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的腳步聲響起,但很是輕微,如果不仔細聽的話,是聽不到半點的。
明焦黃的大腳輕輕的踩在這枯黃的樹葉上,沒有一點聲音,像是一只矯捷的貍貓。他是一個老獵人了,知道該怎樣在樹林中隱藏自己。
他們這一群人身上都裹著厚厚的泥漿,這是為了避免自己的氣味散發開來,森林中的獵物可是很敏銳的,不藏得好一點兒的話怎么能抓到獵物呢。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慘烈的笑來,一想到昔日的仇人能夠去死他的心中就充滿了快意。而身上現在所涌現出的強大力量讓他對于復仇充滿了信心。
七年了,整整七年了呀,他忍了整整七個年頭,也折磨了他整整七個年頭。每一次春夏秋冬的交替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幾乎每天,他都能想起那個夜晚,一想到這兒,他的腦袋就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時他那苦命的孩兒被摔死的場景。
我要你們,給我去死??!
明的記憶很清晰,清晰到了讓他難以忘懷的地步,在每一個夜長難耐的夜晚里,當他翻身醒來時,他就會想起這一切。包括仇人的每一個面容、每一點細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一絲不漏。這些記憶在他的心中埋藏著,像是一把刀子,每次想起時就會讓他的心疼狠狠痛一下。
像是那個長著大門牙的家伙左手有些傷,攻擊那兒的話可以加重他的傷勢。另一個瘦高個右腳有點坡,走路時不穩,這些,他都深深的記在心底。
他心中高昂的殺意剛開始時如同滾燙的巖漿一樣濃烈,現在,越是接近有容氏,就越發變得越泠,現在則冷靜得如同冬夜里的寒冰了。
是啊,他要完成的就這一件事而已,進有容部,然后殺人。僅此而已。
他記得那種感覺,因為他曾經親身體會過那兒究竟有多么冷,他在冬天最冷的夜晚里在皚皚的白雪中鍛煉過自己,那種寒徹骨髓的冷,但那種痛,比得過心中的痛嗎?當然,是比不過的?,F在。他知道唯有更加冷靜,才能夠讓自己更快、更好、更穩的把敵人通通殺死。是的,就是這一件事。他手上的老繭微微摩著,手上的刀握著很緊,他也只要這一把刀就夠了,這是他用慣了的刀。
成現在看上去很緊張,他緊張的連握住骨槍的手都微微顫抖著,手心有著汗冒出來。是的,雖然擁有了比以往更加強大的力量。但他還是不由的對有容氏感到有一絲恐懼。
因為他們經常來侵掠他們,掠奪他們。而臨水部,則永遠是外在弱者的一方。在他年幼的記憶里,幾乎每次都是有容氏是勝利者,站在高處。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他心中揮之不去的一片陰影。這次能成功嗎?他心中自問著,忐忑不安的同時看著前方的那個高大的人。
在他看來,這個男人就跟天神一樣勇猛、強大。不,應該說他比天神更加強大,那揮舞著雷霆,隨手就把那在他看來那無比強大的野豬給拍死的身姿,印刻在他心中,久久,不能忘懷。
即使是有容氏,在那個男人眼中也不會比當初的野豬更加強大多少吧,也只是隨手就能拍死的地步吧。只要有他在的話,我們會贏的吧?
不!我們這次一定會贏,也必須贏!
部落里面已經沒有多少糧食了,我們這幾個壯年如果戰死的話,部落恐怕就沒有有未來可言了。成的心中不知何時又充滿了勇氣,這樣鼓勵著自己。
裴子清走在最前方,放出神念看著那十幾個獵戶的動作,有緊張著的,也有興奮的。但都還勉強算一個合格的獵手吧。
這次戰斗,他不會出手,只是專門對付祭靈。有著他所給的符箓加持,如果連這步檻都買不過去的話,那也就沒有什么值得培養的必要了。他需要的是幫手,是能夠伴隨他一直走下去的道友,而不是一個只會依靠他的包袱。
不過,如果他們實在是愚蠢到這種份上的話。那他就最后出手一次,也僅此一次,以后便再無半點關系。
快到有容部落了,裴子清的身影微微一閃,就消失在空氣中。如果不是剛剛還在這里閃現的光影,就會讓人以為他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這時候鄰水寨的十幾個戰士接收到了裴子清神念傳過來的信息。什么都沒說,只是將步子放的盡可能的輕,同時變得更加小心翼翼。
對于這個信息,他們知道高人已經做的夠多的了,他并沒有義務來幫他們。事實上,直到現在,他們心中都對裴子清充滿了感激。那天如果沒有他的話,臨水的未來,會不會在那一天就終結了呢?
