次酒罷了。
而且每次這位師伯登門,都是給酒玖師叔釀造的恒河水老白干出窖前夜!
李長壽左手將玉牌托住,讓玉牌懸浮在身側(cè),分了一縷靈識探查其中。
嗯?
《無為經(jīng)》上卷?
李長壽小小地驚訝了下,抬頭看著云上的酒烏,“師伯,這……合適嗎?”
“這有什么合適不合適,”酒烏瞇眼笑道,“門內(nèi)不成文的規(guī)矩,每代修為前二十的弟子都可提前參悟無為經(jīng)上卷,普通弟子要等成仙后才可參悟上卷。
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返虛境第六階了吧?門內(nèi)絕對能排前十。
貧道記得,你上次跟貧道喝酒時,好像突破了一小階。”
上次……
李長壽也有些無奈,他為了避免自己準(zhǔn)備不足而過早渡劫,一直壓制境界不愿抵達(dá)歸道九。
但幾個月前有次跟酒烏喝酒對詩,突然來了感覺,不小心就悟了……
還好留了三個緩沖的小境界,而當(dāng)時酒烏也已喝的迷糊。
聽酒烏繼續(xù)道:“放心,貧道并未暴露你修為已經(jīng)返虛六的事實。
這《無為經(jīng)》上卷是這次任務(wù)的獎勵,貧道在傳功堂的長老那里辛苦幫你爭取到的,提前給你拿過來。
怎么樣,想不想修行?
這可是咱們度仙門真正的鎮(zhèn)山道承!”
“想,”李長壽含笑點頭,卻將這玉牌運了回去,“但弟子近來不太想外出,恐怕要辜負(fù)師伯這番美意了。”
酒烏那雙濃眉下的大眼頓時瞇了起來,“貧道還沒說是什么事,你怎么知道要外出?”
“無非就是東海龍宮所邀蕩妖大會,”李長壽正色道,“門內(nèi)傳了許久的消息,弟子想不知恐怕都難。
不少杰出的同門,都在爭著搶著想去這次蕩妖大會上揚名,師伯何必找我這個懶人去充數(shù)?”
“既然他們爭著搶著,你為何就不愿去?”酒烏有些納悶地問。
李長壽沉吟幾聲,道:“先前歷練大會時,咱們?nèi)|海蕩妖,其實殺了不少東海不守規(guī)矩的蝦兵蟹將,這次咱們度仙門過去肯定要被東海龍宮刁難。
師伯你也知道的,弟子當(dāng)真不想?yún)⒑系竭@些麻煩事中。”
“你倒是觀察的細(xì)致,”酒烏輕笑了聲,站在云上一陣沉吟。
酒烏將白云落的更低了些,憂心忡忡地道:
“其實,這次我本不愿麻煩你,但長壽,這代弟子沒幾個機靈的,處事最老練的元青還自己搞事被斬了。
這次去東海之濱,不只是東海龍宮,還有幾家跟咱們不對付的仙門可能會派弟子故意為難……
幾位長老都擔(dān)心咱們年輕弟子受不得激,容易被對方言語挑釁,鬧出些讓人看笑話的事端。
門內(nèi)其他人都不知你李長壽一肚子壞水……
咳,他們都不知長壽師侄你其實深藏不漏,但貧道知你沉穩(wěn)穩(wěn)重,行事多謀,這才想讓你一同跟著去,必要時提醒下其他弟子。
而且這次由貧道的師尊親自帶隊,門內(nèi)幾位長老也會一同前往,安全方面絕對有保障。
怎樣,考慮考慮?
這可是《無為經(jīng)》,真正的長生妙法。”
確實,對《無為經(jīng)》李長壽有些心動,但……
“師伯,弟子還是想在山中安穩(wěn)修行。”
酒烏嘴角略微抽搐了下,嘆了口氣,仰頭看天狀:“罷了,師伯我也不是什么大惡人,不能強迫你做這般事。
唉,就是門內(nèi)弟子排名的排行,也該重新制作一番,查漏補缺嘍……”
李長壽略作思索,顯然是在權(quán)衡利弊,隨后便緩緩點頭,低聲道:
“弟子還是以返虛境二階的修為露面,也會按師伯所囑咐,盡量提醒下同行的諸位同門,但他們聽不聽,就非弟子可知了。”
“哈哈,放心吧,他們不聽也不行,”酒烏將玉牌扔了回來,“拿著吧,好好參悟,早日沖到歸道境。”
‘就知你這小賊沒好處不上鉤,這經(jīng)文一年半之前已被傳功長老準(zhǔn)許傳與你,還好貧道特意壓了下來,用在了此時。’
言罷,酒烏駕云轉(zhuǎn)身,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朝來路飛去。
李長壽注視著手中的玉牌,陷入了少許思索。
這兩年壓制境界越來越難,一旦步入歸道九就會不受自己控制;有了《無為經(jīng)》,再在茫茫東海尋一偏僻之地……
且《無為經(jīng)》上卷輕松到手,也不是《降龍九掌》這種坑爹的上冊版本……
這波,不虧就是了。
……
齊源成仙第二日,天拂曉時。
藍(lán)靈娥滿是疲倦地捶著自己的肩膀,坐在人去樓空的草屋前;
師父昨夜就跟一群平日里見都沒見過的師叔師伯去別峰赴宴了,她花了兩個時辰,才把師父的草屋內(nèi)外打掃干凈。
“臭師兄,也不知道來幫幫忙!”
剛抱怨了一句,藍(lán)靈娥視線余光突然看到了天邊飛來的大葫蘆,頓時鼓起嘴角。
酒玖師叔又來找?guī)熜至恕?
這倆人肯定有問題!
這幾年來,這小師叔間隔最長的一次,也僅僅是十二天沒來小瓊峰!
哼,大家都是女煉氣士,真仙境就了不起嗎?
不對,真仙境能發(fā)育到這種規(guī)模,也是有些離譜的……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口,藍(lán)靈娥頓時泫然欲泣。
‘師兄肯定是喜歡大……’
“請問?”
背后突然傳來了一聲問候,藍(lán)靈娥下意識跳了起來,裙擺飄揚間反手摁住了一把銀針,警惕地看向了聲音傳來之處。
然后,藍(lán)靈娥就稍微愣了下。
來人身著一襲冰藍(lán)色的單肩長裙,背著一把連鞘的寬刃大劍,簡單束起的長發(fā)輕輕飄搖,那張絕色又冷艷的臉蛋十分眼熟……
“長壽師兄,是住在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