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下朱子陵卻是無論如何不可能,獨孤破城斷然搖頭。
“咱們倆無數年的兄弟,便是往後各自娶了媳婦,當然也是住在一塊兒。我倒是不打緊,可是你這人其實最是怕孤單,我比誰都清楚。”
朱子陵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誰說這人傻,肯定一向都是在扮豬吃老虎。
獨孤破城並未留意朱子陵眼角微溼,他繼續說著。
“我比你早入門好幾年,已經認識了不少師兄弟們。那時候你剛進天劍門,與誰都合不來,一個總呆呆悶著。我聽了一些閒話知道你的身份,心想反正我是獨孤家的,又不可能去做大官,與你做朋友也無妨。”
“後來你越來越開朗,所有的師兄弟們都喜歡你。反而是我,經常被師父整得要死要活,苦悶之極,換了你來安慰我。不過我總覺得你還是孤單得很。”
朱子陵有些尷尬,這人說這個做什麼。
男人的心事不應該都埋在心裡麼?
他打斷獨孤破城,“別說了,我手底下的人多得很,哪裡有你說的那般潦倒。”
獨孤破城笑了笑,“就知道你會嘴硬。其實我明白的,我這人與誰都能做朋友,你卻只有我一個朋友。說起來,其他那些朋友,也只是泛泛之交,從前不覺得,後來才懂的。當我成爲繼承人,朋友也就不是朋友了。”
朱子陵挑了挑眉,拱手錶示佩服,“看來你果然不傻。”
獨孤破城看了他一眼,“爲何你們總當我傻。當初你尋了好些人來搶養魂木,我卻是不信你會殺了我,後來果然沒有。帝位對你那麼重要,卻也不及咱們的交情深。反正這些我心裡都清楚。”
“我這人沒那麼多花花心思,要我當皇帝真是會累死,如果沒有你在旁邊幫忙,那些個勾心鬥角已經將我整死了。且不提那些人無數次的埋伏和暗算,都被你一一識破。”
朱子陵著急了,這渾人真是越說越離題。
再則當初他也是迫不得已,哪裡有那麼偉大。搞得好像他整個一忠心耿耿爲人賣命的忠臣似的。
“破城,其實我沒那麼好,你真想得太多了。”
獨孤破城搖頭,“我卻覺得有的人看別人準得很,看自己就不大明白。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本人還清楚多了。”
朱子陵無奈,隨他怎麼說吧。難得聽獨孤破城這個粗魯漢子真情流露,倒是生出幾分繼續向聽下去*。
不料獨孤破城面上卻露出悲慼之色。
“我恨自己本事低微,面對老皇帝毫無還手之力,沒辦法保護珍寶與明珠。明珠孤苦一生,鍾珍一個人離去。總覺得她與旁的女子不一樣,本事大得很,能自己照看自己,卻是沒想到幾乎一生無法再相見。”
“她們二人尚情有可原,我最恨的的卻是因爲自己大意,覺得你無所不能,卻讓韋尚鑽了空子,讓你早早離世。”
“最終空有一身的修爲,身邊最重要的人,一個一個的離去。人生幾大恨事,只餘痛心。”
獨孤破城說到這裡,想到往日種種,心情激盪不已。
他從小便學會不哭泣,在朱子陵死後,卻大哭了幾天。
偶爾也會做個美夢,夢見鍾珍笑嘻嘻地回來,醒來不小心溼了下枕頭。
此刻並未哭泣,因爲最重要的人都在身邊,是一件高興的事。
朱子陵呆呆地愣了半響,忽然一陣猛烈的咳嗽,口中涌出一大口鮮血。
“子陵.....”獨孤破城手足無措。
強笑了一下,朱子陵取出一張帕子,抹去嘴角的鮮血。
“破城兄,這些卻不是你的責任,無需自責。鍾珍向來是個主意大的人,就算你當初要護著她,她也未必願意讓你當她是個金絲雀偷偷養著。至於我,堂堂男子漢,又何須你來保護。”
獨孤破城見朱子陵面色越發不好,生怕他又吐血。
“你別說話了,好好歇著,如果你不願意睡覺的話,我去叫珍寶過來,讓她說些高興的事讓你聽。”
朱子陵擺手,“不必了。她的心思我懂,你的心思我也懂,我自己的心思我自然更加懂。”
獨孤破城忽然不想知道大家的心思了,知道了似乎沒有什麼好處。
他憂心朱子陵的傷勢,忙說道:“我沒什麼特別的心思,你知道我這個人粗魯得很,就是忽然覺得有個媳婦挺好。沒有媳婦也無所謂,咱們都是修仙之人,我瞧好多修士都是一個人獨自在洞府閉關。”
朱子陵笑了,笑中帶著點點淚光。
這蠢人!
從小的兄弟,大家都看上同一個大姑娘,這事沒辦法解決。
至於那位姑娘的心思,卻不用去理會了,反正她必定是躲到後面,假裝什麼都不曉得。
前因後果,如果什麼都參破,皆是千古寂寞。
杏花老祖臨到走了,還一石激起千層浪,朱子陵真是恨死他了。
“我們三人結拜兄妹可好?常看見那些拉幫結派四處打劫的人,動不動就結拜,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瞧著好生羨慕。”
獨孤破城驚異,“輩份不對吧,我是你爺爺那一輩的。”
朱子陵幽怨地看了他兩眼,能不提這一茬麼?
鍾珍原本以爲自己得足不出戶至少幾十天,不料隔天獨孤破城便來尋她。
好尷尬。
拉開門,她扭身便往裡頭走。
“哎,你走個什麼勁。”
“不走難道站在門口嗎?”
“姑娘家的心思真難懂,沒事就給個臉色。”獨孤破城嘀咕了兩聲。
鍾珍忙堆起一個甜甜的笑容,“這樣行了吧!”
“更不好,我倒是寧可你對我臉色看。你對誰都笑瞇瞇的,唯獨對我與子陵會生氣。”
“原來你也曉得這個理。”
“那是自然,我原本不曉得,後來去了東幻城見識了一番,才明白過來。你生氣也不是真生氣,女子都喜歡假意生氣,其實就是爲了人注意她。”
鍾珍頓時有一種七竅生煙的感覺。
她每次發火都是真的,都給這蠢貨氣得不知如何是好。沒事誰願意假生氣,腦子又沒病。
因爲獨孤破城說她是爲了引人注意這才生氣,鍾珍不得不擺著一副假得如面具的笑臉。
“進來坐吧,有什麼事趕緊說。”
看著鍾珍詭異的笑臉,獨孤破城渾身發寒,總覺得她會突如其來地揮拳頭揍人。
他很是心虛地盤膝坐到蒲團上,擺弄了下手指便硬著頭皮講道:“我與子陵商量了下,不如我們三人結拜兄妹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