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辰朔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轟”的一下,整個人的身形顫了顫,他薄唇緊緊的抿成一條直線,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剛才說什么?”
“奴婢曾……曾聽表小姐有次閑聊時提起,她說她說您小時候掉進(jìn)水里,是他跳河救上您的。不過那個時候她是看到不遠(yuǎn)處有守衛(wèi)趕來,她這才敢跳下去的……”春苗又支支吾吾的重復(fù)了一遍。這次她是鐵了心的要在夜辰朔的面前戳穿柳芊芊的那虛偽的真面目。
夜辰朔只覺得從腳底冒起一股涼颼颼的冷氣,一直往他腦門上竄,他朝春苗吼道,“你胡說什么?芊芊那時候才六歲,她怎么會有那種心計。一定是你這個賤婢妄圖想要挑撥本王和芊芊之間的關(guān)系,所以故意這般侮蔑芊芊的。告訴你,你說的這些,本王是不會相信的。”
春苗手心里都是汗,聽到夜辰朔這么說,她也連著給夜辰朔磕了幾個響頭,顫著聲調(diào)道,“王爺恕罪,奴婢只是按照聽表小姐這么說的……奴婢并不敢多加妄言。王爺要是不信,盡可以派人去查。”
“你當(dāng)本王是傻子嗎?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要查能查的出來嗎?”夜辰朔冷哼著,抬腳往春苗的肩上踢去。
雖然他最近也有些煩那個總是喜歡哭哭啼啼的表妹,可是……他心里也不得不承認(rèn),他的表妹,曾經(jīng)在她心中是美好善良溫柔的,她曾經(jīng)帶給他許多的的美好和感動的。
而現(xiàn)在,竟然有人跑出來跟他說,他表妹之前對他的深情其實都是她偽裝的。
對于侮蔑自己表妹人品的話,他拒絕相信。
春苗心里著急,一雙眼珠滴溜溜的轉(zhuǎn)了一圈,又想到一個關(guān)鍵點,于是她又壯著膽子道,“王爺既然不相信奴婢的話,而現(xiàn)在又缺少人證,王爺不如……先暗中觀察觀察一番。如果奴婢有說錯,那奴婢愿領(lǐng)罰。”
春苗跟著柳芊芊多年,她的那一套早就學(xué)的**層了。知道離間別人感情這種事總要虛虛實實的,種了種后,總有它生根發(fā)芽的時候。
對夜辰朔她也是稍微有些了解的,知道夜辰朔的性子是一旦懷疑了某人便只管藏在心里,一直藏不住或者憋不住了才翻臉。不過那時候,已經(jīng)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了。
夜辰朔沒有想到春苗會這般回話,所以聽她這么一說,他也微愣了一下,但唇邊又很快的綻出冷意,“誠如你說的,芊芊是什么人,本王自會去調(diào)查的。不過就你這般欺主越上之人也是不能留的……”
春苗聽到她的前半句話,心里稍微放松了口氣,可是夜辰朔后面的半句話又讓她的心從高處直直的摔下來。
她扯著夜辰朔的袍袖,可憐兮兮的求著,“王爺,求您放過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昨夜的那件事情從始至終奴婢都是按照表小姐的吩咐辦事的……還有奴婢剛才說的話……奴婢真的是害怕王爺把昨晚的事情告訴表小姐……要是表小姐知道了奴婢昨晚做的事情,她會活活的打死奴婢的……奴婢真的是冤枉的……王爺,求求您,行行好,繞過奴婢一次吧。”
春苗杏眼迅速的升騰起一股霧氣,淚眼朦朧的求著夜辰朔。
夜辰朔頭疼的擰了擰眉,果然是跟著芊芊身邊的丫鬟,行事作風(fēng)都差不多。動不動就會抹眼淚,這點太讓人厭惡了。
“王爺……求求您行行好,饒過奴婢吧……”春苗依舊跪在地上苦苦的求著夜辰朔。夜辰朔被她纏著失了興致,終究還是不耐煩的扔下一句話,“回王府后到浣洗院里去,別讓本王再看到你了。”
他說完話,便轉(zhuǎn)身起步離開。再路過柳芊芊身邊時,腳下的步子微微頓了下,深看了她一眼,最后還是起步?jīng)Q絕的離開。
春苗在夜辰朔離開后,整個身子都直接跌倒在地。她望著夜辰朔離開的方向,冷冷的一笑。夜辰朔也太小瞧她了,這次夜辰朔沒有殺她,那她就還有翻盤的機(jī)會。總有一天,她要把方楚楚和柳芊芊那倆個賤女人踩在腳下。
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她冷睨了柳芊芊一眼,眼里有的只是變態(tài)的狠絕。
愚蠢的女人,你把我弄的不好過了,你以為你的日子會好過嗎?
轉(zhuǎn)身,麻利的離開……她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門口……聽夜辰朔說要離開蕭府,所以她昨晚便讓倚蘭把她的東西收拾了。到了早上,她已經(jīng)吃好了早飯。坐在房里等著夜辰朔離開的命令,可是就這么一坐就直接坐到午飯過后。夜辰朔才姍姍來遲,方楚楚偷偷睨了一眼夜辰朔的臉色,見他的臉色暗沉,眉宇間間似乎還聚攏著一些沒有散開的戾氣。她心里暗自揣度柳芊芊可能又說錯話,惹怒夜辰朔了。
于是,她開口用試探的語氣道,“王爺,我們現(xiàn)在回去能趕在天黑之前回到王府嗎?”