一想到這兒,他們的心中就升起了一種恐懼感,下意識的就不想去思考這個問題。這是因為答案其實早已在他們心中。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而不能適應的,就會被大荒無情的淘汰掉。尊重強者,這是通行大荒的最高也是唯一的一條準則。而不明白這一點的,早就死得連骨頭都化成灰了。
眼看著就要靠近有容部了。他們的動作變得越發的小心和輕微,絲毫不敢松懈。也許對于裴子清而言,這只是一次考驗,但在他們身上,這次行動就是決定著臨水寨身死存亡的關鍵一戰。勝了,就能夠繼續在大荒存在和發展下去。敗了,那便徹底沒有翻身再起的機會了。
所以,他們不敢放松,也不能放松。
看到了前方有著火把飄蕩著,明停了下來,對著身后眾人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都停下來。
于是這些人都停了下來,紛紛找了一個地方躲藏起來,作為藏身之所。
他們一動不動的,像是一直就存在于這里,身上的氣息漸漸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現在已經是下午,看這天色,似乎還有一個多時辰就要落山了??瓷先ミ€要躲上一段不短的時間。不過這些人都有著足夠的毅力和耐心等下去。
獵人這種職業是很需要耐心的。有時候你需要一直在一個地方等上一整天,最后才可能有一個獵物從你眼前經過。沒有耐心的話,是干不了這一行的。
你是他們都等著,這一等,就等到了寅時,也就是凌晨三點到五點。這時太陽還有不久就快要升起了,也是守夜的人指定警惕心最低的時候。這就是突襲的最好時機。
明打了打手勢,他們都明白,自己該始怎么做。紛紛打開自己的包裹,整理著自己的行囊,先吃了些干肉,潤著肚子,餓肚子打仗,是萬萬不行的。接著打開的是一支弓,彈了彈,試著力道,再仔細將一些土制的毒涂到箭和兵器上,他們涂的很細心,因為有容部雖然也只是一個小部落,但也有巫祭可以施展法術。他們首要的目標就是將之除去,威脅太大了。再然后將鎖套等一些陰人的東西準備好。
然后,過了半個時辰,他們就紛紛墊著腳悄悄潛過去,準備先把打更的端了,這樣接下來才好下手。
兩個火把亮著,照亮了火把周圍,而火把就在門的兩端,明晃晃的亮著。兩個人就站在那兒。
其中一個侍衛已經明顯有了幾許睡意,只是還強撐著,靠著門,才沒有倒下。
另一個還豎著炯炯有神的雙眼警惕地望著前方。
“我說老兄,你又何必像這樣認真了,再過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再說了你這樣子表現也沒人看見吶?”那個打瞌睡的揉了揉眼睛,對旁邊的那人說道。
“正是這個時候,才最是危險?!蹦侨藢χ莻€人認真勸告,“你這樣打瞌睡,執勤的時候我們不認真。小心組長來呀,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算了,你要表現就自個表現去吧。我睡了,你看著點兒。要是有人來叫我啊?!?
“啊——”這人又打了個呵欠,“不是老兄說啊,你這樣認真也沒人看,現在我們這些執勤的,都是能混則混,上面的人也是睜只眼閉一只眼?!本退^去了。
“哎——”他嘆了口氣,一副怒其不爭的語氣,也不再多說。我們現在不過是一個小部落,內部就這樣松散,有容的未來,究竟在何方?。?
就在他們這樣說著話的時候,十幾個人就趁著這一關頭,悄悄地摸到了他們身后,在黑暗中抱住他們,緊緊捂著嘴,一刺。
“哦噢——”一個人掙扎了一下,雙眼瞪得大大的,手腳動彈著,想要吼出聲來,然后,就斷氣了。
另一個侍衛的舉動就果斷的多,當他發現自己不能反抗的時候,叫就立馬想剝開腰間的一個繩子,好在被眼疾手快的明阻止了。
“你們……不會有好下場的,我在地下等著你們。有容氏,會把你們的靈魂,永世折……”還沒說完,他就斷氣了。
“死亡,又算得了什么呢?這次不能成功的話,鄰水,就亡了。為了鄰水,犧了此身,又如何?!泵骼淅湟恍?,又翻看著尸體,檢查這兩人是否真的死了,就跟上隊伍,往有容的內部前行著。
門前的兩朵火焰,仍然在熊熊地燃燒著。
不知道,在這火焰的照耀下,于此漫漫長夜之中,有容部的今晚,又會有多少罪惡和殺戮進行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