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聞言立即趴在他面前,細細研究他脖子以下的部位,可是卻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伸出手指卻也探不出任何異常,知道摸到他的耳后,一小片不屬于皮膚的冰涼令他猛然警覺。對了,還有一種易容術(shù)可直接將面皮貼于耳后,不留任何痕跡,是最難卻也是最保險的一種偽裝方法。
慢慢揭掉那一層覆于皮膚表面薄薄的一層細皮,慢慢的露出了頭發(fā)本身的樣子。原來他連頭發(fā)也是經(jīng)過偽裝的!忍不住在心頭暗嘆。
當(dāng)臉部完全露出后,他忍不住一驚。葉凜天已經(jīng)飄然身至,只聽那黑衣人訝異的驚呼:“她,她,竟然是圣龍第一美女……洛靈煙!”
是啊!雖然從未見過,可是那眉間的一抹淺紅,那盛開在額間的紅蓮,正是圣龍第一美女洛靈煙獨一無二的特征!
對于這個名字他并不陌生,他知道她是圣龍最尊貴的公主!是洛氏最嬌生慣養(yǎng)的小女兒!是整個皇朝最有特權(quán)的一位皇族!還有那恍若天仙的容顏!那令人心醉神迷的舞姿,那聰穎靈動的嬌俏!
可是他無法想象“她”竟然就是那個矮小粗壯、臉色蒼白、伶牙俐齒、心機深沉、用兵詭道、神秘莫測的軍師青冥!
如果不是事實就擺在面前,他想他絕不會相信這樣的結(jié)果。可是面前那張如夢似幻的容顏徹底擊潰了他所有的準備與籌謀。
指尖輕輕滑過她細嫩的皮膚,此刻的她是那么的脆弱,只要稍微一個使力,就能使這朵世間最美的睡蓮從此凋謝!可是褪去了以往的伶牙俐齒,剝離了戰(zhàn)場上的自信從容,“他”卻只是一個無比纖弱的、蒼白的、細致的,美得讓人目眩神迷的女子!
揮揮手,旁邊的黑衣人似乎才從震驚中驚醒,連忙躬身退下。背后卻有陰冷的聲音淡淡傳來:“關(guān)于這件事,孤不希望任何人得到消息。”
腳下一頓,他卻也不敢稍作停留,匆匆步出大帳,心跳卻還是驟然失去了控制。“這個女子實在不得了,只是靜靜的,卻也能讓他這樣經(jīng)過千錘百煉的人瞬間失神!這樣的女子注定是要帶來毀滅的吧!”
當(dāng)藍衣男子帶著從靳龍關(guān)請來的兵將回到武通關(guān)時,關(guān)內(nèi)兵士已將關(guān)內(nèi)城外,四下翻了個底朝天,可是軍師就這樣消失了,甚至連他那個斷了臂的護衛(wèi)也不知所蹤!藍衣男子心神大亂,可是眼下越城之危未解,他又不能擅自離營,只平白記掛著!
猶豫間,天已大亮。烈王葉凜天此時正欲發(fā)兵武通關(guān),卻遭到了領(lǐng)相的強烈反對。原來這幾日,東凌雖然占盡上風(fēng),可是傷敵一千,往往自損八百,與圣龍幾場惡戰(zhàn)下來,東凌也是傷亡頗大。不僅城中百姓怨聲載道,朝內(nèi)百官也合力上書要求盡速停止戰(zhàn)事。今晨又收到了圣龍援兵已到的消息,領(lǐng)相耳聰目明,縱觀全局,果斷下令收兵回朝!
葉凜天雖有異議,然對朝中局勢也是心知肚明,心知此時出兵已失先機,而若是自己固執(zhí)己見、堅持發(fā)兵,介時,倘若當(dāng)真兵敗,朝中頹勢恐怕再無力扭轉(zhuǎn)。倒不如依從領(lǐng)相之言盡速退兵,既保全領(lǐng)相顏面又尚可保目前之勝績,回朝之后亦可盡挽先前之劣勢,何樂而不為!
東凌大軍前腳退兵,藍衣男子隨即帶著數(shù)十將士前往靖揚君失蹤之地尋找軍師下落,卻只在密林之中發(fā)現(xiàn)斷鴻的尸首,而軍師卻始終遍尋不獲。
他心急如焚心知此事干系重大,不敢稍作停留,遂令哨探六百里加急趕回錦川呈報王上。
三日之后,洛旭揚退罷早朝正于太后宮中閑敘,內(nèi)侍尉庭卻匆忙趕來,一陣耳語,洛旭揚臉色大變,竟將從不離身的白玉扳指捏的粉碎。
太后大驚失色,忙問:“何事,速速講來,不許有半分隱瞞!”
尉庭看著偏坐上跪坐的主子,一副完全六神無主的模樣,低頭回到:“回太后話,奴才不敢隱瞞,只是此事干系重大,還望太后保重鳳體。”
秋夢歌一掌拍上面前矮幾,尉庭慌忙跌跪在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道:“此戰(zhàn)大敗,我軍損失慘重,所幸越城和武通關(guān)安然無恙。只是,只是靖揚君和,和軍師至今下落不明。”
太后臉上瞬間血色全無,不停喃喃著:“靖揚君和軍師下落不明!不會,這下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戰(zhàn)前不是已做周密部署,怎么可能卻讓靖揚君和軍師同時失蹤?他們定是受了傷,躲在了什么地方,加派人手全力搜索,一定要找到靖揚君和軍師,哀家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洛旭揚終于自怔愣中蘇醒過來,急速起身,匆匆告辭,一路之上步履如飛,尉庭跟在身后悶聲不響,直到洛旭揚驟然轉(zhuǎn)身,一把掐住他喉管,直直將他舉離地面:“不是讓你的人好好保護她嗎,你都是怎么安排的?”
