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
黑夜中的風自然是黑風。
黑風無休無止的吹著,哪怕天空中有著蟲族的阻擋,也擋不住無縫不入的風。
它吹散了爆炸引起的滾滾濃煙,吹滅了那燃燒的點點火焰,吹涼了場中若嫻和場外孫義的心。
除了風聲,一片寂靜。
武極天抬起頭來,臉上早已沒有了昔日的光澤面容,被炸的皮肉翻開,眼珠突出的他如何能夠稱得上光澤,血光還差不多。
可更讓孫義和缺了半個身子若嫻心寒的是武極天那僅剩的那一個眸子,里面已經喪失了最基本的理智,或者說是人性,失去至親的痛苦一下子沖垮了他的心,他瘋了。
而在他瘋狂叫出最后一句話的意思非常明顯,他要殺光一切他所認為殺死他兒子的人。
白光籠罩的若嫻尖聲叫道,卻無法撼動武極天的瘋狂,后者就這樣呆呆地看著不遠處得若嫻,嗜血的光芒浮現在了他的單眸深處。
下一刻,若嫻便心知不妙,只見武極天伸手將武炎的破爛面皮放進漏洞百出的衣服口袋,小心翼翼,卻不知他前手放,后手已然掉落。
只可惜,他已在進攻,無法停止去撿拾,就連孫義都沒有看清從他口袋中掉出的血肉面皮被帶到了哪里!
快!讓人眼花繚亂的快,這是武極天的能力,一把銀劍把持在左手之中,直直的朝若嫻刺了過去。
“啪~~啪~~”
兩朵殷紅的血花出現在兩者身上,一朵是若嫻的胸口,那點點血紅如同雪地中的梅花一般,格外鮮艷,痛苦的尖叫從后者的嘴中傳出,一點都沒有白光所代表的圣潔意味,她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一股血水更是止不住地從她的胸口竄了出來,染紅一地。
還有一朵血花綻放在了武極天那破爛烏黑的衣袍上,速度快到極致他壓根沒有想到他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至少他的臉皮已經破碎,那朵血花帶起的正是一大塊被空氣壓力撕扯而下的面皮。
只是,武極天沒有痛苦,或許他的心已經隨著他的兒子死了,只有武炎的死在他那逝去的心中,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他咧開了嘴,卻發現沒有臉部肌肉的幫助下,他壓根完成不了這個動作,他抬起了手中劍,在孫義與若嫻的駭然目光下,直接割下了自己鼻子下端所有臉皮,唇亡齒寒。
看著那帶著血液不停從白色牙齒留下的猙獰模樣,若嫻的神色一變再變,她能夠支撐著殘軀來到這里,無非是想讓武極天完成開始時對她的承諾,可現在。。。
“你瘋了,武極天,你瘋了?!蹦呐率侵挥邪霃堊欤魦惯€是憑借著自己意志完好無損的發出了尖利的叫聲,“你記住,若這次你沒死,回到靈輪空間,你我將不死不休。”
若嫻那半邊嘴角在說完這句話后,痛苦的抽搐起來,隨后眼中精芒一閃,身形直接閃動,在雙眼的模糊中,直接消失不見,絲毫不去理會武極天今后會怎么樣。
她也不去理會那個一直躲在一旁偷窺多時伺機多時的孫義。
“啊~~~”瘋狂的嚎叫從武極天那沒有臉皮的口中傳出,無論是場景還是叫聲,都是如此的滲人。
慘叫之后是死一般的沉寂,哪怕是再瘋狂的野獸在發現周圍沒有可以搏殺的獵物后,也會消停下來。
武極天自然不例外,更何況,他只是一個瘋了的人類,而且還是一個受了重傷的人類。
他痛苦的低聲哀嚎著,如同受了傷的野獸一般,單眸中的神色依舊混沌,如渾水一般,見不到底。
坑旁,孫義趴伏早已多時,此時,他認為該是自己出手的時刻了,自己出手絕對一擊而破,必須讓武極天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
可在孫義準備行動的時候,他雙目不禁一縮,坑底的武極天又有動作了。
武極天的左手松開,沒有銀劍落地的清脆劍鳴聲,而是直接分散了開來,化作無數寸芒小劍,融入武極天的左袖之中。
左手朝著懷中摸去,盡管他的神智已經混亂不清,可他依稀記得,在自己胸口那個袋子中,有著對他來說極為寶貴的東西,那是他兒子的遺物。
可現在,那塊破碎面皮,早已不知飛到了哪兒去了。
“啊~~”瘋狂的神色再次浮現在他的單眸之中,他霍得站了起來,四處環顧,尋找著兒子的遺物。
他沒有看到,便開始走動,每走一處便會停下身子,仔細看看,有沒有,沒有,那就再次走動,再看看。。。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之前走過這個地方,沒有了嘴唇的阻擋,被口水稀釋過的血液直接順著齒縫就流了下來,滴得整個爆炸坑到處都是。
他開始動手,那唯一一只手臂不知疲倦的在爆炸坑中翻找,一次又一次,哪怕是已經翻找過的地方,他都會重新翻找一遍,不是不甘心,他瘋了,他不記得了,不記得的地方,當然要找,必須要找。
孫義凝神,不停的注視著武極天的動作,希冀能夠找出后者的弱點,可不知為何,無論雙腿,后背,單臂,腦袋,哪怕是后者背對著孫義低頭尋找,孫義也感覺到自己的刺殺對他毫無用處,最后死的也只會是自己罷了。
孫義不解,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難道還會被一個瘋子所唬住?
