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從遼河口駛入大海,然后筆直向南,迅速消失在了清軍哨騎的視線內。
后者再快馬回報海州城,年近三十的多鐸隨手一揮,一臉不耐的把人打發了出去??粗矍暗牡貓D,想著北面還有黃臺吉正虎視眈眈,多鐸就覺得無比頭疼?!皝砣?!”
“奴才在?!?
“快馬報于復州、金州知曉?!?
然后看著地圖繼續悶悶不樂。
開走的船只并不少,但鄭芝龍水面戰船眾多,走了那么多,留在牛莊城的依舊不少。這牛莊于多鐸的眼中,依舊是難以用兵,得不償失之地。
但多鐸也知道,這一仗自己早晚要打,而且隨著盛京抵到的催促越發緊,那打牛莊的時間就也越發的臨近了。
這個時候,多鐸心中簡直有一種當初與洪承疇一般的積郁!
不過他并不擔憂這支水軍的目的地會是松錦,在多鐸的眼中,兵爛如大明朝的環境下,鄭芝龍便是因為槍炮之利,搞出一支精兵來,數量也絕不會是很多。更只有堅城地勢在手時候才能最大的發揮出槍炮的威力來。面對大清鐵騎,八旗勇士,登陸野戰,豈不是自討苦吃?
何況面對大兵壓倒的自己,鄭芝龍如何敢分兵去松錦?
那鄭芝龍當初兵馬都在的時候,都還不敢靠近松錦戰場,如今還要分兵在牛莊,此時卻再去,那不是石樂志么?
而如今那航行在海上的船隊,當遼河口徹底消失在他們眼中之后,便方向一轉,直指向西!
鄭森此時也在觀看著一沙盤,邊上還有這場戰爭的總指揮洪旭。
鄭芝龍一般老兄弟里,就個人操守言,就性格嚴謹言,洪旭是排第一的。這點上甘輝也不如他。
年齡比鄭芝龍小一歲的洪旭,看著沙盤中大體上復原出的松錦戰區敵我之態勢,眼睛里閃爍著精光。
“大哥的這想法實在叫人始料不及。聽說古代有個火牛陣,今天,這算什么?火人陣?”
明明是冒著很大風險去救洪承疇,洪旭的臉上卻很是輕松。
鄭森深吸一口氣,道:“火人陣說不上。只可惜父親并不認為如今的松山城內還能留有太多的戰馬,不然就會更妙。人力有時盡,讓人來背負藥粉包,也只能做個‘人肉炸彈’?!?
但話是這么說,鄭森心里如何就不好奇納悶?
以忠臣志氣士負藥粉包突入敵群,鄭森就奇怪了,這樣的招數他爹是怎么想出來的呢?就像在牛莊時候,鄭軍以煙花來做夜間的照明彈,那都是發人所不能想啊。
他又如何知道自己老爸的內核早已經給更換了。鄭芝龍前世可在網上在小說里,看到不少歪招
“甭管是火人陣,還是人肉炸彈。松山當日為十幾萬大軍物資囤積之地,糧食許已經要見底,但藥粉斷然不會缺少。只要李武能將消息送到松山,這一戰就至少有七成把握!”
洪旭很有信心的說道。
就像一開始他聽到這一招時的震撼一樣,洪旭相信,野蠻兇殘如建虜者,面對這一招時,也一樣會陷入震撼,繼而不知所措來。
或者說,當這一招使出來后,建虜都不會招架的。他們怎么招架啊?能在戰陣中,倉促之間就選出諸多不怕死的悍勇之士嗎?
而就是有這些悍勇之士,明軍就不會變變花樣???非死板的把忠臣志氣先拋出來讓韃子好攔截???
而松山城內那么多跟隨洪承疇死守城池半年有余的將士里,想必寧死不屈者還有很多,鄭芝龍可是發過話的,愿意效死之人當留下英名,日后按圖索驥,每人白銀一百兩撫恤家室,絕不負信!
這般情況下,只要李武能與明軍溝通消息,那這一戰真要打起來,七成的成功率還是很大的嗎?