尉庭臉憋的通紅,卻不敢有任何反抗:“奴才……咳咳……奴才并,并未收到,任何回報!奴才無,無能。”
“馬上派人去查,若是查不到她的下落,你就自己看著辦好了,廢物!”
不多時,紹揚君府上傳出紹揚君得知此信隨即昏迷不醒的消息,太后更是心驚,大病欺身,一時竟也下不得床來,圣龍皇朝上下籠罩在一片愁云慘淡當(dāng)中!眾侍女,仆從也是形色匆匆諱莫如深的一幅表情。
賀瑤光知道,他成功了!此次他一定重創(chuàng)圣龍氣焰,此時,他必定遙坐桑黎,慨然高歌!為了這一刻,她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是,若能親眼見到他開懷展顏,必然可慰多年分離之苦。
當(dāng)夜,洛旭揚黑著一張臉駕臨倚云閣,枯坐一夜卻是一言不發(fā),倒叫瑤光心里直發(fā)冷!清晨洛旭揚掉頭離開,雖然沒有任何征兆,但是她就是覺得那個背影里有一種決絕的意味。會不是是他發(fā)現(xiàn)了她的身份?但是他為何沒有采取行動,只是坐在她身邊?她并不相信,這些會是出于洛旭揚對她的不舍!雖然洛旭揚表面溫柔多情,然而相處至今,她也隱隱察覺他多情的外表之下,那涼薄的本性。再不濟,她也可以肯定,能令這個男人心生愛慕憐惜的女子必定不是自己。
恍惚間,她想,日后等待我的將是什么?我還能有機會與他一起并肩作戰(zhàn)、漫步夕陽之下嗎?然而一切都……沒有答案!
清晨,將自己鎖在書房一夜未出的洛紹揚狼狽的踏出房門,匆匆進宮。肚腹已經(jīng)微微隆起的鳳流音進入書房,看見書案上,亂作一團的書籍和古畫,還有那一幅幅未完成的畫作,這是夫君的一大習(xí)慣,煩惱的時候喜歡躲在書房寫寫畫畫。嘆口氣,她走過去默默整理案上凌亂的書頁,每到這個時候卻是鳳流音感覺離夫君最近的時候,因為每次整理這些書頁,就好像在整理夫君凌亂的心事!
當(dāng)日,太后就同意洛紹揚自告奮勇前去越城找尋三弟和軍師的請求,恐怕此時也只有他能讓太后放心。
次日,洛紹揚只留下一句“千萬注意身體,好好保重!”便獨自離家前往越城。
昏昏沉沉之間,靈煙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場空前迷茫的夢境。夢里面的一切混亂不堪又總像是隔著濃霧。面前閃過一張張臉,溫柔的、猙獰的、憂傷的、決絕的、凄然的!
她分不清楚,她只是在找那張最期待的面孔,然而到底找誰,她卻不得而知。當(dāng)濃霧散盡她卻只看到一片猩紅中洛靖揚和離疆、斷鴻四下散落的身軀。
“啊!”驚叫一聲醒來,面前卻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一個女孩的臉。
“您醒了!真好,可算是醒過來了,您知道嗎,這些天您連續(xù)高熱,昏迷不醒,可把奴婢嚇死了。”這個脆生的嗓音略顯聒噪的喋喋不休,此刻在她聽來卻帶著強烈的安全。從那樣可怕的夢境中醒來,能聽到如此爽朗的聲音的確是一種安慰,奇異的撫平了她心中的忐忑。
可是,這個房間,房間的陳設(shè),那道溫暖嗓音的主人奇怪的穿著,所有的一切都如此陌生,如此詭異。頭痛欲裂,夢中的一切爭先恐后的紛紛涌入她的腦海。
“這是哪?你是誰?”
“這里是桑黎城!奴婢微兒,是大王叫奴婢來伺候公主您的。”
“桑黎城?”大事不妙,原來一切不是夢境,她是真的被擒,洛靖揚和離疆、斷鴻都是真的。那越城呢?武通關(guān)呢?她根本無法思考,劈頭就問:“我昏迷多久了?”
“五日有余了。”
“五日?天哪!那,那我是怎么到的這里,怎?”
“是孤王帶你到這兒來的,這里是孤王的寢宮。”
一道冷冷的有些熟悉的男聲打斷了她快速的問話,靈煙當(dāng)然知道他,東凌王葉凜天!她不知道他會怎樣處置她,然而那些她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靖揚君呢?還有離疆、斷鴻,你怎么處置他們的?還有武通關(guān)剩下的那些守將呢?”
然而葉凜天那張近看更顯邪魅狂妄的臉上一派的莫測高深,靈煙不由更加心慌,匆忙湊上前,卻從他背后的銅鏡里,看到了自己的臉,真實的臉。
大驚失色之下,心中卻是恢復(fù)了清明。看來她昏迷的日子里,葉凜天已經(jīng)破解了她所有的秘密!是自己大意了,早該知道對方并非泛泛之輩,如此雕蟲小技早在她被擒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注定要大白于天下了。
可是,眼下她根本顧不上自己的處境,只是一味的擔(dān)心著被自己“遺棄”的那些將士們。她知道此刻自己更應(yīng)該堅強,無論如何也不該在敵人面前留下軟弱的眼淚,可是她情不由己,眼淚已經(jīng)沖破眼眶傾瀉而下。
她顫抖著,完全不能思考,眼前不停的晃動著斷鴻毫無反擊之力的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上前一步,她緊緊抓住他黑色朝服的前襟,哽咽著:“他們到底怎么樣了?告訴我,你到底把他們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