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的道理,其實都不難懂,只是看在眼里,和記在心里,從來都是兩碼事,就像是青云朝仙峰上的這些天之驕子,打小就聽自家長輩的那些個嘮叨,什么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一旦落在了自己身上,老子可不就是青云天下三千萬里的那個天,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眼看那名叫孤獨天勤的年輕人直接祭出武魂法相向自己砸來,楚天呵呵一笑,既然是要幫著朝仙峰這些個天之驕子洗練道心,楚天自然不會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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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那一道青銅古鐘完全砸下,楚天前一刻還塌垮的氣勢瞬間如龍出水,整個人周身十數丈內,恐怖的拳意如大片流云激蕩開來,隨后一腳輕輕踏地,一拳遞出。
砰然一聲,巨大的青銅古鐘猛然一震,隨即好似一片絢爛煙花,爆炸開來,如果是平時,楚天對這些打小嬌生慣養的少爺小姐們自然也就教訓一番就完事,不曾想眼下對于年輕人的挑釁,在楚天遞出一拳之后,不由得挑了挑嘴角,隨后身影便出現在了孤獨天勤身后,一肘重重砸下,背脊上傳來一串黃豆炸裂的聲響,哪怕已經踏足神橋四境,身前除了一道青銅古鐘法相護體,還有一件品秩不低的靈寶,仍舊被楚天這一肘重重的砸入地面,砰的一聲巨響,在地上反復彈了兩下,再沒半點風范的趴在了地上。
楚天身影輕輕飄落在之前站立之處,笑瞇瞇的看向那個名叫孤獨天勤的年輕人,緩緩擰轉手腕。
周圍,一片嘩然。
顯然,他們早就聽說過了楚天的實力很強,否則孤獨天勤也不會一開始祭出古鐘法相的同時,還祭出了一件護體靈寶,可只是輕描淡寫的一拳,便將能在朝仙峰排的上名號的孤獨天勤打成這樣,還是讓人忍不住心里驚悸,對于這樣的結果,難以置信。
神橋五境對神橋四境,何況楚天已經壓制了自己的境界。
周圍十數人虎視眈眈的看著楚天,孤獨天勤從地上爬起來,臉色鐵青,他孤獨天勤好歹也是朝仙峰后輩之中的‘山頭’之一,身邊這些人,都是自己好不容易收來的小弟,雖說原本他并沒打算來找楚天的麻煩,可擋不出孤獨天博那家伙出的價碼太高,這也沒什么,按照孤獨天勤的想法,即便楚天再厲害,境界壓在神橋四境,他孤獨天勤也能堅持幾十個回合,最后大不了就來一句雖敗猶榮,就連青云外門第一人都不見得有楚天厲害,他輸了也沒啥大不了的,可事實上,他沒想到自己被人一拳打成這樣。
所以孤獨天勤臉色鐵青的同時,心里更是羞憤無比。
不由分說,狂暴的靈元氣機在周身彌漫,隨即雙手交叉,十指飛快打出一道道靈訣,并且除了青銅古鐘法相外,還直接祭出了自己的本命靈寶,一尊巨大的銅鐘激蕩出一圈圈的靈罡浪潮,向楚天轟撞而去。
“蕩天穹!”
雙手合攏,孤獨天勤沉聲悶喝,巨大的古鐘浪潮朝著楚天瘋狂卷去,空間中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溝壑更是扭曲旋轉,非凡無比。
看著那道足以重創任何尋常神橋四境的全力一擊,楚天臉上依舊只是掛著淡淡笑容,身與心紋絲不動,可是那道瘋狂旋轉而來的巨大銅鐘,在半途中,竟是出現極其詭異的一幕,如人深陷泥淖,拉扯出肉眼可見的一道道漣漪,瘋狂流轉,卻極難寸進,孤獨天勤額頭沁出汗水,只聽楚天緩緩說道,“年輕人有心氣是好事,可心高氣傲可就不太好了,就像現在,你對別人下手沒個輕重,對于自己何嘗不是一樣如此,一個不小心,有可能打死別人,同樣有可能打死自己。”
楚天身形緩緩向前,走出一步后,落在孤獨天勤幾人眼里,好似以一種古怪姿勢,搖搖晃晃向前走了數步,只見那人笑瞇起雙眸,自顧自說,“武道登高,講究一個大開大合,我身在此地,逆流而上,敢與天地叫板,可更多的時候,還是要踏實的循序漸進,和順勢登高才行,這既是一個武道登高的過程,更是心性淬煉的過程,如你們所見,青云外門七十二峰,內門三十六脈,每一峰都有那第一人,是諸峰弟子的目標,心神往之而奮起追趕,是好事,可若是因此心生愜意,或者心生憤恨,而心性崩塌,還不如在山下安安靜靜渡過百年。”
楚天緩緩說,慢慢走,聲音不大,可青云朝仙一峰之上,無數弟子卻都清晰入耳。
好像是給自己說的,又好像是跟整座山峰,整個天地出聲。
楚天緩緩思量,“我楚天從暮靄城一路走來,有沒有輸過?當然有,而且還有很多次,甚至于有幾次很慘烈,命懸一線,可為什么能走到現在,自然有一份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慷慨,不會心生怯意,不會畏畏縮縮,更在于每一次慘烈過后,心性上的屹立不倒,哪怕是一些僥幸,你也要知道那些僥幸為何會落在你身上,你現在可以比我強,以后也有可能,可在以后之后呢。”
楚天搖了搖頭,“既然師弟你真心求教,師兄我豈有吝嗇的道理?”
