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一大早就被沈屹琛從被窩里挖出來,宋清月睡眼惺忪的看著好整以待的男人問,“干什么?”
“起來換衣服洗漱出門。”
“啊?”宋清月迷迷瞪瞪撇過頭去看,看到鬧鐘顯示才六點,“這么早出門干什么?”
這么冷的天還起這么早出門,腦子不是進水了就是被門擠了。
“七點鐘出發,最快也得要中午才能到,你覺得這會兒叫你起床還很早?”
“到哪兒?”她腦袋終于清醒了點,抓住了沈屹琛話中的重點。
他一邊扣著襯衫扣子,漫不經意的瞟了她一眼。“去福利院。”
宋清月一怔,愣在床上。
“過來。”
她呆愕的抬起眸看向沈屹琛,他將領帶拿在手上揚了揚,“幫我系領帶。”
“大冬天的還要系領帶?你又不是去參加商務會議,有必要嗎?”
沈屹琛看著手上的領帶出了會兒神,似乎是在考慮宋清月說的話。
好半晌,才認同的點了點頭,“說的也是,只是去趟福利院,沒必要穿戴的太正式。”
說著,他將領帶隨手扔在了床上,轉身去拉開衣柜門。
從衣柜里取出了深藍色毛衣套上,只露出了襯衫領子。
“……”宋清月全程圍觀著沈屹琛換衣服,等到他穿好了,宋清月還坐在床上沒動。
沈屹琛換好了衣服后,見她還看著自己,挑眉問道,“你還不起床?”
她后知后覺的掀開被子起床,鉆進了洗漱間刷牙洗臉。
等她從浴室出來,沈屹琛已經離開了房間。
床上還疊著干凈的換洗衣服。她遲疑了一瞬,沒有再去衣櫥里挑選其他的衣物,而是拿著沈屹琛給的衣服換上。
下樓時,沈屹琛已經幫她拿好了大衣和圍巾。
他作勢要來幫她戴圍巾,宋清月身子往后躲了躲,接過了圍巾纏上,又穿上了大衣。
宋清月戴上了貝雷帽,手上也戴著手套,出門的時候,兩人之間始終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
始終保持著距離,卻又有著無形的?契。
這會兒挑了條近路去機場,避開了早高峰會堵塞的幾條交通要道,倒也順暢無阻的趕到了機場。
在候機廳稍作休息,就登上了飛機。
果然跟沈屹琛說的一樣,等他們到福利院,已經是下午了。
派發了一早就讓付蓉安排好的書本文具,玩具和衣物,在派發之時,宋清月看了一眼在不遠處被小孩子圍起來的沈屹琛一眼,偷偷摸摸的轉身離開。
“院長。”
“沈太太。”戴著眼鏡,頭發花白的女人臉上帶著慈愛的笑容看著宋清月。
她抿唇淺淺笑了笑,“院長,您還記得我嗎?”
“自然是記得。”院長笑瞇著眼睛點了點頭,“你是被沈家帶走撫養的那孩子,沒想到眨眼。你都這么大了。”
宋清月這十年來沒有回來過福利院,她只是在流產的那一次回來了老家。
那幢房子也是沈慶宗買下來的,說是將她和她父親的家還給她。
其實…她的記憶很模糊很片面,如果不是因為每年都會去掃墓,她恐怕連記憶中唯一的親人的面孔都記不住了。
“院長。我這次回來是想問您一件事。”
對方仍舊笑意盈盈,似乎是在等著她的下文。
宋清月抿了抿唇角,輕聲問道,“您可認識靳旌聿?在您的記憶里,咱們福利院有過這個孩子嗎?”
“靳旌聿?”院長仔細念著這個名字,似乎是在仔細回想這個人,最后才搖了搖頭,“沒有,我不記得有過這個孩子。”
聞言,宋清月眼底的失望遮掩不住,沒有靳旌聿這個人嗎?她還以為是過去在孤兒院時的伙伴…
也對,他畢竟是靳家的人,又怎么可能跟她一樣在孤兒院待著?
“資料室里有這些年來在福利院成長和被領走撫養的孩子名單,你若是需要,可以去看看。”院長慢慢悠悠的說道。
宋清月?淡無神的清眸被瞬間點亮,喜不自勝,“謝謝院長。”
她一轉身,原本隱匿在拐角處的人背靠著墻壁,俊美無雙的臉上面無表情,沉?的眸如幽深寒潭。
宋清月正好迎面撞上了他,臉上笑意淺淡了些許,“你怎么在這兒?”
他沒說話,兩人頓時變得尷尬起來。
“你…都聽到了?”宋清月試探性的挑起眼角去看他,輕聲發問。
沈屹琛低嗯了一聲,“你在查靳旌聿。還是說你覺得他跟你之間有牽扯,想找回你們的過去?”
