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天桓聞言道了一聲:“的確是很巧。”這話聽著像是在回答宮飛燕,如果他的眼睛不是冰冷地看著涼亭內到了此時還互相扶持著的兩人的話。
宮飛燕一向知道太子的性格陰晴不定,心思乖戾難猜,只是聽了這溫柔的語調也忍不住有些發寒。她乾笑了兩聲,看向涼亭裡的人,故意做出一副吃驚的樣子道:“這不是蘇夫人嗎?你身邊的人倒是有些面熟,可是那樂宴上的樂師嗎?”
話鋒一轉,宮飛燕演戲似的變了臉色道:“蘇夫人可是身體不適,怎麼與一個陌生男子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太子殿下還……”
“閉嘴。”這是夏侯天桓今日第二次打斷宮飛燕的話,只是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的語調沒有什麼怒氣,甚至可以說是柔和。
宮飛燕卻如吃了啞藥一般,一句也不敢再多說。
“媛媛。”夏侯天桓溫柔地叫著。
藺洛和蘇媛媛皆是臉色一白。
夏侯天桓似乎很耐心的樣子問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本宮聽你的解釋。”
蘇媛媛說不出話,一旁的藺洛面上神色變了變,最後似乎下了什麼決心一樣地站到心愛人的身前,擋去夏侯天桓冰冷的目光道:“太子殿下,這件事與媛媛無關,是我愛慕她的美貌,強行對她無禮的。”
此話一出,蘇媛媛慌了神忙向夏侯天桓道:“不,不是這樣的,是妾身品行不端,舉止放浪……”
蘇媛媛話還沒說完就被藺洛擁了住,二人面色哀慼。
夏侯天桓看著面前的二人,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怎麼自己反而成了欺男霸女的形象了呢?蘇媛媛真心愛的誰。他不想管,但是既然入了這太子府,就得守著這府裡的規矩,最起碼的婦德是要守的吧,現在這兩人鬧上這麼一出又是要給誰看?
此時一直沒說話的蕭瀟突然開了口道:“太子殿下,蕭瀟覺得此事怕是有什麼誤會。”她不是傻子,看這情形,也差不多能猜出藺洛的身份了。只是蘇媛媛性格端方溫柔,怎麼做出這等讓太子面上無光又讓自己陷入險境的舉動?
夏侯天桓聽見蕭瀟的聲音,回頭看她道:“那你告訴本宮。什麼樣的誤會才能導致本宮剛纔看到那樣的情形?”夏侯天桓的聲音終於褪去了先前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變得冰冷。
蕭瀟說不出,只是看著夏侯天桓。眸光中有些祈求。
夏侯天桓心裡一跳,一直壓抑的滔天怒氣,似乎也在蕭瀟的目光中潰散了一些,只是卻還是道:“本宮方纔給了蘇夫人解釋的機會,只是不知道她是承認還是不願開口。不管是哪一種原因,都不是她做出此等行爲的理由。”
“本宮不是那些鄉野村夫,蘇夫人做出這樣的事情,當真是讓本宮無法姑息,這要是換做其他任何一個男子,恐怕都不能姑息。”
宮飛燕見蕭瀟都開口說話了。也顧不得先前夏侯天桓的訓斥,火上澆油似的道:“這等丟盡太子府顏面的事怎麼可以姑息?太子殿下可一定要重重處置他們!”
夏侯天桓聽了,也沒有在意宮飛燕的插嘴。只是冷淡地問道:“哦?你覺得本宮該如何處置他們?”
宮飛燕看著涼亭內面色大變的二人,心中突然升起一陣說不出的痛快,若不是這夜晚的光線太暗的話,恐怕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臉上的猙獰,她幾乎是語氣森冷陰狠地道:“身爲太子侍妾。卻不守婦德做出這等既失身份,又讓太子殿下顏面無存的事情。若傳了出去,可是讓整個皇室宗族都淪爲天下人的笑柄,這等罪孽,當誅!”
最後一句‘當誅’一說出來,在場的除了夏侯天桓之外臉色都是一變,尤其是蕭瀟與一直沉默不語的落月,二人面上的表情比蘇媛媛和藺洛還要難看,彷彿要被誅殺的不是他們而是自己。
蕭瀟急忙上前一步道:“太子,這事情恐怕不是這麼簡單,再說這樣的事情就要以死罪論處未免太過殘忍了一些,就算蘇夫人與那樂師真有什麼,也罪不至死啊,頂多太子把他們攆出府便是,這樣隨隨便便地便要取了兩條性命恐怕不妥……”
夏侯天桓藉著月光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蕭瀟臉上著急又擔心的表情,心中突然生出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如果……這份著急擔心是爲著自己,那該多好。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作爲一個皇室子弟,當今太子,他太冷靜,太理智,有些念頭,不管是真的還是錯覺,都不能多想。
夏侯天桓眼神犀利地看向蕭瀟:“攆他們出府?好讓他們雙宿雙飛?蕭瀟,你當本宮是傻子?還是覺得……本宮近來太寵著你了,讓你覺得本宮是個軟柿子隨你拿捏?”
