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99大壽排場空前，流水席擺了長長的前後兩條街，成爲小鎮(zhèn)上有史以來最爲壯觀的場面之一。?
顧蘊城和小姨天剛亮就過去幫忙了，水靈在家裡坐等那哥倆醒來。?
等了好久小寶子終於醒了，給他穿完衣服洗好臉，水靈又去敲顧遠的門。?
敲了好久沒反應，推門一看，水靈嚇了一跳：牀上的顧遠面色潮紅，石雕一樣僵硬地躺在那裡，胸口半點起伏都沒有。?
叫了好多聲沒應答，水靈慌了，膽戰(zhàn)心驚地學著他的樣子去探鼻息，結果手一放上去，水靈嚇傻了：呼吸沒有了。?
“你……你還活著對嗎？”水靈顫巍巍地問，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還是沒有應答，水靈搖了搖他的胳膊：“表哥……你醒醒啊……”?
怎麼搖都沒有反應，再去探他的鼻息，確實沒有呼吸了。?
水靈癱坐在牀邊，一顆心劇烈抽搐：如果昨天把他強留在醫(yī)院，現(xiàn)在他肯定活蹦亂跳的；如果沒有任性地把他帶到偏僻的小衚衕，他們也不會遇到沙文嫺；如果自己能夠眼疾手快地保護好他，沙文嫺也不會令他傷上加傷；如果夜間和清早能夠及時地過來看一眼，也許還能趁他沒有呼吸前搶救回來……?
太多的也許，太多生還的可能性，卻被她的任性、軟弱和冷漠扼殺了，她是這個家裡唯一知道受傷的人，卻絲毫沒有給他應有的關心和照顧，反而一環(huán)又一環(huán)地親手害死了他……?
看著他安詳?shù)拿嫒荩瑴責岬纳眢w，水靈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殘酷的事實。眼前的顧遠一會兒遠一會兒近，水靈努力安慰自己他還活著，這纔沒有暈過去。?
接下來該做什麼，水靈完全亂了方寸，大腦裡一會兒蒼白一會兒眩暈，從來沒有過的黑暗和恐懼直擊心窩，顫抖的雙手努力了好多次才抓住他的大手，眼淚刷的一下涌出來：“醒醒啊哥……我知道錯了……”?
“求求你……別這樣……”水靈癱軟地伏在他身上，泣不成聲。?
那一刻彷彿末日降臨，黑暗、驚恐和悲傷海水一樣將她淹沒，水靈死死地抓著顧遠的衣服，哭得喘不過氣來，瘦弱的身體劇烈地抖成一團：“求你快醒醒啊……我……我堅持不住了……我感覺自己也要死了……”?
心口彷彿壓了千斤重的巨石，就在水靈哭得快暈過去的時候，一隻大手輕柔地撫上她的頭，水靈猛地擡頭：顧遠醒了。?
“你——你沒死？”水靈驚詫萬分。?
顧遠半閉雙眼，虛弱地說：“我……我不行了，回來看你最後一眼”?
“不會的，我馬上找醫(yī)生！”水靈騰地爬起來往外跑。?
“不用了！”顧遠一把拉住她：“來不及了，跟你說兩句話我就該上路了”?
“怎麼會呢！來得及的！”?
水靈想去叫醫(yī)生，顧遠卻抓著她不放：“我要走了，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說？”?
水靈的眼淚涌出來：“不會的，你會活得好好的”?
“有話快說，咳……我馬上要死了”顧遠閉上眼睛。?
“別……你醒醒啊”水靈搖著他的身體急切地喊。?
“你就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嗎！”顧遠睜開眼睛，又迅速閉上：“咳咳……我時間不多了，你想說什麼要抓緊”?
水靈哭得淚人一樣，梗咽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遠等了半天，急了：“算了，磨磨蹭蹭的，死人都能被你氣活！我問你，那個……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水靈懵了，性命攸關，現(xiàn)在不是搞個人評價的時候?。?
“咳……如果我能活過來，你願意嫁我嗎？”見水靈正在發(fā)懵，顧遠提示道。?
“只要你不死，什麼都答應”水靈拼命點頭，掛著淚痕的臉格外悽楚：“爲了全家人，你一定要撐住?。 ?
“我盡力吧”顧遠咳了咳，虛弱地：“既然答應嫁給我，那就先付點定金吧——給我一個深吻”?
