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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于姜道臨的死狀,我實在難以用語言去描繪,這并不是我吝嗇筆墨,實則是那樣的痛苦實在不是可以用言語就可以表達的清楚的。我只能說,那時候的姜道臨的生命力遠比我和梁贊之前所設想的要強很多。梁贊似乎早就已經準備好了氫氧化鈉而就等著今天我來。他把氫氧化鈉撒入魚缸之后,白色的粉末立刻與姜道臨的身體發生了強烈的反應,我們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姜道臨被活活燒掉了一層皮,整個魚缸一時之間變得渾濁不堪,姜道臨甚至連呼喊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在喉嚨里不停地發出“嘶嘶”的聲音。但是,饒是如此,姜道臨依然沒有死絕,于是我和梁贊干脆把魚缸打碎,將姜道臨的身體偷偷運到外面在陽光下暴曬一個多小時,這樣姜道臨才終于不再動彈。在他臨死之前,我也難得地看到了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似乎已經得到了解脫。
我和梁贊在處理完姜道臨的尸體之后,梁贊又迅速地換成了剛才那中年男子的裝扮,并對我說道:“我們現在馬上去你所住的那家旅店,然后直接進入神農架。”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經將近傍晚,便道:“我們要晚上進入神農架么?這深夜進入原始森林,太危險了吧。”
“我的佩璽大人啊,”梁贊笑道:“你還是這么天真,你以為白天進入那原始森林就會很安全么?咱們現在已經被秦爺那一伙人給盯上了,事不宜遲,我們要想盡快擺脫他們,就必須趁夜色進入林中。”
我看了看梁贊,默默地點了點頭。雖然只有幾個月的時間沒有見面,但是,我卻隱隱覺得梁贊的心性有了一些改變,與之前云南之行的時候那個嘻嘻哈哈,灑脫不羈又滿口胡言亂語的他有了很大的改變。雖然他的嘴角依然常常掛著微笑,但是他那緊鎖的眉毛卻又讓我感到,這湖北神農架之行要遠比云南更加兇險。不過我始終堅信,以梁贊的性格,他是不會對那些山林野鬼之類的事情感到恐慌的,能夠讓他如此認真的原因恐怕是因為秦爺等人那如影隨形地步步緊逼似的追蹤。人心叵測,遠比孤魂野鬼來的可怕。
我和梁贊一邊往我們的旅店走,梁贊一邊對我說道:“我注意到了,你這次來湖北,除了你女朋友,怎么還帶了一個人?”
“哦,那人是高鵬,我的老朋友了,本來我也不想讓他來,但是他非得死皮賴……”
我的話沒等說完,梁贊就打斷我道:“佩璽大人,你還記得上次跟你去云南的那個劉震吧,那一次是他命好才沒有死。”
我心里一聽這話,也很不舒服,但還未來得及張口,梁贊就道:“佩璽大人,不是我說你,如果你真要帶一個人來,之前的那個劉震好歹還是一個專業人士,而你這一次帶來的人,簡直比你還不讓人放心。”
我一聽這話,心里很不爽,說道:“你這話說的我就不愛聽了,上一次那是我準備不足,這一次不一樣,我可是有備而來的。”
“就你查的那些資料?”梁贊一邊說一邊爽朗地哈哈大笑,道:“也許,你所查的那些東西一點用處都沒有,但是,有些話,我還是當面跟你的那個朋友說吧。”
不一會兒,我和梁贊就來到了我住的那家旅店,如我所料,高鵬和卜瑾在小酒館發生火災以后及時回到了旅店。
我一進門,發現卜瑾坐在床邊,而她一旁的高鵬竟然滿臉黑乎乎的,像是一個燒鍋爐的老大爺,此時正拿著手機打電話——打給我。
我的手機鈴聲一響,高鵬旋即回頭,發現了我,散步沖到我面前,大罵道:“你丫的,剛才跑哪兒去了?老子還以為你被困在那小酒館里了呢,鬧半天,你小子跟沒事人一樣,害得我瞎操心。”
我看著高鵬那黑臉,情不自禁地笑了笑,道:“這么說,你剛才是去火場里救我嘍?”
“狗屁火場啊,里面根本就沒有火,全是煙,媽的,老子連抽二十包香煙也不帶這么傷肺的!”高鵬說著說著,恍然間發現我身邊還站著一個人,便問道:“咦?這老哥是誰?”
我慌忙來介紹道:“哦,這個人就是梁贊。”
梁贊會意,帶著那副帶著點壞意的微笑朝高鵬點了點頭,道:“你就是鵬爺吧,初次見面,以后還請多多指教。”
這句話不禁讓我回想起了我與梁贊除此見面時的情景。但高鵬聽了,卻是一臉茫然,看了看梁贊,又看了看我,說道:“老大,你不是跟我說那個梁贊是一個男版林黛玉么,一臉病容,但是還挺帥的。看來,你的審美水平有待提高啊。”
“別扯淡。”我說道,“他現在是喬裝而來,我們今天晚上就要前往神農架了。”
“今天晚上?”高鵬驚訝道:“老大,你搞清楚我們要去那里干什么了么。”
“當然。”
我們正說著話的時候,突然看到里屋的卜瑾聽到門外的動靜以后站起身來朝我們這邊看。高鵬順著我的眼神也看向卜瑾。只見卜瑾看到喬裝的梁贊卻好像一眼就看穿了他一樣,竟然沖著梁贊微微點了點頭,梁贊會意,穿過我和高鵬來到卜瑾面前,笑道:“哈嘍美女,好久不見啊。”
卜瑾沒有說話,只是又點了點頭。只剩下在一旁驚得目瞪口呆的我和高鵬。
情急之下,高鵬用手肘直戳我的肋骨,低聲道:“喂喂喂,老大,你這哥們也太不懂得江湖道義了吧,這他媽的并擺著調戲嫂子呢么。還真是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啊?”
