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大吃一驚,稍不留神,懷中長髮四散,隨風飄揚。
然,烈風過後,僅是稍許驚嚇罷了,吾察覺身體並無大礙。唯數片青翠芭蕉均已破碎,灑落一地,殘破不忍直視,委實暴殄天物,令樹髮指矣!
唉……如此一來吾又得覥著臉去向芭蕉小妹討幾片樹葉了。
正鬱悶得緊,忽聞“哐當”一聲,不知爲何這少年郎竟將其劍擲之於地,而一對烏爪緊捂雙眼,好似見著了駭人物什。
吾回頭望了望,不過是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粗粗細細的各式花草樹木,無甚稀奇。索性往前幾步,拾起地上的長劍,與他商量道:“此劍借吾一用,何如?”
眼前這柔荑般的雙手掰起芭蕉葉來總覺不太暢快,修整起來也不太整齊,若是改成用劍,想必舒暢得多。
少年郎默不作聲,俯下身來,一爪遮眼,一爪觸地,摸索了一番。
劍已在吾手中,他自然只沾了滿爪泥。見他咬牙切齒,滿臉憤然,卻仍舊一爪捂眼,另一爪竟不偏不倚地指向了吾,磕磕巴巴道:
“你你你……不知羞恥!”
“不知羞恥?”
這小毛孩怎可無端端詆譭吾?吾不過是與他商量,借劍一用,又不是搶他的,怎麼就不知羞恥了?
“劍來!”
忽的,又聽他吼了一嗓子。
“咻!”
吾手中的劍竟如同活了一般掙脫了吾,如鳥雀般飛回他的爪中。
少年郎收劍入鞘,轉過身去,負手而立,朗聲道:
“看在你是個好妖的份上,本道長不和你計較,這回就放你一馬,記著,下次別再讓我白灼道人碰上,否則,絕不手下留情。”
吾不禁愣了一愣。
道長?白灼道人?真真是一語驚醒惑中樹,剎那間,吾茅塞頓開:原來這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郎竟是個道士,難怪既能看出吾是妖怪,又會些法術。
吾忽憶起楠木奶奶曾雲:吾等精靈初啓靈智,未凝靈體,尚不能脫離這賴以生存的泥土,故不可像妖怪般雲遊四海。但有一例外,若與道士締結契約,精靈便可與其共靈體以用之,脫離桎梏,隨其遠去。
吾雖已成妖,卻沒能脫離桎梏,想來許是因吾並非修煉成妖,實質恐與精靈一般無二。
思及此,吾風馳電掣般將凌亂的長髮捋了捋抱起來,飛也似的跑過去一手拉住了這名將要踏出十丈之外的小道士……背後的包袱。
“你幹嘛拽我包袱啊!”他腳步一滯,抻著包袱向前挪了挪,緊貼在背上,怒斥了一句,卻並未轉身,旋即陰惻惻道:“難道非要本道長滅了你不成?”
“不不不!這位……白灼道人對吧?吾……我只是想問問,汝……那個你需要妖侍嗎?”
優質好楠木者,須得能屈能伸。
“呃……”他停頓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吾的提議,繼而道:“你想當妖侍?”
“嗯嗯嗯。”
吾低眉順眼,連連點頭,盡顯誠摯。
“你知道妖侍是什麼意思嗎?”
他依舊不回頭,低聲問吾,吾毫不遲疑地答道:“大概就是妖怪僕從的意思吧。”
“知道你還想當?”
他的語氣不冷不熱,意味不明。但吾心意已決,便不假思索地應道:“嗯嗯,我是真心想當妖侍。”
“說!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他忽然一聲怒喝,包袱後的銀劍瞬間出鞘,架到了吾的脖子上,吾不禁微微一愣:企圖?吾不過是真心實意想與他締結契約,這小毛孩竟疑心吾心懷不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