水靈窘了，手足無措地定在那裡。?
“動作快點，要親就趁熱，再磨蹭下去就只剩冰涼的屍體了”顧遠催道。?
一聽屍體兩個字，水靈心如刀絞，眼淚嘩地下來了。強忍著抹乾淚水，水靈紅著臉俯身下去，滿懷悲傷地緩緩靠近他紅潤的脣。?
顧遠微瞇雙眼，臉色潮紅，呼吸粗重。?
水靈隱約意識到哪裡不對，嘴脣剛要觸及他的脣，屋門砰地被推開：“姐姐！小寶要尿尿，褲子脫不下來了！”?
“操！滾出去！”顧遠勃然大怒：“搗什麼亂啊你！”?
水靈聽到這中氣十足的一聲吼，頓時如夢初醒，憤然給了他一巴掌：“你居然裝死！”?
“靠，你真下得了手！”顧遠捂著半邊臉大叫。?
“你不是想死嗎，我成全你！”水靈惱羞成怒地抓起牀上的衣服掄他，劈頭蓋臉地猛抽。?
小寶子急哭了：“姐姐快啊，我要尿了”?
水靈狠狠地把衣服摔在他身上，餘怒未消地抱著小寶子去尿尿。?
賭氣在外面坐了半天，想起老太太過壽的事，水靈不得不進去催他。?
“快點起來，別誤了拜壽的時辰！”水靈黑著臉站在門口。?
牀上的顧遠含笑半臥，一隻胳膊慵懶地拄著腦袋，臉色酡紅，媚態(tài)橫生：“我發(fā)燒了，老婆，幫我請個大夫來”?
“你去死吧！別指望我再相信你”水靈惱火地摔門而去。?
過了一會兒，顧遠打電話請的大夫上門了。?
水靈把他領到顧遠房裡，半信半疑地站在一邊看。?
大夫給他打了退燒針，又檢查了他的傷口，那裡經過昨夜一番折騰，簡直慘不忍睹。簡單處理一下，大夫囑咐一定要儘快去醫(yī)院，並且留了些藥水給他。?
“看到了吧，我又不是故意騙你的，早上我是真的發(fā)燒，趁機開個玩笑而已”?
大夫走後，顧遠賴在牀上笑道。?
“說什麼都沒用！快起來，該出發(fā)了！”水靈冷冷地命令道。?
“別兇啊，我可不希望娶個母夜叉。話又說回來，既然你已經答應了，咱們什麼時候把事兒辦了？”?
“別不要臉！齷齪！”?
“說起齷齪我就比不上你了，拜託你下次選好體位，千萬別再趴到我的褲襠上哭，您那洶涌的淚水差點淹死我的小鳥！”顧遠抖著滿是淚痕的褲子抱怨道。?
水靈紅著臉衝出去。?
太陽升到老高，這兄弟倆才收拾好出門。?
水靈牽著蹦蹦跳跳的小寶子，顧遠哼著小曲走在一邊。?
“拉著，大哥”小寶子踮起腳把手伸向顧遠。?
顧遠兩手插在褲兜裡：“滾”?
“爲什麼？”小寶子睜大眼睛巴巴地望著顧遠：“你不愛我了嗎？”?
顧遠差點吐了：“誰教你的？這麼小就……深得我的精髓，是個可造之材！”?
說著，伸出手來讓小寶子牽著。?
小寶子興高采烈地一手拉著水靈，一手拉著顧遠，時而把兩條小腿擡起來，被兩人拎著走。?
老太太的壽宴熱鬧非凡，熙熙攘攘的到處人來人往，正廳擺著一米多高的巨型壽桃，賀禮一直堆到庫裡裝不下。?
三人徑直去拜老太太，一進擁擠的堂屋，老太太立刻兩眼放光：“哎喲，寶貝孫子，怎麼纔來？”?
顧遠知道老太太最疼他，正要邁步撲上去，老太太等不急地催起來：“快來啊，讓奶奶抱抱，我的心肝小寶子！”?
顧遠猛地剎住腳步，差點跌倒，身後的小寶子不慌不忙地走出來，乖順地爬上老太太的膝蓋。?
“嘖！”老太太在他胖乎乎的小臉上用力親了一口，“好孫子，昨天一整天沒見到你，奶奶快要想出病來了！”?