夜辰朔慢慢的吐納了一口氣,壓制住心中的煩躁,臉上泛著柔柔的笑意道,“雖然現(xiàn)在時間是有些晚了,不過怎么的也不能一直在蕭府待著啊,楚楚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本王等下會讓人在馬車上給你顛些軟墊的。”
“王爺,我身上的傷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我也寧愿路上快趕些,晚上回王府去睡覺。”方楚楚忙接話的說著,清瑩的眸瞳又在暗自的審視著夜辰朔,“不過,我擔(dān)心表小姐那里……”
“別管她!她也是大人了。總要多吃點苦才好啊。平日里我也是太驕縱她了。”夜辰朔還未等方楚楚說完話,便態(tài)度惡劣的打斷方楚楚的話。
方楚楚看了看他不悅的神情,又聽到他剛才那番評價的話,她雖然不知道柳芊芊和夜辰朔又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不過他們兩人之間有了矛盾而且矛盾在升級中這是一定的。
探異何必到幽處,人間處處有奇葩。
方楚楚覺得老天終于公平了一次,能在離開之前天天看到夜辰朔和柳芊芊這對奇葩鬧脾氣,多少給她的煩悶的生活帶來了一些樂趣。
夜辰朔覺得自己剛才對方楚楚說話的態(tài)度似乎有些不妥,抿了抿唇,不自然的道了聲歉。方楚楚點頭,口頭上表示并沒有把他的話放入心中。
夜辰朔幽邃的瞳眸又小小的觀察了方楚楚一番,心里又拿方楚楚和柳芊芊比較了一番。
這一比,更覺得方楚楚真實不扭捏。
而反之……他三更天從自己表妹的屋里出來時,便把自己關(guān)了起來,把往事又細(xì)細(xì)的回想了一遍。結(jié)果,他可悲的發(fā)現(xiàn),在他的回憶中,他的表妹柳芊芊的表現(xiàn)似乎和春苗形容的話倒是更貼近一些。
懷疑揣度的種子慢慢的在他的心里滋生發(fā)芽著……他現(xiàn)在大腦一片混亂,根本理不出情緒來……待下人把東西都裝進(jìn)馬車?yán)铮钩剿泛褪捓蠣斒挿蛉撕迅孓o時,蕭府的管家卻是帶著一臉的慌張在蕭老爺?shù)亩呧止玖藥拙洹D鞘捓蠣斈樕⑽祝止Ь吹南蚍匠溃胺蛉耍戏蛴袀€不情之請,希望夫人能夠答應(yīng)。”
方楚楚笑著恭敬還禮道,“蕭老爺務(wù)拘禮。有話但說無妨。”
“能耽誤夫人一小會兒時間,去希望您能去看下夫人的同胞妹妹吧。”
方楚楚從蕭老爺?shù)脑捓锖苊翡J的捕捉到關(guān)鍵點。這蕭老爺口里說的是她的同胞妹妹,而不是蕭家長媳。那是否意味著方雪鳶已經(jīng)……方楚楚是在蕭家的管家?guī)ьI(lǐng)下走到蕭家后院最幽閉的廟堂里的,大概是因為往來的人少,墻壁上青草苔蘚橫生,屋里的光線又極為的昏暗,給人一種破敗的荒蕪與寂寞。
看到昔日視她為草芥的同胞妹妹淪落成這般地步,方楚楚心里卻沒有半點的歡樂,心情反而沉重?zé)o比。她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向方雪鳶強(qiáng)調(diào),這個世界很大。即使她真的贏了她這個姐姐,人外有天,還是有其他的人來趕超她的。
而方雪鳶從來都不聽她的話,她的眼睛只局限在她身上。仿佛只要斗過了她,整個世界就都可以被她收入囊中了。
管家輕輕的推開那扇掉漆的房門,吱呀呀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房子里。
“夫人這邊請!”管家小心翼翼的招呼著方楚楚。
方楚楚提起裙子,抬腳跨過門檻。屋里的擺設(shè)極為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梳妝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而桌子正中央坐著的人就是她此行的目的了。
“你找我。”方楚楚輕輕的說道,抬步走到桌子邊,坐下。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十年河?xùn)|十年河西。方雪鳶那雙含著秋水的眸子怔怔的看著方楚楚,眼底最深處涌起一絲殺機(jī)。
管家讓人旁邊跟隨而來的丫鬟洗凈染了塵埃的茶壺,然后為她們泡了一回茶,熱氣氤氳中,姐妹倆互相看著對方,心思各異。
方雪鳶端起桌上的杯子,倆只手捂著杯子上的熱度,扯了扯嘴角,最終還是先開了口說道,“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得意吧,看到我變成這樣。”
方楚楚看了方雪鳶一眼,沒想到才幾日不見,方雪鳶嬌俏的容顏上已經(jīng)染上滄桑和憔悴,不復(fù)往日的那般神采,她斂了斂眼瞼,垂眸,低頭,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放在嘴邊輕抿了一口,輕聲道,“你以為我的妹妹被人關(guān)進(jìn)這里,我這個做姐姐很有光彩嗎?”唇亡齒寒,她們倆都姓方。她方楚楚的風(fēng)評已經(jīng)夠差了,她方雪鳶這般沒了名聲,她有什么好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