話音落下,楚天最后一腳終于落地,轟然一聲,天地震顫。
然后就看見楚天腰肢扭轉,先是一拳遞出,那口青銅古鐘直接被打的倒飛出去,緊接著楚天一腳踏地,流云影步法之下,身形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孤獨天勤胸口便有大片的靈罡激蕩,火星四濺,隨即倒飛出去。
再然后,不等孤獨天勤身形墜地,楚天身形已超出孤獨天勤身形倒飛之勢,擰轉身軀,一掌拍下。
只覺得體內翻江倒海的孤獨天勤悶哼一聲,直接撞入大地,激起大片塵土碎石,尚未落地,在空中就忍不住大口吐血。
楚天看著那個蜷縮在坑洞中大口嘔血的年輕人,周圍十數人只覺得汗毛倒豎,在朝仙峰十數年,不要說孤獨天勤,即便是他們,何時受過這么大的屈辱?
只是不等他們反應過來,便聽見那個慢慢走到坑洞邊緣的瘋子輕聲笑道,“作為師兄,既然師弟親自找上門來要我幫忙喂拳,打熬體魄,我楚天總得對得起師兄這兩個字的分量。”
圍觀的十數人臉色慘白,頭皮發炸。
孤獨天勤臉色扭曲,狠狠盯著楚天,“你敢。”
楚天呵呵一笑,“那可就要讓你失望了,就沖著你這句話,我也得敢啊。”
……
……
青葉劍莊,尉遲恭難得沒有為難自己那位性情頑劣的弟子,而是將朱紅單項明兩人都叫到了身邊,朱紅一臉的病懨懨,單項明則是一頭霧水。
三人站在劍莊后院的一片竹林內,肉眼可見,一道道靈紋凝聚而成的劍意,如流光傾瀉在竹林之中,隱隱爍爍,一眼望去,有像是細小游龍游曳,有像是細小雷弧疾掠,更有好似那顯化成實質的陣陣清風,道道聲浪,只是每一道劍意中,都蘊含一種勢如破竹的生發氣象。
其實不用尉遲恭去說,朱紅兩人也知道,這座竹林,大有講究,雖說朱紅打心底不愿意承認,這么長時間,也感嘆自己這便宜師傅的境界之高。
一想到這,朱紅的心情就更沉悶了些,自己的武道修為怎么就跟不開竅似得,這都多長時間了,沒半點長進。
她想自己公子了。
尉遲恭以前也跟她說過,說她朱紅乃是萬年難得一見的武道奇才,身負天機武運,之所以武道破境很難,是因為那份武道氣象的意思極大,分量極重,只要慢慢砥礪打磨,終有一天能夠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朱紅滿臉幽怨,你這種話,騙一下小孩子就行了,來騙我?
對于竹林的景象,單項明其實也早已見怪不怪,再厲害的劍陣,又不是自己的,瞎高興個啥。
再說了,自己這無良師父,那是真的半點責任不負,當初將自己坑蒙拐騙出來的時候說的好聽,可眼下你瞅瞅。
朱紅手拄一根翠綠竹杖,有氣沒力的看著竹林中劍意縱橫的壯闊場景,尉遲恭突然問道,“你們兩人真想修習我那無上劍意?”
