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天擦亮便停下來了,隨著天大亮,下了幾個月雨的都城,一朝天朗氣清,久違的太陽高掛在天上,暖著一張張向陽的臉。
那些卑鄙勾當無恥風云,悉數被掩蓋在昨日的暴風雨下,幾個被攻破的城門,已被活著的白甲御扶起合上,徒留滿宮的尸體狼藉與還殘存的驚心動魄,給宮里的人獨自品嘗。
對百姓來說,今天如往常一樣平安遂順,只不過雨不下了,天晴朗了,烏云散去了,天空碧藍如水洗,連因王爺被架空帶來的陰霾,都被熾熱的陽光沖曬掉一大半。
一張張喜氣洋洋的臉沐浴在太陽光下,感受著久違日光,死氣沉沉幾個月的都城,一瞬被注入無盡鮮活力,向陽而生,蓬勃朝氣。
對于差不離猜到北鐸要反,卻因北鐸疑心不信任,沒被告知何時反,僅存的一二十個右相一脈,也如往常去上朝。
卻被幾個白甲御攔在每天入宮的門前:“傳陛下令,請諸位大人在此等候?!?
不僅有右相一脈,皇帝一脈也是,以曲沽幽、楊毅為首,圍站一團議論紛紛。
百官上朝卻被攔截宮門外,怕是鳳鳴有史以來頭一遭的事。
對于為何會如此破天荒的原因,憑那幾個臉上帶傷的白甲御,有撞擊痕跡的城門,從宮門縫隙下滲出來的血跡來看。
皇帝一脈雖不敢在眾目睽睽下說出那個可怕猜測,卻已從彼此眼神交匯中,了然心知其因。
混跡朝堂多年,誰人沒被磋磨出一顆顆處事圓滑的心,一雙雙眼力見毒辣的眼,右相一脈尤為更甚。
他們斷定右相在昨夜反了,卻沒反成功。
臉從到來白到右相一脈人馬齊聚,不知誰顫聲說了句“跑吧”,如一擊棒槌,瞬間敲醒眾人發懵的腦袋。
軟著腿便驚慌失措地朝停車處跑去,曲沽幽一直在注意著他們,見此忙帶著文武官員旋風似的堵住他們的路。
楊毅冷笑一聲:“上朝在即,諸位大人哪里去?”
“本官,本官笏板忘帶,事不宜遲,楊大人快些閃開!”
比起曲沽幽這些文質彬彬,還能明知故問一嘴的文官,武官可就沒這么講道理了。
幾十人一窩蜂地沖過去,如拎小雞崽子般將一二十人從車上拽下來,摁著他們的脖頸,腿窩一踹,逼迫他們跪下。
右相一脈又怕又辱又怒,還沒等吼一聲“我等是朝廷命官,你們膽敢如此待我”,破破爛爛的宮門就開了一條縫。
尚古披一身破爛骯臟盔甲,發絲凌亂,滿臉是傷的出來。
只這一眼,所有人便更加確定心頭答案。
尚古抱拳道:“諸位大人有禮了,奉陛下之令,將二十一名與已伏誅反賊北鐸沆瀣一氣者,擒入宮問罪,昨晚白甲御損傷慘重,只余千人,現正于宮處理尸體,勞諸位將軍押送?!?
尚古直起身,對著一張張沉臉,繼續道:“幸王爺與王……”
想了下,覺著畢竟白歡沒被冊封,眾目睽睽下叫出來極為不合適,便改口道:“與白姑娘及時趕來,二人合力退敵五萬,陛下,太子安然無恙,諸位大人且放下心來。太子有令,召曲相,楊大人入宮。”
皇帝一脈的心境從沉入谷底,到擔驚受怕,再到驚愕至極,最后重重松了一口氣。
來回轉了一遭,才后知后覺地轉到梁王已被伏誅上。
伏誅,便就是死了??!
禍害鳳鳴幾十年的毒瘤沒了??!
愉悅爆喜自每個人的心尖上傳來,有的人忍不住激動,不顧儀態的原地握拳蹦達了起來。
除了那幾十個被武將押入宮門,臉白如紙的賊子,腿軟到腳不能行,如一條條狗被武將拖著前行。
在聽到尚古說白甲御只剩千人時,曲沽幽二人便做好了觀皇宮悲景的準備。
卻遠比他們想象中還要觸目驚心。
入眼可及,走到何處,盡是一具具死相凄慘的尸體,橫在道上掛在宮墻上,殘肢斷臂,內臟飛濺,仿佛人間煉獄,太陽都驅散不走悲涼之氣。
曲沽幽與楊毅從入宮便哆嗦著唇,一直到坑坑洼洼宛若亂葬崗的御書房前,不是害怕的,而是怒的。
出身書香門第,連刀都沒拿過,實打實的文人曲沽幽,雷霆暴怒下一腳踹向最近的人。
紅著眼暴呵:“一具具忠義之軀,全死在了你們的野心上!你們拿何賠來?!”
楊毅竭力忍耐著,拉住曲沽幽:“曲相,息怒。”
尚古捂著眼,從清理尸體便隱忍的淚水,終忍不住從指縫里泄出。
穿過御書房,踏入隔壁宮殿,不見北政,唯北容一人,以換了件干凈衣裳,傷也被太醫哆嗦著嘴唇正規處理好。
頭上的紗布卻沒下,兩個冰冷的眼珠子,直直盯著押到高位下方的二十一人。
起身,拔出鳳鳴劍,抬步朝他們走來,不等賊子一句求饒,沒有任何處置緣由,一劍起便是一人頭顱落地。
砍完所有人后讓武將拉出去,繼而道:“兩位大人隨本宮來?!?
里間,還沒坐下北容便打斷他們想開口的關切,簡言意駭道:“梁王反了,皇叔與白歡合力退敵,父皇安然無恙。”
一頓,著重補了句:“皇、王關系已修復如初。”
曲沽幽二人對視一眼,捂著心臟重重松了一口氣。
“本宮無礙,便不說多余之話,叫二位來,有幾件事要吩咐,其一,北鐸謀反一事,絕對不能讓百姓知曉,兩位大人務必告知其他大人,嚴防死守住口舌?!?
二人拱手作揖:“是!”
“其二,都城現以無多少兵馬,本宮已從臨城六城調遣十萬,約莫下午能到,但宮里尸體遍布,沒四五天處理不了狼藉。”
北容一嘆,兵變風云結束后,從宮殿里劫后余生出來的太監宮女,被嚇暈了一批又一批。
“便不讓諸位大人經歷這等殘酷,父皇精神不濟,此后本宮代管朝堂,議朝事之地挪到兵部,直到皇宮恢復如初。”
二人頜首應是。
“其三?!北比輩柭暤?,“自今日起,徹查鳳鳴大小城池,務必一個不留與北鐸有干系者!本宮不想見之一個毒瘤存世!”
二人恍惚地盯著上位者,若說從陛下突變后,太子殿下以驚人之勢成長,而經歷昨晚起兵謀反,他們不知他經歷了何,身上的帝王氣勢一夜以磅礴大盛。
他們下意識便拱手作揖,向對北政那般恭敬道:“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