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蛇起陸,天翻地覆之時,若是只看氣運,卻不足以憑之。
就像是之前,道脈尋到的羌族李氏,算出奮發之時,可為帝王一脈,卻不知轉眼間,就煙消云散,李氏算起來,只是漢帝國諸多三流士族中的一支了。
甚至,下一代若是沒有頂尖人物或者守家之才出,兩三代之內,可能就沉淪了。
當年觀察到的相也是不錯,那李玄休和這人一比,就差了一等,并且李承業得的是地龍,由大地承氣上升而成為根基,最是穩固。
這人卻是天授,卻是先天命格就極貴,若是沒猜錯身份,那么這命格倒也不奇怪了。
天命和地運并無高下,只是天命易折,地運深藏,天命因為人間有天子,奉天承運,天授之人,自為天子所克,所以得以深藏的地運相合,方才不易折損。
又想起了漢主,漢主初時,無論是天命地運都不過平常,甚至有夭折之難,漢主生母也只是尋常,道脈每逢皇家有子嗣出世,都曾觀之。
比如如今的晉國,道脈卻并不看好,固然當時極其雄發,有一統天下之能,只是蘊含著無數的因果業力,糾纏其中,恐怕萬劫不復。
吳國,卻是內有龍蛇并起,也只能放棄;漢國,當時的漢主劉禪,沒有吞天之志,劉禪諸子,皆無真龍之運,所以,也被放棄了。
現在之勢,卻是無人能預料到的,漢主已然凝聚出十二重五采華蓋,大漢赤龍竟然再次奮發,這叫人真是難以度測天意。
“蛟龍入水,唯欠江海。”重修立刻有所明悟,知道眼前的人是誰,必是這荊州少都督丁溫無疑——也只有一州之主,方才有此氣象。
丁奉年老神衰,這荊州軍政事務,據說皆操持在這少都督之手,官拜荊州刺史,鎮西將軍,有此天相,也是應當。
此時,重修卻是糾結著一件事,那就是這要不要報告給上面,也就是欽天監的上司,皇妃諸葛果。
每個人的命數是最大的秘密,若有觀氣的煉氣士一旦泄露,就等于是不死不休,畢竟氣運也能說明一些事了,當初仲漢之時,就是因恒、靈二帝,有練氣士探得密語之。
如果能把這些身攜天運地氣之人滅了,不但沒有罪,還有大功,甚至王朝也將獲得大量氣運,但是如果失敗了,就有大罪孽,折損的氣運就會危及帝王乃至帝國的生存。
桓帝,生于蠡吾,章帝劉炟曾孫,河間孝王劉開之孫,蠡吾侯劉翼之子,母親匽明,劉翼去世后,劉志襲爵為侯。仲漢的第十位皇帝。
本初元年,大漢質帝駕崩,劉志被大將軍梁冀迎入南宮即位。梁太后臨朝聽政,外戚梁冀掌握大權。
延熹二年,依靠宦官單超等誅大將軍梁冀,并翦除其黨羽,以功封中常侍單超、徐璜、左悺、唐衡、具瑗為列侯,自此朝政轉入宦官之手,由于宦官肆虐,殘害“百姓”,激起官僚士大夫的不滿。
延熹九年,世家豪族與太學生聯合反對宦官,結果李膺等200余人被捕,形成第一次黨錮之禍,由于國家財政匱乏,遂公開賣官鬻爵,政治愈加腐敗,劉志本人愛好佛事,荒淫游樂無度,宮女多達五六千人。
永康元年劉志去世,葬于宣陵,謚號孝桓皇帝。
劉宏生于冀州河間國,東漢第十一位皇帝,大漢章帝劉炟的玄孫,劉宏早年世襲解瀆亭侯,永康元年十二月,漢桓帝劉志逝世,劉宏被外戚竇氏挑選為皇位繼承人,于建寧元年正月即位。
劉宏在位的大部分時期,繼續施行黨錮及宦官政治;他又設置西園,巧立名目搜刮錢財,甚至賣官鬻爵以用于自己享樂。
在位晚期,爆發了黃巾起義,而涼州等地也陷入持續動亂之中,中平六年,劉宏去世,謚號孝靈皇帝,葬于文陵。
桓帝、靈帝時,士大夫、貴族等對宦官亂政的現象不滿,與宦官發生黨爭的事件。
事件因宦官以“黨人”罪名禁錮士人終身而得名,前后共發生過兩次,兩次黨錮之禍都以反宦官集團的失敗而結束,反宦官的士大夫集團受到了嚴重的打擊,黨人被殘酷鎮壓。
大漢桓、靈二帝之前,宦官、外戚雖然專權,但有名臣陳蕃等人主持朝政大局,士大夫、豪強等心向朝廷,局勢尚未到不可收拾的境地,但兩次黨錮之禍后,清正的官員不是被害就是被禁錮,宦官更加為所欲為,殘害百姓,因而激起民變,釀成黃巾之亂,士大夫、豪強離心,于是黃巾之亂以后群雄并起,東漢最終走向了滅亡。
這乃是史料所記,其中種種,令人嘆之,恒靈二帝,崇信宦官,豈是為了私財,皇帝愛財,這豈不是可笑之語?
