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他不信,就繼續扔餌:“可你不知道的是,你并不是因為香港富商家族內斗把你掃地出門,而是你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孩子,所以才會被扔出來,至于你真正的父親是誰……呵呵,你掐了視頻,我就告訴你。”
宋祁恩毫不猶豫地掐斷了視頻,我徹徹底底的松了口氣。
宋祁恩的手倏地掐上我的脖子:“說!”
說?說個屁,我才不要說。
我寧可去死。
宋祁恩繼續用力,即使戴著頭套,我仍舊能看出他面具背后的睚眥欲裂。
我的心沉了沉,意識漸漸模糊,但心頭卻像是放空了一樣,覺得好輕松。
雖然我不想死啊,可現在,確實沒有比死更好的解決辦法了。
顧南笙,如果我的死能夠坐實宋祁恩的罪名,讓你親手將他繩之以法,讓你報了許蘭溪的仇,這樣,你是不是可以少恨我一點?
意識漸漸陷入恍惚,眼前的人影晃晃悠悠的就變成了兩個,三個?
東倒西歪的,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人。
有一個看起來跟顧南笙好像哦!
我滿足的嘆息了一聲,能在死前出現幻境,腦補自己死在他懷里也是不錯的呢。
我低低地嘆息著,淺淺地叫了一聲:“老公……”
……
我以為,我這輩子就算是過完了,不會再有醒來的一天。
可沒想到,一場長久的沉睡之后,我依然還是悠悠地醒轉了過來。
冰冷的病房,冰冷的床,還有冰冷的吊針此刻正扎在我手上。
我慢慢地扭頭,用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愣神,才慢慢地把發生過的事情從頭到尾過了一遍。
哦,我沒被宋祁恩玷污,也沒死,我得救了。
救我的人是……?
病房跟院子鏈接的透明玻璃門被人打開,一道高大頎長的身影從外推門而入。帶著一股清晨露水的微涼,還有一點淡淡的香草味,這人就這么突然闖入了我的視線。
我怔怔地看著他。
修長的眉,深邃的眸,高挺的鼻梁,和端正挺立的五官,剪裁得體的西服裹在他身上,像個走國際舞臺的模特,那么的健碩有型,他的頭發好像有點長,下巴處還有點胡茬子,眼神有點憔悴,直直地看著我,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什么是一眼萬年啊……什么叫命運的捉弄?
我費盡心思寧可去死也不想見的人,一醒來,他就出現在你面前。
心是酸的,還是痛的?
我有點茫然,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擺出個什么樣的姿態來面對。
他的眼神看著我,讓我有點慌啊,好像做錯事的那個人是我……難道合該我欠下的那份債,還沒還清么?
我忍不住就撐著手坐了起來。可是發現雙手軟綿無力,我連最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顧南笙終于動了,他走過來,把剛采摘下來的臘梅插到花瓶里。隨后雙手扶著我,讓我靠在他懷里,他的手拂過我的臉頰和頭發,然后緊緊得把我的腦袋箍在他懷里。
“念念,你終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都睡了多久了……”
我聽著他的心臟跳的有些慌亂,有點愣神。
原來,已經入冬了么?臘梅花都開了啊……
所以我這是,睡了幾個月么?我記得那時,還是深秋,華西的寒冷才剛起而已。
“顧南笙……”
我試圖說話,卻發現發出的聲音粗嘎難聽,所以只叫了這三個字,我就閉嘴了。
“嗯?你想說什么,我聽著。”
他低低地說著話,用一只手抱著我,另一只手騰出去拿起桌上的保溫杯遞給我:“要喝水么?”
嗓子確實很干,可是我伸出去想接水的手才動了兩下就軟了下來,我沒有那么大的力氣。
顧南笙輕輕抬起我的后背,讓我坐得更直一點,然后把水杯遞到我嘴邊,慢慢地喂我喝了一口。
清爽干凈的水潤過喉嚨的時候,我才終于覺得我好像終于活過來了。
隨后他把我放下來,按了床頭的鈴叫來醫生,給我做了全身檢查,我聽見醫生恭敬地跟顧南笙說:“尊夫人竟能蘇醒,這是個醫學奇跡,接下來還需要很長的時間來康復。”
哦,聽起來好像很糟糕,我后來到底又經歷了什么,我什么都不記得了。
不過這些,我都不關心。
顧南笙等醫生出去之后,就爬上了床,在我另一側躺下,一只手穿過我的脖頸讓我的腦袋靠在他的肩上,他擁著我,低垂的眉靜靜地看著我。
這眼波……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我看不透,我也不想看。
我閉了閉眼,黑沉沉的一片里,腦子卻越發清醒了起來。沉啞著問了出口:
“顧南笙……”
“嗯?”他的聲音輕柔的不像話,我覺得我的心好似顫抖了一下,無力的雙手也神經反射似得握了握。
“宋祁恩……”
“進去了。”
他抱著我的手更緊了緊,眉目輕柔得不像話:
“宋祁恩進去了,顧北彥跑了,不過這不重要,我們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這些惡鬼,一定會被一一繩之以法的。”
“顧南笙。”
我叫他:“宋祁恩已經進去了。那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么?”