當然,這一切還都需要看李武的。如果他不能順利的進入松山城,那一切就都無從談起了。只憑船隊所載的這點兵力,就算能出其不意的打穿最外層的清兵營壘,那里頭的一層呢?
自從被沈廷揚率船隊向松山運入了大批糧食之后,黃臺吉就下令清軍四面鎖城。臨海方向,更是特意設下了內外兩道防線。
內里掘有溝壕,外圍則分立下了三處營寨。每處有馬步軍兵上千人,便是明軍超常發揮,闖過了前頭的那一層,三寨兵馬也能及時攔截。以待大部隊的趕來增援。
漆黑的海面上,一艘小船悄悄的抵到了海岸,李武跳下小舟,頭也不回的扎進了黑暗中。
“大公子?!笔┈樰p聲喚著,鄭森雙目看著漆黑的岸上,真恨不得能看著李武‘突出重圍’,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走吧,勿要被韃虜察覺了。”
嘆一口氣,揮一揮手,小舟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的大海中。
松山城內。
副將夏承德正神情不安的在書房內來回走動。仿佛是大難來臨,又仿佛是要喜獲新生。
半年多的堅守,松山城內糧食將近,戰馬都已經盡數被宰了吃,可援軍卻還遙遙無蹤。虧得當初海上響起的炮聲還叫他興奮了好一陣,結果呢?白浪費了一片情。
現在,糧食已經將近,夏承德再不愿意坐以待斃,他還沒有活夠,可不想死。
于是,暗中勾結清軍,以子夏舒做人質約降。這就是松山副將夏承德的選擇!
現在剛剛把兒子悄悄送出去的夏承德,心情自然萬分緊張。而此刻已經摸進了清軍內側防線的李武也吃驚的發現,這前線的清軍怎么一個個在摩拳擦掌呢?
而次日清早,人已經到了內線清軍營伍中的李武,手中端著粗陶碗,看著且飄著油花的菜湯,還有筷子串起來的兩個粗糧餅子,心中那是一個震驚。
這是臨戰前包衣阿哈才能吃得好飯菜吧?
餅子再是粗糧,那也是糧食。而飄著油花的菜湯,更可以證明戰事即將到來。不然八旗大爺們才不會那么好心呢。
但是,有著幾場戰爭經驗的李武,看著八旗營地內的憧憧人頭,又有奇怪了。這邊并沒有增添太多的兵力啊,最主要的是沒有整資云梯、撞車、盾車等器械。那這些八旗兵怎么打仗?
就靠著自己的兩條腿就能飛上松山城頭么?
把腦袋緊緊扣進粗陶碗口的李武,一邊思索著,一邊觀察著。
思索著沒有得出結論也就那么會事兒,他知道自己的水準,這些事兒搞不明白卻只需要記在心里就是——進了松山城可以告知洪總制么。
而觀察著卻一定要用心用心再用心了。不是觀察營內的軍兵數量等等,而是觀察營盤防線的布置。
他可不會在營地里待多久,今夜里就要越營前往松山。
李武好生感謝清軍的傲慢自大吧,他們根本就想不到會有人以這種法子來潛藏,無論是八旗兵還是包衣阿哈,只憑著他那蹭亮的頭皮,那根本沒人來懷疑他的身份。
以至于當天日暮,李武悄悄的潛伏在溝壕內,以壕溝底部泥土覆蓋己身,竟然真的就摸過了三條溝。
“你說自己是鄭一官手下的營官?”洪承疇看著燈光下李武那蹭亮的腦瓜真的想發笑。
須知道,非是經常剃頭,那油皮如何會如此發亮?合當發青??墒菨h兒的話,又怎可能經常剃頭呢?須發乃父母之精血也。且此人還一口遼音。不知道鄭芝龍是閩人么?
“大膽狂徒,竟敢欺騙于我……”
“小人萬不敢欺騙大人,小人鞋底中有一封信,乃大人胞弟彥灝公手書。此可證小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