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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敲門聲,我很驚訝,這么晚,誰會來找我?我的第一反應(yīng)是表姐,以她的脾氣,即便我不去她們家過年,她也很有可能做出這種夜晚造訪的事情。表姐擔心我,這我知道。
但是,表姐夫的家在遼寧遼陽,這么晚了,他們一家人總不至于特意做火車來看我吧。
我打開房門,果然不是表姐,而是我的老朋友高鵬和劉震。這兩個人雖然都是我的好朋友,但是,他們兩個人一開始并不認識,只是在我母親的葬禮上,兩個人才算是第一次打交道,沒想到,這兩個人一見面就十分投緣,說個沒完沒了,沒過幾天就成為了很要好的朋友。尤其是當劉震知道高鵬不只是在做書店的聲音,還做小批量的珍本書買賣時更是喜出望外,急忙向高鵬詢問是否有老史書等等。
見他們兩個一來,我很驚訝,旋即一看他們倆手里拿的東西,我不禁笑了出來。他們兩個人拿著幾盒餃子,還有很多的熟食和很多易拉罐啤酒。
高鵬完全不把自己當成外人,鞋子一甩,大踏步地就走了進來,嘴里說道:“喲,哥們兒,你這大過年的,家里怎么比太平間還靜啊?”說著,他就跑到電視機旁,打開了電視機,調(diào)到了中央一臺,然后對我說:“電視得打開呀,春晚你不看啊。”
我笑罵道:“那么俗的東西,也就你這貨色的喜歡看。”
“切。”高鵬一邊說,一邊動作利索地把帶來的食物擺放在茶幾上,說道:“管他俗不俗的,好歹有個聲不是?過年嘛,就得熱鬧點,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不要再提。”
劉震也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看了他一眼,他的臉上因為云南的事故之后,留下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傷疤,雖說不至于毀容那么嚴重,但也是破了相,對此,我一直很愧疚,畢竟,這樣一個原本年輕有為的帥哥就因為幫助我父親向我傳達消息,而最后落得個這個下場。
劉震看出了我的心事,笑著對我說道:“你聽過一句話么,刀疤是一個男人的勛章,以前我像個白面書生,現(xiàn)在,我多少也有點陽剛之氣了。”
聽了他跟高鵬的話,我心里一暖,心說還好老朋友還在,能在這個時候過來安慰我。我想也是,最近這幾天,我的情緒顯得過于低落了,今天無論怎么說也是新年夜,應(yīng)該高興高興。
我們?nèi)齻€人沒費多少工夫就把食物都擺好了。之后我去叫了卜瑾,他很安靜地從里屋走了出來。
高鵬立馬興奮得跟一條野狼一樣大喊著,“哎喲哎喲,嫂子都出來啦。你這簡直是金屋藏嬌呀,金屋藏嬌!”
“藏你妹啊,閉上你的臭嘴吧。”高鵬是我的老朋友,我們倆之間的談話,三句話之內(nèi)不互相罵兩句根本無法繼續(xù)進行。
果然,高鵬聽了我的話,立馬回擊道:“藏的是我妹?那我是不是就算你的舅哥了啊?”
相比之下,劉震看到卜瑾的時候就顯得很沉穩(wěn),他沖卜瑾微微點了點頭,卜瑾看了他一眼,已經(jīng)算是問候了。
高鵬和劉震都知道卜瑾是我從云南帶回來的,但他們都不知道卜瑾的真實身世,也就是說他們都不知道卜瑾是不會變老的非人類。
這也不是高鵬第一次看見卜瑾,他每一次看見卜瑾都顯得非常興奮,急忙在沙發(fā)上讓出了一個位置,一邊拍著沙發(fā)一邊說:“來,嫂子,一起吃個簡單的年夜飯。”
卜瑾沒有動彈,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搖了搖頭。我知道她不喜歡吃葷腥的東西,甚至連油大的東西都不能接受,她的飲食習(xí)慣,比最苛刻的佛教徒都清淡。于是,我只好在廚房里給她做了一小碗面條,讓她自己一個人去屋子里吃了。
“嫂子有點怕生啊。”我回到客廳以后,高鵬對我說道。
“都跟你說了幾百回了,她不是我女朋友。”我解釋道。
高鵬嘖嘖了兩聲,道:“我的老大哥呀,你可別蒙我了,你們倆人在你家都快住了四五個月了,你敢說什么也沒發(fā)生。”
“我當然敢說。”我道。
“是么,那你可得去不孕不育的醫(yī)院好好檢查一下了。”高鵬說完,一看電視,就轉(zhuǎn)移話題,指著電視道:“看看看,開始了,春晚。”
說著,他拿出遙控器,把電視的音量調(diào)大,一邊看一邊跟我說開場舞中哪個女的長得漂亮。
我懶得理這個色鬼,從塑料袋里拿出一根雞翅膀,自顧自地啃了起來。
我啃著啃著,劉震在一旁小聲問我道:“那個卜瑾,還在養(yǎng)蠱?”