顧蘊城無奈：“媽你也真是的，我們寶子比上班的都辛苦，一年到頭天天來你這報到！”?
看著那親熱的祖孫倆，顧遠酸溜溜地翻白眼：“這老太太，老糊塗了吧！”?
“混賬！”老太太喝道：“我的腦子比你們都清楚！我問你，你的警察辭了沒有？”?
“快了”顧遠應付道。?
“你的媳婦找得怎麼樣了？”?
“也快了”?
“混賬小子！”老太太敲著桌子罵道：“我說的事你一樣也沒做到，你就拖吧，再拖兩年我死了就沒人管你了！”?
顧遠無奈地攤手：“你也給我時間啊，你以爲那是配種啊，隨便哪頭都行？”?
老太太火了：“你就蒙我老太太吧！天底下娘們兒多了去了，隨手一撈就是一把，怎麼到你這就這麼難找！”?
“隨手一撈？說的容易！”顧遠撇嘴，隨手拽過水靈：“反正我是找不到了，不然就她吧”?
賓客一陣鬨笑。?
老太太的大煙袋桿子當即就敲下來：“胡說八道！沒羞沒臊的！”?
顧蘊城的臉上也掛不住了：“混小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抽什麼瘋！”?
顧遠撓撓腦袋，乾笑：“開個玩笑嘛，活躍活躍氣氛，嘿嘿”?
“滾出去，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
拜壽的人太多，屋裡站不開，顧蘊城把顧遠趕出去。?
水靈也跟著出去，在老太太面前總覺得很壓抑，還不如看小姨在外面招待客人。?
顧遠的三嬸正和小姨在一起，這位老局長的女兒曾受盡了老太太的寵愛，每次來老太太總是關切地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但如今她父親日益年邁，逐漸萎縮的關係網也不再能幫得上顧蘊武，再加上小斌沒有了，她的身子從生小斌以後就不再能生育，老太太對她的態(tài)度可謂是一落千丈，言語間冷落之意很明顯。而且老太太還背地裡攛掇顧蘊武離婚，理由是一個大男人不能絕後，她一個不下蛋的不能佔著下蛋的位置。?
顧家其他媳婦對她也不再那麼恭敬客氣，飽嘗世態(tài)炎涼的顧遠三嬸唯獨和小姨最談得來，每次來都要到小姨那裡坐上半天才走，還熱心地給水靈和顧遠介紹朋友。?
人越來越多，外面越來越熱鬧，突然，堂屋裡不知出了什麼事，隨著一陣喧譁，屋裡的賓客陸續(xù)走了出來。?
“怎麼了？”小姨問。?
“二伯打人呢”一個人說。?
小姨一聽顧蘊城打人，趕緊擠了進去，水靈也跟在小姨後面。?
屋裡基本只剩下自家人，屋門緊掩，好奇的客人沿著門縫往裡窺視。?
顧蘊城腳下捆著一個人，年輕的臉上滿是倔強和悲憤。?
“兔崽子們越來越放肆，顧家?guī)资柸诉€從來沒人敢衝撞你奶奶，今天是她過壽的日子，敢在這裡鬧，我踹死你這不知好歹的！”顧蘊城大罵。?
“說的是，你不打他我也要打他！”顧家老四附和道。?
“我不知好歹？我他媽要定她了，能把我怎麼樣！我好心帶她來拜壽，誰讓奶奶那麼說她！”地上的年輕人瞪著眼睛嚷道。?
“犯什麼渾！”顧蘊城擡腿給了他一腳：“你奶奶怎麼說都有她的道理，她這是爲你好，毛還沒長全就知道瞎橫！”?
幾個叔伯和嬸子都在規(guī)勸，聽了半天水靈才弄清大概，這年輕人是顧家老四的大兒子，因爲父親反對他和女朋友的事，考慮到顧家人都聽老太太的，便帶著女朋友來見老太太，希望得到老太太的支持，沒想到老太太三言兩語就令女孩哭著跑了。?
老太太的嘴上功夫水靈是見過的，只消寥寥數(shù)語，其惡毒程度足以致人死地。?
“去他媽的什麼牆頭土、無根之草！”捆在地上的男孩子仍不知好歹地叫著：“她爸媽是種田的怎麼了，我們又不依靠她二老生活，家世算個屁，照你們的邏輯，那些無父無母還嫁不出去了呢！”?
