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血河看去,那溺水血河蜿蜒不絕,緩緩流淌,粘稠不堪。不知是多少人得血液彙集而成。
流向那黑濛濛白沉沉不斷旋轉(zhuǎn),巨大的不明漩渦。
這漩渦牽扯周圍幾萬裡之廣,看不到盡頭,他們站在一處黑石崖上,就好像站在海邊礁石上,面對這的是無邊無際的大海。
可是海尚能看見水天一線,而這片混沌根本分辨不出它的邊界之線在哪裡。
四周有淒厲哭號的厲鬼冤魂,圍繞在血河四周不肯離去,跟著血河往混沌之處而去,一不小心便被這混沌的巨大漩渦吞噬了下去。
“這是什麼。”莫寒池問道。
“虛淵之間。”幽羅冥王看向遠處,目子晦澀難掩。
“爲何帶我來這裡。”莫寒池不解。
“這裡,有著被我親手屠殺的崑崙五百弟子的鮮血。”幽羅冥王轉(zhuǎn)頭鄭重的看向莫寒池。
“你是覺得這仇恨不夠?還特意帶我來這種地方。”莫寒池憤憤然說道。
“可是,若是沒有這幾十萬人的血祭,如何來維持這個虛弱的大陣。”幽羅冥王低下頭去,手裡撿起一枚石子,向著混沌漩渦的表面射了過去。
漩渦邊緣處呲啦一響,一道細小的金色裂紋出現(xiàn)。小石子掉了進去,沒有一點動靜,那金色裂紋之處,卻浮出幾道白煙似地霧氣,伸向了邊上的石塊,石塊現(xiàn)實漸漸失去色彩,然後慢慢掩進了白霧之中不見了蹤影。
看到莫寒池有點略微吃驚的表情,幽羅冥王接著說道。“這虛淵之間千萬年來一直是魔尊守護的秘密。也是幾次神州大陸浩劫的根本原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莫寒池全身巨震,難道這麼多年來他都恨錯了,殺錯了嗎?他幾乎不敢去相信,他那麼計劃去阻止洛溪復仇,難道也是錯的。
“我只是告訴你這個事實的真相,你不要去恨陛下,陛下的血海深仇與無奈,都是這個虛淵之間造成的。”幽羅冥王拂了莫寒池一縷髮絲。“你且三十就白了一頭髮,又是何必。倘若不是用幾十萬人的血充盈這血河,彌天乾坤陣裂縫便無法修補,而整個神州大陸都將被這虛淵之間所吞噬,六道不存,魂魄無□□轉(zhuǎn),一切都將重歸混沌。”
“可他····可他···從不曾對我提起。”莫寒池嘴角顫抖起來。
“虛淵之間的秘密若是世間之人知道,哪怕泄露一點風聲,後果如何,還用我來說?”幽羅冥王道。
“爲什麼現(xiàn)在告訴我。我想並不是因爲讓我知道洛溪的苦衷。”莫寒池看向幽羅冥王,似乎已經(jīng)將他看透。
幽羅冥王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面對著虛淵之間。“天下間萬事萬物,相生相剋,原本以爲神州大陸浩劫要再起,又要千萬人血祭這虛淵之間,卻沒有想到你出現(xiàn)了,莫寒池你若是不願意見到陛下屠戮天下,便在這陣法支撐不住前,尋到巫帝吧。”
莫寒池在聽到幽羅冥王的話之後,暗淡無光的眼睛,亮了幾分。他站穩(wěn)了身體,看向虛淵之間的神情已經(jīng)坦然了許多。“這個陣法與巫帝有何關(guān)聯(lián)。”
“相傳這陣法乃是巫帝開天之目,所特有的巫族陣法之一。若是有巫帝能夠重新佈下這大陣,至少萬年之內(nèi)能保得神州大陸,也不必再起浩劫屠殺百萬生靈。” 幽羅冥王說完之後,似乎是找到了這虛淵之間的解決之法,而微微露出一絲真摯的微笑。
彷彿此刻站在面前的不是那令人聞風喪膽的幽羅冥王,而是昔日崑崙的大長老。
心生出了幾分了悟。究其這種種的原因,那麼多的無奈,那麼多的淚水,那麼多的鮮血與仇殺。而一切的都來自於這虛淵之間。
莫寒池慢慢想了想,慢慢梳理起自己的思緒對幽羅冥王道:“從前巫帝與魔尊定下契約,巫帝佈下大陣,力竭而死。而歷代魔尊卻要以屠戮天下百萬人血祭大陣,才能不讓虛淵之間繼續(xù)吞噬最後這片土地。於是每一代每一代魔尊都尊守著與巫族的約定,殺伐天下,卻不讓外界人知曉。
因此,寒驚黥怕魔尊會屠戮天下,浩劫再起,於是早早便要剷除有可能會出現(xiàn)的魔尊天命之女的洛家。卻沒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洛溪與花疏影躲過了那劫,卻成了洛溪永遠掩飾不去的夢魘,若是沒有那場洛家慘案,我也不會遇見洛溪,更不會因恨修魔者,而失去了理智。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局面,卻因此知曉自身之天命。
這世間因果循環(huán)如此,一代一代無數(shù)悲劇,卻不知其原因,既然如今我有了斷此間事端的可能性,便不會再迷茫下去。”