我一愣,扔掉雞翅膀的骨頭,打開了一罐啤酒,喝了一口,道:“大概吧,反正她自始至終也不讓我碰她那些木盒子。”
“那也是為了你好,你忘了上次的經(jīng)歷啦?沒要了你的小命就不錯了。”劉震道。
“要他的命?”高鵬也聽過我在云南的一部分經(jīng)歷,所以,此時也沒什么好避諱的。他道:“放心吧,我大哥命硬著呢,不克死別人就不錯了,他死不了。”
我拿起一只雞腿遞給高鵬說道:“拿它堵住你的嘴。”
劉震也壓了一口啤酒,然后對我說道:“我根據(jù)你跟我說的一些關(guān)于云南地宮的事情,我回去想了想,做了一些推測。”
其實,在最近一段時間里,我跟高鵬幾乎沒有什么聯(lián)系,反倒是劉震,我一直在跟他探討有關(guān)云南的事情。在聽了我對于云南地宮的描述以后,我能感覺到,劉震很后悔沒有機會跟著我們一起過去。
但劉震畢竟是一個歷史學(xué)博士,他的看法,肯定比我要靠譜一些,于是便問道:“你有什么推測?快說來聽聽。”
劉震對我說道:“不過,這種解釋其實也是建立在一些玄學(xué)的基礎(chǔ)上的,我不得不說,自打去了一趟云南,我的世界觀也發(fā)生了很大的改變。”
“管他建立在什么基礎(chǔ)上的呢,只要有個能說得通的說法比什么都強。”我有些著急地說道。這個時候,高鵬也被吸引了過來。
劉震繼續(xù)說道:“是這樣的。根據(jù)你的描述,我覺得,你們一開始所到達的尸骨壇應(yīng)該是一個古時候的祭壇,如果說撫仙湖底的古城的確是古滇國的都城的話,那么,這個祭壇就很有可能是古滇國進行大規(guī)模祭祀的場所。古滇國本身就是由很多民族所構(gòu)成的一個國家,而在古滇國中,原始宗教也就是巫教的祭祀活動還是有很多的。”
“可是,祭壇離國都的位置會不會有點遠啊?”我問道。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高鵬在一旁打岔道:“中國古時候的皇帝,甭管都城在哪兒,要想封禪,還都得去泰山呢。”
劉震點點頭,說道:“高鵬說的沒錯,清朝的皇帝早年的時候也曾經(jīng)定期回到東北地區(qū)祭祀先祖,距離,并不能構(gòu)成問題。”
“繼續(xù)說。”我和高鵬一人啃著一個雞腿像小孩兒聽故事一樣翹首以盼。
劉震不甘心,他往自己的嘴里塞了兩個餃子,然后接著說道:“問題是,祭壇的下面的地宮,別說是在古時候,就是在當代社會,若是想造出一個那樣大型的機關(guān),都是很難很難的,之所以這么做,那就一定是為了隱藏住一些東西。”
他喝了一口啤酒,把嘴里的餃子都順了下去,然后說道:“其實我覺得你在地底看到的那些石雕壁畫已經(jīng)把事情說得很完整了。很明顯,古滇國的崛起,跟那個遠山來客有關(guān),是那個人教會了當?shù)厝艘睙捈案骷夹g(shù),并且為古滇國組建了一支近乎于怪物的軍團,抵御了外敵。還為當?shù)厝伺嘤藘煞N蠱——龍蠱和麒麟蠱。”
“可是,那為什么最后古滇國又覆滅了呢?”我問。
劉震解釋道:“根據(jù)我的猜測,我想,一定是到了后期,古滇國的人民開始驕傲自滿,不再愿意臣服于那個人恐怖的統(tǒng)治下,尤其是,那個人明顯是一個大巫,他的活人祭祀一定惹惱了很多古典國民,最終,那個人一怒之下,離開了古滇國。”
“那地宮中的那些咸鴨蛋的腦袋呢?”我繼續(xù)問道。
“呃……”劉震卡在了那里,旋即又說:“這個我還不是很清楚,不過,我想那些家伙應(yīng)該類似于守護者的存在吧。在地宮里,你也看到了,到了最后,龍蠱和麒麟蠱都死掉了。我特意查了一些苗族的傳說,有一種說法是,蠱不僅能夠害人,有些時候,它還能夠為養(yǎng)蠱人帶來好運,而如果蠱死了,霉運自然就會來臨。”
