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子面前站著個中年男人,額頭高闊,濃眉聚而有力,穿著板正,一看就是做領導的面相。
不是于敬亭.......
穗子輕嘆。
她真的是太想他了,坐著打個盹也能想他。
“請問有事?”察覺到這男人距離自己有些近了,穗子便禮貌地問道。
“穗子?!蹦腥碎_口,音質竟有些低啞,像是壓抑許久。
“我認識你?”穗子瞇眼,下意識地朝著邊上挪了挪。
“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之前送你的禮物,還喜歡嗎?”
中年男人的微笑沉沒在陽光里,穗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腦子里緩緩的冒出一行字——
“你是樊——?”
“我是樊皋,或許你的母親有跟你提起過我?!?
“沒有,你的名字比我想象中的,還不吉利?!?
穗子這不同尋常的反應讓男人玩味地挑眉。
“哦?”
“我掐指一算,你這名字,命里帶克,對耳朵特別不好,你最近有割耳朵的沖動嗎?”
穗子的這番話讓男人摸不到頭緒,滿臉疑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穗子垂眸不語。
“之前我送你的禮物,你還喜歡嗎?”
“你為什么要送我‘玉石’?”穗子試探。
“因為我是你父親啊,親生父親?!?
“不好意思,我聽不懂你說什么?!?
穗子扯了扯嘴角,眼睛卻開始四處游弋。
如果于敬亭在,該多好啊。
她畢竟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家里的火槍也不在身邊,菜刀也沒有。
穗子的視線落在男人身后的草地,那上面有一塊板磚。
穗子幾乎是一瞬間就決定了方向,而男人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穗子。
視線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眼睛亮了起來。
“你馬上就生了吧?”
“跟你有什么關系?我要走了。”穗子站起身,男人拽著她的手臂。
“我真的是你的父親,過去是我的錯,現在我想補償你和你母親。”
“不需要,我過的還不錯?!彼胱油崎_他,退后兩步,警惕地看著他。
“你別誤會,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照顧你,你丈夫現在已經死了,你婆婆帶著你小姑子也沒有營生,只靠你一人怎么養家?”
“你到底要說什么?”穗子聽他把自家的情況都調查清楚,甚至連于敬亭出事都知道。
便可猜到,這人已經監視她挺久了。
而她剛跟母親通完電話,母親在電話里,可什么都沒說。
這就意味著,這人是瞞著母親甚至是瞞著樊家做的這一切。
沒有于敬亭,母親又遠在京城,穗子知道她現在孤軍奮戰了。
“既然你婆家已經落魄了,做人總是要現實一點,你男人已經死了,你也沒有必要再替他養家,不如你跟我回京城,爸爸一定給你個好的生活。”
“我憑什么相信你?”穗子問。
“隨便一個什么人跳出來就說是我父親,我以為這是對我母親的一種羞辱?!?
穗子走到草坪上,男人亦步亦趨地跟著她,企圖說服她。
“你跟你母親的關系也并不好不是嗎?你跟我走,我給你看我跟你母親的合影?!?
“哎,你看,那不是我媽?”穗子指著前方。
男人看過去,穗子趁機抓起磚頭,用力朝著男人腦袋拍下去。
氣沉丹田,大聲喊道:
“快來人?。∮腥艘召u我!”
男人沒想到孕婦竟然會動手,被她打了個措手不及,血順勢流了下來。
熱心群眾聽到有拐賣,一窩蜂地圍上來。
“你們別誤會,我是她父親!我是她親爸!”
“我不認識他!而且你們聽,他口音是咱們東北官話嗎?”穗子的話引來大家的一致附和。
沒錯,口音對不上。
方言在本地無疑是一張名片,男人說得分明是京城口音,這種冒充人家爹企圖拐賣的行為引來了眾怒。
幾個熱心小伙拽著他,非得要送他進派出所。
“穗子!我還會找你的!我真的是你爹——?。 ?
熱心小伙踹向他的腿,用字正腔圓的東北話說:“你是她爹我還是你二大爺呢,走!”
穗子成功脫身,對著熱心群眾一一道謝。
“姑娘,你這肚子這么大,快生了吧?怎么身邊也沒個人陪著?”有個好心的大娘問。
穗子苦澀地搖頭,沒說話。
她本該是被于敬亭寸步不離的呵護著,若他在家,絕對不可能讓她獨自一人來醫院。
那個冒充她父親的男人,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騙她。
這男人到底叫不叫樊皋,穗子不知道。
但她知道,這男人絕對不是給她郵東西的人。
陳麗君和于敬亭倆人合伙瞞著她,騙她那些禮物都是陳麗君送的。
但穗子早就從蛛絲馬跡里看出了端倪,猜到了送禮物的人,很可能是樊家某位跟她母親有過一段情的男人送的。
穗子沒拆穿于敬亭的善意謊言,只是做到了心中有數。
這男人自稱是她父親,說禮物都是他送的。
但穗子只試探了下,他就露出了馬腳。
她第一次收到的禮物是民國時的大黃魚,第二次收到的是蚌,開出了一盆珍珠。
根本沒有玉石。
更何況,穗子拿他的名字諧音說事,他沒聽懂。
樊皋的發音跟梵高一樣,梵高又是個割耳朵的神經病畫家,只要是學美術的,不可能聽不懂這個梗。
陳麗君雖然不愿透露穗子的生父到底是誰。
可從她的只言片語里,穗子猜測,她生父很可能是跟母親一起學畫時認識的。
穗子輕而易舉地試探出那男人冒名頂替。
聯想到打盹時做的夢,那兩只可愛的蘿卜提醒她,有人要挖蘿卜.......
穗子的手搭在肚子上,不知道是否經歷了這些嚇到了里面的倆小嬌客,孩子今天都不動了呢。
“有媽媽在,沒有人敢動你們。”穗子目光堅毅。
這個冒名頂替的人,很可能是沖著她的肚子來的。
說不定樊家又鼓搗什么幺蛾子,惦記著她的陽壽,也惦記著她肚子里的娃。
穗子決定再去三姨姥家給母親打個電話,無論來人安的什么壞心思,她都不會讓他們得逞。
于敬亭不在家,她得支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