“…”
她?了半晌,“我只是覺得他很熟悉,想知道我過去的人生里是不是出現過這么一號人物而已。”
眸定定看著她,視線流連在恬靜的小臉上。
不似過去那般削瘦,在他的療養下,也有懷孕的原因,宋清月臉上總算是有了點肉,看著比過去豐腴了些,臉蛋從尖尖的瓜子臉變成了鵝蛋小臉。巴掌大,但是捏起來有肉感。
食指和大拇指不斷摩挲著,他抑制不住手癢,抬起手捏了捏她臉蛋,面上仍舊無波瀾,神情嚴肅的就像是在雕塑一件藝術品。
聲線沉冷,“我陪你去。”
“哦…”
她倒是沒什么意見,本來也沒有打算要去刻意欺瞞沈屹琛。
推開了資料室的門,屋內幽暗昏沉,率先進去的沈屹琛打開了燈。
厚厚的卷宗都累積著,少說也得有千百本。
好在都已經做好了分類,她只需要找跟她同年的卷宗看就夠了。
兩人分工合作,一本接著一本的翻。
宋清月找的脖子都酸了,也沒看到有可疑相符的小孩兒,只有她自己的資料。還是沈屹琛找出來的。
他一找到宋清月的卷宗翻到那一頁時,手微微一頓,修長的手指拂過那一寸小照,視線漫不經意的瞟過那一寸照片里小小的她。
她小時候看著也沒有剛來沈家時那么瘦骨嶙峋,白白嫩嫩的跟個小包子一樣,一雙?葡萄般水汪汪的眼睛燦若星子。
小時候倒是長得惹人喜愛,如果不是因為他,也許她現在還有一個不算健全但是安穩幸福的家庭。
沈屹琛眼底落寞一掠而過,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還在認真尋找資料的女人一眼,眼中晦澀不明。
他將那本厚厚的資料本放到了她面前,宋清月一愣,問道,“你找到了?”
“有你的,如果你們真認識,那么靳旌聿的也應該在這一本里。”
聞言。宋清月才拿過了那一本細細察看,靜謐的室內只有資料翻頁的嗦嗦聲,沈屹琛看著桌上的那一摞高高累積起來的資料發呆。
當年,爺爺說要領養一個女娃娃回來時,他并不同意。
他不喜歡有陌生的人來打擾他的世界,更不喜歡沈家有陌生人出入。
但是爺爺一意孤行,一定要將人帶回來,甚至還脅迫著當時還在上學的他跟著一起來福利院看看。
他沒進福利院,就坐在車里隔著遠遠的看,看到了爺爺所說的那個小女孩兒。
同樣都是15歲的女孩兒,爺爺要領養的那個女孩兒嚴重的發育不良,而且全身上下臟兮兮的,跟他所處圈子接觸過的永遠都光鮮亮麗的名媛淑女截然相反。
灰姑娘的故事永遠只處于童話之中,他看到的第一眼除了厭惡和排斥以外,沒有因此就心生憐憫。
他不是救世主,每一個活在底層的人都需要他去在意去幫助的話,那么沈家早就破產了。
不過…
他隔著用特殊材質蒙著的玻璃看向福利院內,那個即將要成為沈家一員的女孩兒身邊還有一個男孩兒。
看著年紀略微比她大些,比起當時的宋清月,他反倒是對她身邊的那個男孩兒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不為別的。就因為他在那個年紀看起來不大的男孩兒身上看到了熟悉的特質,那個人…是他的同類。
出于本能,他會審視對方。
后來又覺得自己好笑,處于毫無交集的兩條軌道上的人,就算再怎么像又能如何?只要不會威脅到他的人,他都無須在意。
現在想想…
那個人,就是靳旌聿吧?
說起來,十年前就有過一面之緣,他見過這個人,沒想到靳旌聿會這么執著,都這么多年了,還沒忘掉那段過去,又找回來了。
“好像沒有啊…”
“白費功夫了,喂,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纖長的五指微微張開。在他眼前輕輕晃動著,試圖要吸引回沈屹琛的注意力。
“嗯?”
宋清月看著明顯不在狀態的沈屹琛,微微皺起眉,“我說好像沒有他,白費力氣找了這么久,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說不定是他在騙我…”
“既然沒有,那收拾一下出去吧。”
她認同的點了點頭,“嗯。”
宋清月起了身開始收拾起桌上的卷宗,沈屹琛坐著沒動,看著她的背影微微出神。
其實有時候,他也知道這種自私對宋清月來說是好是壞,瞞著明明早就知道的事實真相,也許是他在害怕吧?
怕有一個勢均力敵的人出現后,宋清月會動搖。
比起靳旌聿找了她十年,自己這個近在眼前的人反而什么都沒有做過,他也是心慌的,怕宋清月知道的真相太早,會對他不利,怕她會更加有理由轉身離開。
什么時候,他沈屹琛也這么唯唯諾諾了?
一開始爺爺教會了他要冷漠寡情,現在宋清月教會了他,感情的珍貴。
人沒有感情,就是死物。
他這十幾年淪為了行尸走肉,劣性難除,一旦鬧出事,他想要保全的人,一定還是自己。
現在慢慢的,他會考慮更多,不止是自己,還有其他人,他總是想跟宋清月更好的物質生活。
除此以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為她做些什么。
“你怎么一聲不吭的就走了?真是的,好歹也幫我收拾完再走啊!”
宋清月嘟囔著,小嘴里滿是抱怨。
看著站在窗邊的男人,一靠近就聞到了那股煙味兒,皺眉捂鼻,“別抽煙了。”
沈屹琛手一頓,將煙扔到了地上,皮鞋攆了攆。
抽了煙后,喉嚨干澀的厲害,癢兮兮的,他虛虛握拳掩嘴干干咳嗽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