“那種女人誰愛娶誰娶，明白告訴你，我們顧家絕對不要！”顧蘊城教訓道。?
自從顧家老大去世，顧蘊城就接替了顧家家長的角色，一幫子侄都很敬畏他。?
老太太正襟危坐，乾癟的眼睛只剩黃豆大小：“我老太太苦心經營一輩子，幾十年被你們一路埋怨著走過來，自問對得起你們。還記得最早的時候我?guī)е銈儙讉€掏大糞睡馬棚，老八就是在馬糞堆上降生的，身邊連個剪刀也沒有，冰天雪地裡我自己用牙咬斷臍帶。常人沒吃過的苦我都吃了，常人沒遭過罪我也都受了，帶著土匪婆子的帽子，三天兩頭拉去批鬥，被打人打得快要死了還得咬牙爬回來給你們煮飯。想我自小也是沒吃過苦的富家小姐，要不是爲了你們這一幫沒爹的可憐孩子，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你們埋怨我心腸硬、性子狠，可節(jié)骨眼上沒有我把關，咱們又怎能從人人喊打走到這人丁興旺的風光場面？關於孩子們的親事，我始終是這個態(tài)度，咱們不跟平常人家結親！找個好親家我們家族都能跟著借光，這不是個人的事，所以家世上你們這些當?shù)囊欢ㄒ押藐P，咱們家走到今天不容易，任何人都不許給家族拖後腿！”?
兄弟幾個點頭默許，鬆開地上那孩子，老四押著他出去。正巧顧遠從外面進來，看到垂頭喪氣的堂弟，便嬉笑著拍他的肩膀：“哥們，怎麼這副德行？”?
那堂弟正在氣頭上，氣呼呼地推了他一把：“滾開！”?
顧遠當即痛得翻白眼，捂著胸口呲牙咧嘴。?
水靈剛要過去，另一個堂弟看到了靠在牆上的顧遠，興奮地跳過去對著他的胸口猛擊一拳：“哈哈，老哥，原來你躲在這，快跟我們喝酒去！”?
顧遠一個沒挺住，噗通坐在地上，臉色刷白。?
水靈趕緊奔過去，顧家的孩子們見面就喜歡動手，下手沒輕沒重的，再這樣下去顧遠非掛了不可。?
兩人穿過人羣悄悄離席，走在僻靜的小街上，顧遠一次次把胳膊搭在水靈肩上。?
“表哥，請你自重一點！”水靈正色道。?
“人家很虛弱的，攙一下又怎樣，小氣！”?
“走不動我可以幫你叫救護車，別把我當柺棍”?
“有沒有良心啊你，想當年我背過你多少次啊，如今讓我扶一下都不肯，你的名字取得真不錯，果然是沒心的人！”?
“對，我就是沒心的人”?
寂靜的小街上只有兩人的腳步聲，人們大都去賀壽了，路過一個小院門口，水靈定住了。那飄出來的鹹菜的味道水靈太熟悉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正蹲在院門口翻曬，幼嫩的小手熟練地揉搓著菜梗。?
小時候小姨經常帶著她去野外採那種菜，開水燙過之後加鹽滷上，放在太陽下曬乾水分存儲起來，足夠吃上一個冬天。雖然又苦又鹹，但相對於空口吃白飯還是有滋味得多。?
突然又見這種再熟悉不過的鹹菜，竟涌起無限懷念的幸福感覺，水靈深嗅著那又鹹又澀的氣息，回想那些和小姨在一起的日子，雖然清苦卻倍覺甘甜。?
“小美眉長得很像你啊，會不會是你的私生女？”?
顧遠指著曬鹹菜的小孩笑道。?
水靈仔細一看，果然有幾分神似，或許家境不好的孩子都有那種早慧的乖巧情態(tài)。?
“小舅舅——”女孩發(fā)現(xiàn)了他倆，怯生生地喚道。?
“我的寶貝小西，還認得我??？”顧遠嬉笑著走進門。?
“當然了，雖然只見過一次，我現(xiàn)在還記得呢”小女孩揚起臉，認真地說。?
顧遠笑了：“是嗎，我這麼有魅力？究竟是哪個精彩瞬間讓你至今不忘??？”?
“我七歲的時候，有一天放學路上看到你被八個人舉著刀追砍，你一邊流著鼻血一邊逃跑，爸爸說：看到了吧，你要不聽話也會像他一樣。可是我好羨慕你哦，當時你跑得好快啊，那麼多人都追不上你”?