蕭瀟氣結,夏侯天桓是軟柿子?就算給蕭瀟熊心豹子膽她都不敢這麼想,可是什麼時候自己對夏侯天桓的態度變得如此奇怪了?覺得自己的要求他都會答應,覺得面前這個男人不會真的傷害自己?
自己怎麼會有這樣天真可怕的想法?
蕭瀟覺得心裡一冷。
“殿下,這樣的事情如果不嚴懲,出了一例恐怕就有第二例,絕對不能輕易就這麼算了。而且某些人一直爲這兩個罪人求情,口口聲聲說其中有什麼誤會,其實我看是她自己心裡有鬼!殿下您饒了一次就有第二次,那人恐怕是在爲自己謀後路!”
蕭瀟忍無可忍地罵道:“你這個瘋女人,怎麼見人就咬,狗也沒你這樣的!”
宮飛燕臉色鐵青,也罵道:“你這個卑賤的奴才,竟然敢罵我!”
“殿下你也聽到這賤奴有多麼無禮了,趕緊將這些人都處置了好還太子府一個清靜!”
蕭瀟聞言冷冷道:“只要你滾出太子府,我保證,這太子府比世外桃源都清靜!”
“你!”
“怎麼樣,還想亂咬人嗎?”
“太子,你看這個賤奴……”
夏侯天桓忍不住出聲吼道:“好了都別吵了!”
蕭瀟見夏侯天桓臉色也很難看,當下也軟了語氣道:“殿下,好歹是兩條人命,還望殿下三思。”
宮飛燕也道:“有一就有二,殿下絕對不能姑息,飛燕也請殿下三思。”
於是,六思的夏侯天桓有些厭煩的甩了甩袖子道:“那樂師先關進地牢,至於蘇夫人,到底是本宮的人,本宮會將此事徹查清楚,如果你二人真的做出什麼對不起本宮的事情的話,本宮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蕭瀟還想再勸什麼,卻見蘇媛媛對上她的視線,然後搖了搖頭。
一旁的落月,從頭到尾都是低著頭,沒有說一句話。
沒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幾日後。
蕭瀟從婢女房剛一出來,就見落月的身影在前方的林子一閃而過。蕭瀟心中疑惑,便走過去,想要一探究竟。
只是剛踏入林子,就被人捂著嘴巴拉到了一棵大樹後面。
蕭瀟掙扎不停,那人道:“蕭瀟,別怕,是我。”
正是落月的聲音。
蕭瀟使勁瞪著落月捂著自己嘴巴的手,示意她趕緊鬆開自己的嘴巴。
落月小聲道:“我鬆開你,你可別太大聲,讓別人看見就麻煩了!”
蕭瀟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落月這才鬆開了她。
蕭瀟喘了幾口氣才壓低了聲音道:“落月,你這是做什麼?如果要見我直接找我就是了。”
落月面上滿是愁緒道:“你有所不知,那日太子殿下表面上雖然沒有處置蘇夫人,暗地裡卻是把她軟禁起來了,我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從閣樓裡混出來找你的。”
蕭瀟聞言一驚道:“太子不是正在查這件事嗎?我以爲他已經相信媛媛是無辜的了,怎麼會把她軟禁起來?”
落月沒有時間說太多,只是從懷裡拿出了一封信道:“蘇夫人求我把這封信給你,希望你能將他交給藺公子。”
蕭瀟接過信封,只是卻是皺眉道:“藺洛現在被太子殿下囚在私牢裡面,別說是我了,這府裡上下恐怕除了太子殿下誰也不能輕易進去。”
落月道:“蘇夫人知道這件事有些難爲你,只是此事實在是她沒有辦法了,以太子的性情,絕對不會放過藺公子的,這關係到皇室宗族的顏面,絕對容不得。蘇夫人怕再過幾天,太子下決心要殺了藺公子,到時候就晚了。”
蕭瀟沉默了一會兒,便道:“你去給媛媛回話,就說這封信,蕭瀟會想盡一切辦法把它交給藺洛,還有,你讓媛媛不要太過憂心,她身子本來就弱,若要是出了什麼岔子,就不好了,我心裡也擔心。”
落月點點頭道:“我知道了,我一定會把話傳給蘇夫人的。”
蕭瀟拍了拍她的肩膀,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道:“那你快些回去吧,出來這麼久,要是被人發現就麻煩了。”
落月應了,又與蕭瀟說了幾句關心的話語,這才離開。
蕭瀟看著落月離開的方向,站了很久,隨後盯著手裡的信封,低低地嘆了口氣:蘇媛媛和藺洛也算一對苦命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