單項明翻了個白眼,拆臺道,“可拉倒吧,就你那還無上劍意?我可是聽說了,咱們青云天下,劍道最厲害的可是青云閣那位名叫劍一的前輩,師傅你,還是再練幾年吧。”
對于自己這位弟子的拆臺,尉遲恭早就習以為常,只是他今日莫名其妙的眉毛一挑,伸手擰轉住自己這位弟子的耳朵,笑瞇瞇道,“有你這樣胳膊肘往外拐的弟子?”
單項明頓時踮起腳尖苦著臉趕忙求饒,說再也不敢了,師父你老人家神功蓋世,天下第一。
尉遲恭點點頭。
朱紅翻了個白眼,看向單項明的眼神,一臉鄙夷。
單項明不以為意,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個小丫頭片子懂個屁?
尉遲恭笑道,“若是現在還不想修習武道,那就再過一段時間也行。”
單項明眨了眨眼睛,“啥?”
他很快滿臉的難以置信,踮起腳跟摸了摸尉遲恭額頭,“師父你今兒沒事吧。”
尉遲恭一巴掌拍掉那只爪子,氣笑道,“不想的話就滾一邊去。”
單項明記起那個叫古琰的家伙來,頓時呵呵笑道,“我覺得吧,要不再等等?”
尉遲恭呵呵一笑,朱紅更是滿臉的鄙夷。
尉遲恭拂了拂袖,輕聲道,“再等等也行。”
單項明終于聽出來自己師父今兒好像有些不對勁,破天荒的有些怯生生道,“真的沒問題?”
尉遲恭沉默不語。
單項明便可憐兮兮起來。
尉遲恭看向朱紅,腰間懸掛一柄狹長竹刀,輕聲道,“你武道修為若是真的比楚天還高,記得不要走得太遠。”
朱紅挑了挑眉,“師父你說啥呢,我的武道修為比公子還高,不可能。”
尉遲恭也是破天荒的問了第二遍,“若真有可能呢?”
朱紅也莫名其妙的凝重想了想,“公子不在,我跑那么遠干啥,再說了,我不太喜歡游歷山河的,走再遠還都是些山山水水,也沒什么意思。”
尉遲恭打趣道,“那你還真是你那公子的貴人。”
朱紅眉開眼笑,“是吧,我覺得也是。”
單項明在一邊哀嚎,“師父,到底誰才是你的大弟子?誰才是你多年不見的干兒子?”
尉遲恭冷笑道,“滾你個蛋,我要是有你這樣的龜兒子,早就親手一巴掌拍死了。”
單項明唉聲嘆氣,一樣是人,差距怎么就這么大呢。
他偷偷的瞥了朱紅幾眼,真沒看出來,這么長時間,這個小丫頭長得倒是比剛開始那會水靈多了。
尉遲恭突然看向朱紅,輕聲道:“你只要能從這竹林出來,以后便隨時都能去找楚天去了。”
朱紅微微一愣,“啥個玩意兒?”
她抬起頭,很快笑臉燦爛,“就這片竹林?小事兒……”
單項明瞪大了眼,就看見那個有些楊柳抽芽的小丫頭,一個飛奔,直接撞入了竹林之中。
尉遲恭輕聲道,“你知道我當初為什么會把朱紅這小丫頭留下?”
單項明白眼道,“我哪知道。”
尉遲恭沉默片刻,“你小子連我這個師父都不怕,怎么就這么怕朱紅這小丫頭?”
單項明咧咧嘴,“屁啊,我那是讓著她,好男不跟女斗,活該師父你連個師娘都找不來。”
尉遲恭低頭笑望向背負長劍雙手環抱在后腦的少年,“什么?”
單項明哈哈一笑,“哎,師父你老人家這么英明神武玉樹臨風,天底下哪有幾個能配得上師父你老人家的女子。”
尉遲恭點頭笑道,“這才像話。”
單項明笑臉燦爛,豎起大拇指。
尉遲恭突然臉色微微凝重,輕聲道,“那丫頭跟楚天之間,本就是一場不好說的緣分。”
單項明微微皺眉。
尉遲恭淡聲道,“她若是有一天面臨必死之地,你會如何?”
單項明突然皺起眉,神色凝重,“那也得先問過我單項明答不答應。”
尉遲恭點了點頭,望向竹林,隨后轉身離去。
竹林內,一個身材愈加苗條的少女,滿臉血污。
她看了眼四周縱橫劍意,七竅流血,身前無人,唯有天地。
少女狠狠朝地上吐了口血水,抬手狠狠抹了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