水靈忍不住笑出聲來。?
顧遠臉都綠了，白了她一眼：“跑也是一種本事啊，不像有些人，遇到壞人只會乖乖暈倒，也不懂得含蓄地呀滅跌一下”?
“小西，跟誰說話呢”孩子的母親走了出來，一見是顧遠，有些意外：“小豪你怎麼來了？”?
“想你了唄”顧遠笑著，大搖大擺地進屋。?
“今天是你奶奶的生日，我早就想去拜壽了，可惜身邊一分錢都沒有，所以就沒過去……”?
孩子的母親給二人倒了兩杯白開水，歉疚地解釋道。?
房子比較新，只是裡面沒什麼值錢的傢什，女孩的媽媽三十出頭，看得出從前應該是個大美人，可惜眼前一副悶懨懨的悽清樣子。?
“這就是你繼母帶來的女孩吧？”小西的媽媽望著水靈問顧遠，“你爸辦喜酒的時候我見過她，那時候她也就十四五歲，小模樣挺招人疼的”?
“哪有”水靈被說得不好意思。?
“一個人帶著孩子不容易，現(xiàn)在我纔有體會，你阿姨一手把你拉扯那麼大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小西的媽媽嘆道。?
“那你還不趕緊找個男人，憑你的條件改嫁又不是難事”顧遠笑道。?
“哪有那麼容易遇到合適的，沒結過婚的嫌棄我是個寡婦，結過婚的大都帶著孩子，我怕小西跟過去受委屈。去年人家介紹了一個不錯的，可是小西說什麼不幹——”?
“我只有一個爸爸！誰都別想代替他！”門口的小西撅著嘴巴頂?shù)溃髲姷男酉駱O了水靈小時候。?
“小傢伙挺倔啊，我喜歡”顧遠笑道。?
“幹嘛要你喜歡！”小丫頭扭頭跑了。?
顧遠笑了：“喜歡你又怎麼了！”?
“別跟她鬥嘴，這孩子特別倔，鬥起來沒完沒了的”?孩子的媽媽笑道。?
“你們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撫卹金總有用完的時候——”?
顧遠一提到撫卹金，孩子媽媽的眼淚頓時就下來了。?
“怎麼了？”水靈問。?
“別提了，那筆錢……”小西的媽媽悄悄抹眼淚：“他爸的撫卹金我們根本沒用過，剛發(fā)到手就趕上小西的姑父動手術，她姑姑就把那三萬五千塊錢全部借走了，後來他們夫妻做生意發(fā)了財，小西的姑父開始在外面養(yǎng)女人，她姑姑一氣之下和他離婚了。這幾年我和小西沒錢用的時候找過她姑姑，沒想到她說那錢是給她姑父做手術用的，讓我們去找她姑父，可是她姑父不認賬，說錢不是他借的，他根本不知道這回事，又讓我們問她姑姑要。這幾年他們夫婦就這樣踢皮球，討賬討得我想死的心都有了，那可是小西爸爸的抵命錢啊……家裡現(xiàn)在分文沒有，小西下個禮拜要去省裡比賽，到現(xiàn)在我也沒張羅到買演出服的錢”小西的媽媽說不下去了，不停地抹眼淚。?
“這兩個人太過分了，我們去告他！”水靈說。?
“我也想過，可是借錢的時候沒有打借條，又沒有別人在場”?
“你看能打得贏嗎？”水靈問顧遠。?
顧遠撇嘴：“無憑無據(jù)的，這官司怎麼打？”?
“一定有辦法的，你不是警察嗎，再想想”水靈催道。?
顧遠翻白眼：“我是警察，不是超人！”?
“丹丹她們都說你是萬能的——”水靈違心地拍馬屁道。?
“這倒是真的”顧遠得意一笑：“不管有沒有借條，把他帶回警局，我有的是辦法叫他承認，問題是我不能再管閒事了，我們隊長非把我開了不可?！?
“說來說去你還是管不了！”水靈瞪他。?
顧遠白了她一眼：“我是說我管不了，又不代表別人也管不了”說著，撥通了電話。?
“黑虎大哥，我是顧遠，麻煩你手下的兄弟們幫我討筆賬”?
水靈氣壞了，他竟然好意思動用黑社會討債。?