莫寒池說完,腦海深處泛出靡靡之音,與剛纔在玉簡之中又極不相同。有些東西進入了識海深處。
幽羅冥王也不禁錯愕,此刻又一次莫寒池的目子變成了金色,眉宇之間雙蛇纏繞的印記色澤又加深了幾分,比之上次見到之時,顯得格外清晰。
當天命之女認同自己的使命之時,便是任何力量封印,都再也無法掩藏下去。莫寒池原本有些俗世凡人般得臉上,頓時平靜下來,周身泛起白朦朦的光輝,竟有幾分超脫出塵之感。
“如今我已經(jīng)清楚自己身份,便不會在插手天都之事,世間征伐殺戮之事太多,但凡只要有六道輪迴尚在,魂魄不滅,便會重新開始。只是我既然答應殿下,尋找出巫帝,重新佈下大陣,也要殿下許我一事,讓我見洛溪一面。”莫寒池說道,語氣雖輕,卻讓人不容質(zhì)疑。
“好。”幽羅冥王說道。“但是,在那之前,因你捱了我一掌,又服用納元丹,那雙生魔子單靠你如今之力難以維持真元。若不是因著天命之女之軀,怕已經(jīng)死了幾回,陛下靠著血池養(yǎng)傷,哪裡血煞之氣非是你能承受,等你將傷養(yǎng)好後,我便帶你去見陛下。”
莫寒池聽到幽羅冥王如此囉嗦道,會心一笑,靈臺愈加清明。“當年風月師兄有如此師父關(guān)心,才能保下一命,如今知道虛淵之間方知當年長老是揹負了多沉重的包袱。”莫寒池靜靜看了他一眼。
接著他又說道。“若是將來有機會,長老還當是好好解釋於風月師兄聽,也好了卻一場恩怨,我少時曾見風月師兄即使記憶不全,卻仍舊是記得弒神九章。”
幽羅冥王聽到莫寒池此番話後,神色頓了頓了。他看向莫寒池,卻好像在透過莫寒池在看昔日的徒兒一般。伸出的手都變得有幾分顫抖。“風兒的魂魄可都已經(jīng)尋回。”
莫寒池點了點頭。
自從那日離開了虛淵之間後,莫寒池大起大落的心緒似乎都平復的下來,幾十年的迷惑也都有了答案。
此刻,他正從那侍女手裡接過一碗黑糊糊的藥汁,皺了皺眉,一口氣喝了下去。這些藥都是千年老參,靈芝之類的大補之物。而有些靈藥他已經(jīng)不能服用,換用方中道人的一句話說,如今的莫寒池只能養(yǎng),卻不能隨便亂用藥物去治。
而起先,莫寒池命方中道人準備的落胎藥,卻再也沒有提起。他此刻還是決定不了,但是虛淵之間使之真相大白之後,讓他沒有那麼容易決定下來。
然而在虛淵之間時,似乎也已經(jīng)耗盡了他最後僅存的那些精氣神,回來之後,除了喝藥,吃飯之外,便是昏昏欲睡。只是那額間的印記再也沒有消失過。清清楚楚的告訴身邊這些人,他真正的身份。
剛回來得時候,方中道人有幾分錯愕,後來沒人之時,又是老淚縱橫。這巫族最爲尊貴的大巫祝正實實在在的睡在他的面前。
莫寒池從小到大,第一次在牀上躺了這麼長時間,精神稍好點的時候,便起身喚出破軍刃,就在院子裡耍起招式,活動起筋骨。看的方中道人在一邊站著,不停地勸說。
如此又是過了小半個月,幽羅冥王帶來了一個曾經(jīng)讓莫寒池高興不已,如今卻心緒複雜的消息。
天都鐵騎已經(jīng)攻破九龍關(guān),沿途拿下魔都三城,揮師幽冥血獄。凡所到之處,三城之中被盡皆屠盡,老幼婦孺皆不放過。
這是花疏影的命令,不抵抗,借了天都鐵騎來血祭虛淵之間的大陣。將他們引至幽冥血獄。
莫寒池半靠在軟榻間,有些恢復正常的血色又變得有些蒼白。“虛淵之間還能支撐多久,若是沒有血祭的話。”他問向幽羅冥王。
“有如今這般規(guī)模血祭,只可以······在支撐幾十年。”幽羅冥王道。“若是沒有大概在支撐不了一年。”
“什麼?!”莫寒池驚訝。然後慕然捂住額頭,突然之間想通了之前的一切。“花疏影使得兩招好棋,若是當初洛溪刺殺寒驚黥成功,這血祭的便是天都的百姓,若是洛溪失敗死的便是魔都百姓。無論如何,若是以前我只恨他,如今當真是無奈至極了。虛淵之間真真將他逼急了。看那個位置,第一個吞噬掉便是魔都。”
莫寒池站起身,看了一眼幽羅冥王。“馬上,帶我去見見洛溪。我已經(jīng)好了很多了。”
幽羅冥王封閉了莫寒池六識,又用黑布蒙了他的眼,才說道。“跟我來。”
封閉了六識,在一片黑暗之中被幽羅冥王帶著前行,唯有心跳之音格外清晰。他數(shù)著自己的心跳,不知道前進了多久。面前的黑布被撤走之後,六識也重新迴歸。
莫寒池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卻惟獨不敢伸出手去。
洛溪全身浸在血池之中,只露出頭顱來,閉著眼睛,好似已經(jīng)睡著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