無非是為了剪除將要成形的士族,郡望世家、九卿世家、三公世家,難道天下就沒有人才了嗎?
郡、九卿、三公,竟然皆被世家傳承襲之,皇帝目睹此況,豈能愿意,只是雖有黨錮,卻也阻止不了世家的擴張,靈帝逝后,仲漢天下,也再難反復!
如此種種,猶如云煙,重修只是愣了片刻。
在外人看來,重修看了一眼,就凝神在棋盤上,下手又穩又狠,卻是全神貫注在上面,幾個都督府的侍衛見了,不由暗中松了口氣。
丁溫自己,開始時,氣定神閑,姿態很是優雅。
但是隨著五十子落下,丁溫不由額上滲出細汗來,不禁嘆的說著:“這位道長下的棋真是不錯了!”
這時,再凝神看著棋盤,危然端坐,卻是當成大敵,認真拼殺著,殺到半路,更是連連擦汗,使他身邊的都督府侍從不由怒視對面的道士,讓他乖覺知趣。
重修只當沒有看見,繼續下棋,到了一百零九子之時,丁溫凝視棋局,久久不落子,片刻,將手里棋子擱在棋盤一角,輕嘆一聲:“這局卻是我輸了。”
重修就問著:“這位公子在,棋盤尚大,只到中盤,何以早早認輸?”
丁溫就笑的說:“這處已受重挫,這棋再下下去也無趣,我不喜劣勢已定,還胡攪蠻纏之局,就是贏了,也不會歡喜。”
站起身來,就說著:“今日興盡,改日再弈。”
起身告辭,卻是沒有什么賞賜,就是本來預計的香火,此時也沒了。
輸了棋,還能大度的,那是梟雄之姿,這位少都督卻是真性情!
重修禮貌的站起來,臨別之時,再凝神一看,突然之間一驚,只見本來金黃色的傘蓋,氤氳升騰,突然之間,卻少了一層,變得稀薄了許。
這是氣運就在流失,不過片刻后,紫氣一閃,流失的氣運穩住了,但是整個傘蓋已然薄了足有兩成許。
怎么回事?
重修定定的看著這人遠去,心中詫異莫名。
幾乎同時,甘毅卻是滿心歡喜的出得零陽,身邊跟著幾十個人一起上了他原本的船。
“甘大哥,就這幾個人?”蔣順幾步緊走,到了甘毅面前打了個招呼,看上去,雖然人不少,但是正經的,就五六個人。
現在甘毅是水師將軍,很可能是大漢水師第一人,未來這水師將軍之位只會水漲船高,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蔣順去了,就是手下,又是大哥又是上司,自然會有禮節。
甘毅笑的說著:“就這幾個兄弟愿意跟著我,不過也足夠了,都有將軍之才。”
說罷轉臉說著:“快開船吧,剛才接幾個兄弟家屬時,給認識我的人盯上了,不過又要報告上去,時間還來得及。”
蔣順就吩咐的說著:“開船,我們立刻趕路。”
說著,他們這艘船,就從這澧水開了出去,才開了出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有幾個帶刀的人匆匆趕到了碼頭。
為首的一個見船離開,猛的拍腳:“該死,給這賊子跑了。”
“是被通緝的那甘毅嗎?”
