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對小孩兒,在沙灘邊用了一上午的時間做了一個沙子城堡,突然有個蒙著眼睛砸西瓜的人踉蹌著摸過來,難道孩子們會睜睜看著沙堡被踩壞麼?佈陣人不是孩子,而是強過穆雲(yún)千百倍的強者,總不能看著穆雲(yún)把他幾個月的成果一劍給劃拉死了吧。
然而這不可能發(fā)生的事確實發(fā)生了。
唯一的解釋就是,鬼駙根本就是以死爲目的而出現(xiàn)的。
他的死,到底能引發(fā)什麼反應?
穆雲(yún)再次陷入沉思。
“穆雲(yún)。”身後傳來飄渺的聲音,穆雲(yún)回頭一看,原來是人也飄渺的許先生。
“老師。”
許先生滿意地點點頭,繼續(xù)說:“穆雲(yún),有件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不當講”這種事情,尤其是出現(xiàn)類似上面的話的時候,更是非講不可,最絕的是,這話居然從許先生嘴裡說出來,那就是神仙也不能讓他閉嘴的意思。還沒等穆雲(yún)說話,許先生就自顧自接了下去:“我要說的是,你心裡亂,我們也沒辦法,只能讓你離開村子。”
穆雲(yún)一驚,心想沒有犯什麼違反族規(guī)的事情,怎麼能被驅逐出去,便問道:“怎麼了?”
許先生搖了搖頭,說:“有人改了村子的大陣,把大陣變成了新的陣眼,你就是這個陣眼的陣眼,只要你留下來,陣就會無限運轉,每隔一段時間就觸發(fā)某個別的陣法,如果我沒猜錯……”話到此處,穆雲(yún)基本明白了許先生的意思,而且確定了佈陣人就是衝自己來的,但他還是想從許先生口中明確的知道“某個別的陣法”是什麼,於是耐心地等待著。
許先生賣完了關子,突然說道:“觸發(fā)的陣法,極有可能引發(fā)洪災!”
穆雲(yún)腳下一軟,險些跌倒在地,在許先生看來,這正是被他震驚的表現(xiàn)。實際上穆雲(yún)的確被震驚了,經(jīng)過今晚,配合許先生之前的分析,傻子都知道那陣將引來鬼駙之類的怪物,可是許先生賣弄過了頭,反而把自己搞的像個二百五。
“不對不對,那個陣是會……”柳亦冥說話沒過大腦,張嘴就說出這麼半句,另外半句被滿頭大汗的穆雲(yún)堵了嘴,變成了萌萌的“唔唔”聲。
許先生沉浸在震驚到穆雲(yún)的成就感中無法自拔,沒聽清楚柳亦冥說的什麼。他繼續(xù)賣著關子道:“你父母的事,等時機成熟的時候,你會知道的。”
穆雲(yún)這纔想起韓醫(yī)仙死前說過父母被人殺死的事,說實話,穆雲(yún)對於父母的死並不在意,因爲他當時的記憶幾乎爲零,從記事開始,他就和村長生活在一起,後來跟著師父學習了幾年,父母在他的世界中,只是別人有但我沒有的東西,好比師父是我有但別人沒有的東西一樣。
但是!不在意只是因爲不曾擁有過,此時知道有隱情,那無論怎麼不在意都是假的了。穆雲(yún)裝做不在意的樣子,問道:“時機什麼時候成熟?”
許先生撣了撣長衫,搖了搖摺扇,慢條斯理地說:“見到村長的時候。”
“村長來了!”柳亦冥從穆雲(yún)手裡掙脫出來,指著遠處叫道。
衆(zhòng)人回頭,只見村長挺著渾圓的肚子像個身懷六甲地孕婦一樣艱難地挪著步子,讓人恨不得顧不上流產(chǎn)跑過去一腳把他踹過來。他了解完受災情況,剛回家準備睡覺,就聽到啊傑跑來報喪,雖然韓世仁不算是土生土長的穆莊人,但畢竟是個穆莊的土人,又是村長的忘年之交,他一死,村長整個人都不會走路了。
等不到村長走近,穆雲(yún)就迎了上去,問道:“村長,這是怎麼回事?”
村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唉!韓世仁那老東西死了。”說完,他把頭別過去,不經(jīng)意間擡了一下手臂,在臉上蹭過。
“不是不是,他問的是他爹孃的死因!”這次穆雲(yún)被村長的回答說愣了,沒來得急堵柳亦冥的嘴。
“哦,”村長自知失態(tài),趕忙說:“我來就是爲了這件事。”說完,他看了看柳亦冥,又朝許先生點了點頭,扶了塊大木頭坐下,從懷裡掏出一條小煙桿,點上了火,看來這將是個很長的故事。
許先生緩緩把煙霧揮走,說:“殺死你父母的人是,軒轅彎弓。”
……
良久,良久。
“下面呢?”穆雲(yún)和柳亦冥支愣著耳朵,等許先生說下去,而一旁的村長也好似傻了一般瞪著他。
“下面沒有了。”許先生搖搖摺扇,自豪而且乾淨利落地說,語氣中滿是成功人士的味道。
穆雲(yún)默默記下這個名字,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比如韓醫(yī)仙臨死說的那一道符,於是問道:“弓字符的事呢?”
“你不是知道了麼?”許先生眼睛一睜,好像在瞪著不認真聽講的學生,心裡在說知道了你還問,小心打你手板。
穆雲(yún)十分不爽,但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只好一邊生悶氣一邊巴巴地向村長請教。村長拿這個乖戾的許淵也沒辦法,正好坐了這點時間也休息過來了,便說:“穆雲(yún),殺他們的人是軒轅彎弓,我們爲了不讓你受傷害,隱瞞了這個消息,但你現(xiàn)在長大了,可以出去走走了,如果可能,就找個地方生存下去吧。”
“村長,你也要我離開村子?”穆雲(yún)知道,許先生讓他離開是因爲大陣的陣眼就是他,但村長讓他離開又是什麼意思呢?
“那個人說過還會回來,你長的和你爹一模一樣,萬一他看見你,恐怕……”村長的聲音有點抖,不知是害怕那人,還是捨不得養(yǎng)了這麼多年的半個孩子:“等你走了,就找個地方種種地,娶妻生子吧,不小的人了。”
許先生心中“咦”了一聲,心想這時候不是應該鼓勵穆雲(yún)去報仇麼?穆雲(yún)也有同樣的疑問:“難道我不該像書裡一樣去報仇麼?”
村長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失望地嘆了一口氣。他似乎早就想到穆雲(yún)會這麼說,於是折下一根細木頭茬,在地上畫了一個符號。
那個符號歪歪扭扭一波三折,就像一把張滿的硬弓,那弦上,引的不是一支箭,而是一道有兩個折的閃電。
“如果要報仇,就去找這個弓字符吧。”村長眼睛微紅,只是在昏暗的火把光亮下,所有人都專心地看著那個弓字符,沒人注意到他擦了一下眼角。
許先生微微一笑,搖了搖摺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