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恨他。”
這是河奈的開場白,只是,可惜是在葉修咽氣之后。
小號是打不死的,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這件事情,直到現在還是沒有想明白,他的體質好像和普通人不太一樣,當初我和唐克還有瘋子在地下對付他的時候,我清楚記得唐克對著他開了一槍,可子彈打在身上卻好像沒有反應似的。
但是葉修不一樣。
葉修是有血有肉的人,結結實實的血肉,挨了這一槍之后,葉修沒能堅持多久,終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我甚至覺得他的死有些倉促,沒有任何預兆,就這樣,突然地死了,我甚至沒有準備也沒有預計,葉修的死讓我感到措手不及。
相比較之下,倒是河奈的反應讓我嚇了一跳。
我沒以為河奈會這么……傷心。
眼淚是真的,盡管有很多人說過很多話,但我始終愿意相信眼淚是真的。
豆大的眼淚從河奈的臉上撲簌簌地掉下來,河奈始終望著地上的葉修,顫抖的指尖兒情不自禁地從葉修的臉上拂過。
“那一次,也是意外……”
河奈告訴我,她和葉修有同一位父親和不同的母親,其實在河奈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已經分開了,河奈也跟著母親定居了國外。
后來,在父親的請求之下,河奈在暑假期間回國探親,為此卷入了那件事情。
當時的情況就和葉修之前對我說過的別無二致,多了的,則是河奈當時的感受。
男人永遠不會理解女人的感受,更何況葉修這種過度克制情緒的人,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處理,就更無法感受他人的情緒。
當時的事情對于河奈來說是一種致命的刺激,雖然是她自己主動要求參加,但是那對于一個小姑娘來說,無非只是抱著一種小孩子過家家的想法,而之后受到的打擊也是她無法接受的。
后來,河奈在下面遇到了很多危險,以至于受了重傷,最終被他人救走,至于這里就是葉修毫不知情的了,對于葉修來說,他以為河奈的生命到了這里就作為了一個終結。
至于河奈被誰救走了,雖然她沒說,但是我已經猜到了個大概。
應該是Michael那支隊伍的人,不然的話,河奈不會直到現在還參與在這個項目里。
當年的河奈受驚之后,認為是父親和哥哥對自己的保護不當,對他們產生了憎恨,然后這種憎恨醞釀在了她多年的成長之中,以至于河奈現在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面,只為了解開自己少女時代內心的疙瘩。
我是理解不了這種情緒的,但是理解不了不代表不存在,我雖然不能理解卻能試著認可,至少在聽過了這些話之后,在我看來,河奈更像是個小孩兒。
要面子,倔強,害羞,又喜歡和別人作對,她和唐克作對,和葉修作對,和自己作對,甚至將作為作為了生活中的樂趣或者,可以說是目標。
而現在,當她的競爭對手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之后,河奈突然茫然失措了。
就好像之前一直拉著一根皮筋與對方拉扯,但是現在其中一個人突然離開了,河奈當初拼命使出去的所有力量,都在這一刻加倍奉還到了她自己身上。
我覺得河奈很可憐,像我認識的很多女孩子一樣可憐,當手中捧著一樣東西的時候不肯好好珍惜,失去了之后才會悲痛不已。
而在這之前,我原本以為河奈是不會“作”的那種女孩兒。
河奈靜靜地坐在葉修身邊,低聲啜泣哭訴,而我站在旁邊不免顯得有些尷尬,那些話她也并非是要說給我聽,更不如說是說給她自己,這本來就應該是一場河奈與自己之間的交談。
我也并非不愿意做一個聽眾,只是更重要的問題在于,此時的情況也不允許我安安心心地做什么聽眾。
“我上去看看。”
撇下這句話后,我拿起武器向樓上走去。
小號沖上樓的時候,樓梯口的門被他闖開了,唐克和瘋子跟了上去,而在我和河奈逗留在下面的時候,我總是覺得心神不寧,上面的情況有點兒詭異,他們上去這么長時間,竟然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我踮著腳往樓上走著,如果有聲音也就罷了,偏偏是這種沒有半點兒聲音的情況更讓人緊張萬分。
二樓通往三樓的樓梯很長,我起初走了十幾步,身子已經進入了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然而眼前卻仍舊是一片黑暗。
咬著牙一連往上爬了足有三十幾層臺階,我突然覺得上面的空氣好像比下面涼了很多,氣溫似乎在急劇下降。
終于走到三樓平臺上的時候,我立馬覺得萬分詭異。
周圍竟然沒有一點兒聲音,不僅如此,眼前一片漆黑。
本來,在黑暗中待得久了,我的眼睛仿佛已經習慣了黑暗,然而此時周圍卻是完全不見五指的濃重黒幕,好像有什么東西將光亮完全吸收了一樣。
瘋子和唐克也不知到哪兒去了,我一度懷疑他們已經通過什么暗道離開了這里,或者是周圍還有什么樓梯,通往其他地方。
如果是往常,我可能會覺得害怕,至少下樓拿了手電再走,但是現在我心里光顧著惦記唐克和瘋子,完全顧不上別的,深一腳淺一腳便走入了黑暗之中。
三樓的平臺上一片漆黑,周圍的空氣里仿佛有什么恐怖的氣息正在蠢蠢欲動,而真正讓我恐慌的不是這種黑暗--樓上空蕩蕩的,安靜得有點兒詭異。
很多人都有過類似的感覺,即便是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前方的情況,但是卻能夠感覺到黑暗里面有人在,比如身上衣料的摩擦,甚至說得夸張點兒,就連呼吸聲和心臟跳動,都能引發一連串的細小反應,讓人感覺到他人存在的氣息。
但是我現在什么都感受不到。
心一下慌了起來,我甚至猜測他們或許在上面遭遇了不測,否則周遭怎么會有這種死一般的靜寂?
我在心里安慰著自己,說不定他們追著小號去了別的地方,說不定這上面還有別的通道。
的確,小號之前的反應非常詭異,葉修的死太突然,讓我一時間沒有心思去考慮別的問題,但是現在細細想來,小號之前的反應都顯得不同尋常。
首先小號是我們幾個里面身手相當好的一個,不說是最好的,但是至少和瘋子差不多,可他竟然是最后一個從棺材里面出來的,而且完全被衣服給控制了,這有點兒說不通。
當時的情況我記得非常清楚,其實如果小號愿意跟我們配合的話,是完全可以解決掉他身上那件詭異的衣服的,畢竟之前幾次的情況我們都解決掉了,那個時候我們人手最多,沒有理由解決不掉才對。
除非小號不愿意,是他自己愿意被那件衣服控制……又說著說,是他裝成自己被那件衣服給控制了。
想到這里,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突然想到了一句話,沒有人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除非他自己愿意醒來。
小號就是這樣的狀況。
而當我確定這一點之后,很多之前難以解釋的事情現在都顯得順理成章,小號就是想借機干掉我們幾個,好讓他的行動顯得合乎常理,這也是為什么他上來之后直奔瘋子和葉修--在小號看來,瘋子和葉修應該是最棘手的兩個,搞定他們兩個之后,就可以一個一個處理掉我們幾個,讓我們土崩瓦解。
自始至終,就根本沒有什么甘心情愿的合作,我知道瘋子在防著他,甚至在小號被那件衣服控制的時候也在防著他,只是情況比我們想象中的難以預料,事情完全失控,我們沒想到居然會有這么多機會讓他在中間作梗。
我更加擔憂唐克和瘋子已經出事兒了,為了遏制這種恐慌,我忍不住對著黑暗吼了一聲。
“瘋子!唐克!”
話剛從口中出來,我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我的聲音不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