所幸,哪怕是武極天再瘋狂,他都沒有踏出爆炸坑一步。
可是,誰也改變不了白晝的更替,就在東方第一抹魚肚白突破了蟲族的封鎖后,照射到了大地后,照射到了爆炸坑,照射到了坑中那正在瘋狂尋找的人兒手上的時候,武極天第一次的抬起了頭。
一夜過后,他第一次抬起了頭。
他的心底,不知道從哪里來的一個想法閃過,他決定,他想要踏出爆炸坑去尋找了。
而這時,一旁守候多時的孫義,手中穿羽槍直接顯現,他不敢放武極天就這樣離開,他不確認自己下次還會有這樣的機會能夠殺死他么?
畢竟一旦武極天回到了靈輪空間,空間使他清醒過來,那他與孫義,定然是不死不休的仇家。
孫義不可能,也不能放他安全的離開,這就是孫義在這死死守了一夜卻不肯離開的真正原因。
他要武極天死。
武極天走著,口中的稀薄血水早已滴完,血漿凝固在他的牙縫之中,他的身形有些恍惚,哪怕他是白銀中最接近黃金的輪回者,經過一夜的瘋狂后,也是疲憊異常。
他順著光而去,向著東方,而孫義則是在他的西方,意味著孫義此時此刻恰好在他的后背。
這卻是偷襲的好地方,但唯一不足的是,孫義與武極天之間,隔著一個巨大的爆炸坑。
可現在已經不是孫義可以猶豫的時候了,正當武極天準備跨出爆炸圈之時,孫義的身形暴起,這次他沒有控制著穿羽槍,腦海中的穿羽也難得正經地沒有和他開玩笑。
因為她能夠感覺到孫義想殺人的決心,她必須要幫他。
孫義負責灌注靈力,而穿羽則負責掌控著穿羽槍,紅纓似火,卻更像血,這是穿羽為了這次殺人格外挑選的顏色。
孫義在穿羽槍的帶領下,一個縱身,竟然直接跨過了這個巨大的爆炸坑,在空中劃出了一道筆直的線。
也在這一刻,武極天那將要跨出去的腳終究是沒有跨出去,因為他感覺到了背后的鋒芒,他無法忽視的鋒芒,那讓他背后皮膚猶如針刺般的鋒芒,那讓他心頭極為憤怒的鋒芒。
正是這股熟悉的力量,讓他的炎兒死于非命。
猙獰的神色伴隨著一把爭鳴的銀劍出現在了武極天的臉上,他沒有回頭,左手卻如同沒有骨頭一般,簡單的向后一刺。
槍尖對劍尖,以鋒芒制鋒芒,武極天這簡單至極的一手直接讓把持著穿羽槍的孫義噴出了一口血,也是這一口血液讓存在孫義腦海中的穿羽極為憤怒。
她存在于孫義的腦海之中,她的憤怒,孫義自然感覺的到,于是乎,穿羽槍的靈力輸出變大了,如同洪水決堤般傾瀉而下,孫義任由前者肆意妄為,畢竟他是靈體回歸,他的回復能力,極強。
“穿羽,泰山撞!”
一聲清脆的低喝在孫義的腦海中響起,明明是如此厚實的名字,卻被用作槍法的一招顯得格外突兀,不過在孫義響起穿羽槍的簡介時,心中頓時恍然。
“穿羽槍,輕若鴻毛,重如泰山!”
武極天的左臂開始扭曲,他不是不能接下孫義的這一招,只奈何他一夜所耗的精元何其多,體內所剩早已殆盡。
只不過他的牙齒在顫抖,那是蠻力用到極限的征兆,那已經凝固的血漿開始蠕動,不一會兒,便重新流淌了出來,不過卻是從后者的七竅中流了出來。
“啪!”一聲響極脆,在格外寧靜的清晨中傳出很遠,武極天的胳膊斷了,那唯一一只左臂在反手與孫義對抗時徹底斷了。
武極天也在穿羽槍所帶的巨力中向前推了幾步,徹底踏出了爆炸坑的邊緣。
一抹精芒閃過他的單眸,在魚肚白的天空中,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