“多少錢？等我問問啊”顧遠捂住話筒，問小西媽媽：“他們欠你多少錢來著？”?
“三萬五”水靈提醒道。?
“哦，五萬三”顧遠對電話那頭說。?
“不是的，是三萬五”小西媽媽趕緊糾正道。?
“笨蛋，加上利息不就是五萬三嗎！”顧遠嗔道，囑咐黑虎：“那男的有錢養(yǎng)小蜜沒錢還賬，賴著孤兒寡母的活命錢不還，天黑之前不還清就直接閹了他，沒什麼好商量的！”?
小西媽媽嚇壞了：“這怎麼行，別再鬧出人命來，這錢我寧可不要了，千萬別讓黑社會的人來摻和”?
“放心吧，出了事算我的，跟你半點關係沒有”顧遠拍著胸脯保證到。?
“這……”小西的媽媽眼圈紅了：“讓我怎麼謝你纔好”?
“不用謝我，只是幫你打個電話而已，有錢的時候付我一點電話費就夠了”顧遠悠哉地靠在沙發(fā)上：“不過，黑虎他們討債可不是免費的，你至少要準備八千塊辛苦費”?
小西媽媽傻了：“??？那麼多？還是不要請他們了”?
顧遠聳聳肩：“電話都打了，就算你要反悔，也得交五千塊違約金，這是道上規(guī)矩”?
小西媽媽面如土色：“這……這可怎麼辦纔好，我們沒錢啊”?
“沒錢？”顧遠笑了：“你不是有女兒嗎？”?
“什麼意思？”?
“錢我可以替你交，不過——”顧遠奸笑：“我看上你女兒了，你看著辦吧”?
“開什麼玩笑！”水靈忍不住罵他。?
“哦，你是說這個啊”小西媽媽笑了，到外面把小西拉進來：“小西，小舅舅幫咱們把錢討回來，咱們怎麼報答他?。俊?
小西撅嘴：“問我做什麼，你自己決定吧”?
小西媽媽笑了，蹲下來誘導道：“小西你願意認他做乾爸嗎？”?
小西扭頭跑了：“把錢拿到手再說！”?
顧遠笑起來：“這個精明的傢伙！不枉我從小就看好她”?
水靈有點懵，小西媽媽笑著解釋道：“那時候我家小西剛出生，小豪也才十二歲，整天粘在我家裡，倒提著小西的小腳非要小西管他叫乾爹，氣得小西爸爸把他轟出去。小豪小時候好玩的事情多著呢，他三四歲的時候整天讓我抱，我不抱他就打我，我抱別的小孩他也打我，連嫁人那天他還賴在我們洞房不肯走，後來小西爸爸給他灌了好多酒才把他弄出去”?
水靈感嘆：好強的獨佔欲！?
顧遠不愛聽了：“別說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你們女人怎麼這麼雞婆！”?
“對了，你們是什麼親戚啊？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呢？”水靈問。?
“鄰家大姐姐而已”顧遠笑道：“同時也是我的夢中……大姐姐”?
“都快成家的人了，還這麼不正經！”小西媽媽嗔道：“什麼時候帶媳婦來讓我見見??？”?
“自從你嫁了以後，我就沒有娶的**了”顧遠笑嘻嘻地說。?
“跟我也胡扯！我把你帶大，好歹也算你半個娘！”?
“爲了報答你，我不也在當你女兒的半個爹嗎？”顧遠笑道，起身摸摸空空的褲袋，伸手向水靈：“錢包給我”?
水靈掏出自己的錢包給他，顧遠接過來打開，嘩啦一下全倒在桌上，鈔票和硬幣滾了一桌子：“今天只有這麼多，給她買身好看的衣服，比賽那天我?guī)诉^去捧場”?
小西媽媽推辭不過，收了下來。?
顧遠把空錢包還給水靈：“改天還你”?
說著，跟小西媽媽道了別，攬著水靈出了院門。?
兩人剛走出沒多遠，小丫頭跑了出來：“乾爹——”?
“比賽是15號！”小西趴在門口喊了一聲，小腦袋又迅速躲縮回院裡。?
“知道了，寶貝兒”顧遠很響地打了個飛吻。?
水靈有些豔羨，打趣道：“做你女兒可真幸?！?
顧遠不以爲然，笑著搭上水靈的肩：“做我女兒的媽媽會更幸福，你有沒有興趣試試？”?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