“我來做一個解釋,你們聽聽。”高鵬插嘴道:“要我說啊,事情很簡單。當那個挺牛逼的人物走了以后,古滇國的人后悔了,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他們根本養(yǎng)不活那些怪物。后來古滇國就把所有養(yǎng)豬好手都聚集起來搶救那兩個大怪物,沒搶救了,最后,古滇國的國都遭了秧。可是那群養(yǎng)豬好手,死了也不愿意放棄,化成冤魂也要繼續(xù)搶救。怎么樣,說的通吧。”
我和劉震兩個人面面相覷,不由失聲笑了出來。
高鵬見狀就急了,說道:“嗨,你們笑什么呀,我這不是也開動腦筋呢嘛。”
“我不是在笑你的猜想。”我解釋道:“只是,我印象中的高鵬只對兩樣?xùn)|西感興趣,一個是生意一個是女人,你怎么也跟著琢磨起這些事情了呢。”
“切!”高鵬扔下雞腿,喝了一口啤酒,說道:“那是因為說實話其實我并不怎么相信你所說的話。”
“不相信你還跟著瞎猜。”我道。
“我不是看你每天因為這點破事弄得悶悶不樂,想幫你化解化解嘛。”高鵬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
我和劉震笑了笑,干了啤酒,也沒有再說話,正巧趕上電視上正播放著一段小品,我們也就轉(zhuǎn)移了一下注意力。
其實,高鵬的解釋有一部分的確有些道理,但是最關(guān)鍵的一點他卻解釋的不對。如果說那些咸鴨蛋腦袋真的是古滇國的先民的冤魂,并且是為了拯救龍蠱和麒麟蠱的話,那么我估計他們應(yīng)該不會對卜瑾那么尊敬。因為從當時的情況上來看,卜瑾并沒有救醒那兩個蠱,換句話來說,那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相反,卜瑾收了它們的精魂。而那些咸鴨蛋腦袋似乎就在等待著這樣的事情發(fā)生,所以,當卜瑾做完了她應(yīng)該做的事情之后,那些家伙也就灰飛煙滅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我們?nèi)齻€人都帶了些醉意。劉震用胳膊肘定了定我,問道:“怎么樣?決定了么?”
我知道他所問何事,于是我點點頭,對他道:“我決定了,接替父親完成交易,雖然我并不知道那是一筆什么樣的交易。”
“那也就是說,你馬上就要去湖北找梁贊嘍。”
“不急,這一次我一定要做好充足的準備,無論是裝備還是調(diào)查資料。”我說道:“我可不想像在云南的時候一樣被當成傻子。”
“以后可能會很兇險啊。”劉震嘆了一口氣。
我點了點頭,說道:“兇險是兇險,不過既然我父親囑托過我,梁贊是我唯一能夠信任的人,那我也只好去找他了。這幾天,我也想通了,這不是我愿不愿意躺渾水的問題。問題不能逃避,我覺得,如果我不主動解決問題,那勢必會讓自己身處危險之中。”
我正說著話,忽然眼角的余光瞥了里屋一眼,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卜瑾正站在門內(nèi),透過一條門縫緊緊地盯著我們看。
我猛地一驚,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
劉震沒有察覺到這件事,他繼續(xù)問道:“仍然帶著卜瑾去?”
“當然。”我的眼睛仍然盯著里屋的門,說道:“我覺得,在整件事情之中,她比我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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