“是這廝,這廝橫行霸道,當軍司馬時,就隨意毆打他人,后來襄陽之戰敗后,老都督去位,他也被貶成了隊正,本是當今的磨練,不想這人狼心狗肺,一轉身就叛國了,真是給祖上蒙羞!”為首的那個人咬著牙說著:“這次又偷偷摸摸來,定然是想做什么事,我要把他家的祖墳給撅了!”
如果甘毅在,若是被提醒,應該模糊的記得,這人就是被他在軍中以軍法責打之人中的一個。
他自然不怕什么威脅了,祖墳他是庶子所出,祖墳自有主家照顧,卻也不是誰都能挖的,就是吳主,也難下此令!
楊伊正在上林苑步行,雖然天氣逐漸轉暖,寒冰解凍,上林苑各處也都開始開工了,楊伊正到一處正在建造的假山處,忽然心中一怔,就覺得氣運一震,這時仔細看,就見自身的氣運華蓋,一下子快速增長,算來竟然增長了約一成。
“咦,這又是何事?”楊伊到了現在的位置,氣運恢宏,冬季時命人吸納救治北域流民,足足活命十萬余,這氣運也只是增長了半成許。
現在這一成的增長,這就非常難說了,到底哪一部分有了突破?
心中沉思著,就一件件想著。
最近發生的事,仔細翻來翻去想著,除了并州和北域的事,似乎也沒有別的有這個可能。
可是北域以及并州計略已定,要增長也不是現在,前線大將固然有臨時征伐之權,但想要有這么大的增長,除非是奪了兩郡,還得是人口中等的郡國。
真是苦思冥想而不可得,就這樣沉思著回了內宮,里面的女侍紛紛行禮,這時楊伊突然之間靈光一閃,莫非是荊州的事?
突然想起,下了甘毅這一招閑棋,莫非甘毅現在已經成功說降了目標?
可是就算說降了,這荊州水賊能有多少人,有這樣的運數?
這時楊伊,站住了身子,卻是心中納悶。
可以說,楊伊到現在地步,天下近乎一半在握,雖然看地圖,也只是大漢十三州中的雍、涼、益三州,荊州和并州都只有一小半,看似并不多,但是聲勢卻還在兩國之上,甚至逼得兩國聯合。
這是楊伊氣運奪人,身為炎漢貴胄,高祖后裔,一有著四百年的皇朝祖蔭,二也有著八百里秦川的地龍真命,三就是集眾了,相比著祖蔭和地龍,這是一條就算草根也能走的路。
道脈有秘法,可以殺人奪運,說的是殺人后,有這個位置和機會,但殺人后什么也不做,那是連一絲一分氣運也沒有。
這一絲一分氣數,全部是因人而來,按照楊伊現在的情況,若是有五萬水師,那么說不定可以抵得上這華蓋的一成增長,可是預計也就區區數千,還只是水賊,怎么想都不可能。
除非,這里有著關系氣數的名將。
想到這里,眼睛一亮,莫非這次被請來的,還有一流的人物,甚至更上不成?不然,非如此,難以有此功!
頓時就決定一旦接到消息,立刻接見甘毅,以及他帶來的水賊頭目。
大概早一些的時間,甘毅泛舟到了江陵城,這次目標基本已經完成,也就只剩下一個最終的目標了。
“大漢水師將軍甘毅并校尉蔣順并錦衣衛百戶孫亮見過沈兄!”
聽著對面,報上名號,沈瑩只能苦笑,他心知,此時也就只剩下兩條路,或者就只剩下一條路了。
為國盡忠,還是死!
這是一個問題,無數人都倒在了這個問題前面,像似分出了兩條路,只是這兩條路并不是那么涇渭分明。
他想到了論語上的一個篇章:
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
曰:“未仁乎?”
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其實自身也就罷了,若是為國死難,也能得了一個名聲,可是如今家小老娘都在對方手中,若是死難,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這是天平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只能拜服道:“將軍勇武,炎漢能用將軍,當得天下乎!為天下計,吾當效犬馬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