我一拍高鵬的腦殼,低聲罵道:“你亂說什么呢,就你總愛瞎想。”
“怎么是我瞎想,你看你看,那不就是眉目傳情,暗送秋波嘛!”
“得得得,你愛怎么想怎么想吧,他們只是之前見過面,這一次重聚打個招呼而已,我真是懶得跟你多說。”
話雖然這么說,而且卜瑾對梁贊的反應也并沒有多么強烈,不過是點了點頭而已,但不知怎么,我心里卻暗暗掠過一絲不快。
一陣寒暄過后,梁贊問我是否購置了裝備,我和高鵬把買來的裝備悉數擺在床上,梁贊看過之后半帶著調侃的意味表揚了我兩句,隨后,他又突然變作一副很嚴肅的臉轉而面向高鵬說道:“鵬爺,有幾句話,我必須跟你提一個醒。”
“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唄!”高鵬沒好氣地說道,大概是因為剛才看到梁贊和卜瑾的原因,梁贊在他的第一印象中已經留下了一個不夠兄弟的形象。
“神農架是原始森林,數千年來很少有人進入,里面……”
梁贊的話被高鵬打斷,道:“有什么話你就直說,說簡單一點。”
梁贊含笑看了看高鵬,眼睛一轉,笑道:“此行兇險,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我靠!”中國人好面子,中國男人尤其好面子,中國東北男人更是相當好面子,梁贊的這一句話,在高鵬看來,簡直是奇恥大辱,登時叫道:“你開什么玩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高鵬啊。我告訴你,咱東北爺們兒,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怕,我告訴你,哥年輕的時候也混過,不信你看!”說著,高鵬一撩衣服,露出后腰上的一條長長的疤痕,對梁贊道:“看到沒有,這是刀疤,當年哥在東北砍人的時候還沒有你呢。我早就聽老大說你很厲害,但是,我還就不信了,我這一次一來開開眼界看看到底能遇見什么怪異的事情,二來也是看看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真本事。”
高鵬是一個成功的商人,他的成功之處就在于他這一張嘴,只要興起,他那嘴就跟沖鋒槍一樣“突突突突”根本不給人還口的機會。
但我一看他那后腰的長疤痕,就情不自禁呢地想要笑,但是看高鵬說得那么興起,我又不好意思當場揭穿他。
其實,他后腰上那疤痕哪里是什么砍人的時候受的傷,那分明是我們一起上學的時候翻欄桿,他技術不行,硬是被欄桿的尖刺劃破了皮,為此還到醫院縫了十二針,從那以后,他逢人便說那是刀疤。
不過,高鵬剛才所說的話,梁贊似乎一點都沒有聽進去,臉上依舊掛著熟悉的笑容,想了想,最后只說了一句話,道:“你要是堅持,我也不攔著你,緊要關頭,救你一命也沒什么不可以。但是,我丑話可得說在前面,這一行,我只能保證佩璽大人一個人的安全。”
話不多言,再多說,非打起來不可。于是我們索性直接收拾好行李,絲毫不做停留,便往神農架原始森林而去。
一路無話,等到了神農架北麓之時,夜空已濃,抬頭遙望,但見天邊月朗星稀。星辰雖少,但與都市的夜空相比卻多了幾分璀璨。
望著這眼前在夜色之中化作層層黑幕的神秘的神農架原始森林,我心中忽然掠過一絲敬畏之心,旋即,又產生了些疑惑。神農架并非如**的喜馬拉雅山脈那般高不可攀,也非東北長白山脈那般寒冷徹骨,他地處湖北,在上古時期,又有古庸國這樣強大的文明體系作為依托,可是,數千年來,神農架原始森林幾乎是整個中國內陸為數不多的人類鮮有涉足的地方,如今細想之下,的確有幾分不可思議。
關于神農架的由來,據說是因為當年上古神農氏曾經來此嘗便百草而得此名,但神農架峰巒山脈的最高峰神農頂在古代時期卻一直沒有名字,只被人換做無名峰,直到了近代以后,才被人稱呼為神農頂,這多少也透露著一絲神秘,再加上神農架野人的傳說,更讓此地平添幾分未知。
到了山麓腳下,梁贊頗有經驗地讓我們綁上綁腿,對我們說,山中蟲蛇橫行,各類草木有許多都是有毒之物,若不多加小心,被劃破了腿或被蟲蟻鉆入褲腿也很麻煩。
我們系好綁腿,最后從外側觀看了一眼神秘的神農架原始森林。早春十分,東北也許還會時而飄雪,但在這南疆土地,已經春暖,山中的冷杉箭竹,蔥蔥草木,雖然仍以光禿的枝干為主,但枝頭已發新芽,山風襲來,微涼。
梁贊此刻已經退下了喬裝,站在我的身后一拍我的肩膀,說道:“佩璽大人,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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