我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忽然僵了一下。
我輕輕地嘆了口氣,盡管身體十分虛,但我還是努力地轉過頭來,對視著他,心口撕裂般的疼,眼睛有點模糊,我盡量睜著看他,不讓眼淚流下來。
“顧南笙,,雖然顧北彥跑了,但宋祁恩抓住了啊。我想,我該還的那份債,也應該是還完了吧。”
“顧南笙,以后,我們兩不相欠了好不好?你……別再報復我了,我真的受不起。我也覺得委屈啊,明明我什么都沒做……”
眼淚到底還是滑出了眼眶,我以為我會撕心裂肺地哭起來,可事實上,除了那幾滴沒什么用處的眼淚,我連聳肩顫抖的力氣都沒有,除了心口微微攪動的疼,證明我真的傷了心之外。
顧南笙突然沉下了臉,幽幽地看著我,他的兩指捏著我的下巴,讓我看他:“念念,你一定要這么想么?雖然你是余家的人,但自你被余家掃地出門那一刻起,我就沒想過要把報復實施在你身上,你,信么?”
他最后說出口的兩個字輕飄飄的,好像在打顫。
我怔怔地看著他,淺淡地勾了勾唇,他幽深的瞳孔里印著我脆弱的身影:“顧南笙,你覺得,我該信么?”
如果,我沒有聽到他跟余洪盛撕心裂肺瘋狂的叫囂,我想我會信的。
愛得越深,傷的才會越深。
想到這,我的心都快痛得喘不過氣來,抬起手指,輕輕地描繪著他的眉眼,雖然他也清瘦了許多,但這眉眼已然是我依戀的模樣。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更緊的把我抱住,我也沒有多余的力氣跟他糾纏這些,閉上眼,沉沉地睡了過去。
接下來的好些天,我都渾渾噩噩地在醫院里度過。期間有好多人過來看我,我也微笑著給予他們最清淺溫柔的回應。顧南笙依然住在醫院里,賴在我身邊跟我同床共枕,什么都沒有做,什么也都沒有說,我知道,我們倆之間橫亙著一堵墻,再也跨不過去了。
半個月之后,顧南笙跟我說,我的身體恢復地差不多了,要帶我出去走走。
我順從地點著頭,任由他扶著我坐起來,穿衣打扮,喂我吃稀疏的流食米粥,一切都做得妥當了之后,她才將我抱到輪椅上,推了出去。
雖然還是冬天,但華西市的冬天并不是很冷,有冬陽照著,也有一些溫暖的溫度。他給我摘了臘梅放在輪椅面前,讓我輕嗅花香,我滿足的嘆了口氣,輕聲說:“顧南笙,我想去看看余洪盛。”
顧南笙推椅子的動作頓了頓,然后嗯了一聲。
他把我抱上了車,一路開到華西愚園監獄。
余洪盛已經很憔悴了。
經過上次的事件之后,余洪盛的所有罪名也跟著落下了實錘,顧南笙說他被判終身監禁,這輩子都出不來了。
我漫不經心地聽著,沒有一絲報復過后的喜悅。
這一切對我來說,荒唐如夢一場,即使余洪盛罪該萬死,但這場善惡的角逐中,我并沒有比他好多少。
我跟他,都不過是顧南笙砧板上的一塊肉而已。
余洪盛看見我,隔著玻璃窗也要撲上來,兩個獄警按著他都按不住,他睚眥欲裂雙目赤紅,瘋狂的樣子幾乎想要把我撕碎。
“余念,你這賤人,小雜種!你騙我,騙我!說,我兒子到底在哪里!他是誰,他在哪,我要見他!”
你兒子啊,已經親手被你的指控定了罪,聽說已經判了刑,擇日問斬了。
想說的話,就溢在嘴邊,最終還是被我吞了下去,我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說:“你沒有兒子,那是我胡亂說來騙你的。”
余洪盛,這,是我給你的最后的善意。
我轉身走了,獄外陽光正好,顧南笙在等著我。
他的身影背著陽光,耀眼和黑暗融成了一體,我的心揪著疼。
顧南笙,你對余家的這個報復手段,真的太殘忍了。
即使他們都罪該萬死,可這事經由我的手,性質就不一樣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