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朗大人,取了小祿子的布巾吧?!毙±钭拥昧司皨沟氖疽?,便對著守在一旁的巴朗道。態(tài)度懇切,不卑不亢,絲毫不因著自個身為皇后身邊的得意大太監(jiān),便趾高氣昂起來,故而在宮里頭的人緣很是不錯。
巴朗點點頭,蹲下身子取了塞在小祿子口里的布巾,便退到了一邊,看著似是隨意的站著,但他所站著的位置,卻是可以第一時間內(nèi),護(hù)著景嫻。小祿子偷偷瞥了眼巴朗,便不吭氣了。一副完全任命的模樣。
“小祿子,本宮問你,今個你為何傳出那些個謠言?”小祿子景嫻不是沒見過,是個長相干凈,機靈老實的好孩子。而眼前的,只覺充滿了股怪異的感覺。便也不與他繞彎子,直接問道。
“娘娘,您怎能冤枉小的呢?”小祿子神情悲切,含著莫大委屈?!盎噬先チ顺抢镱^的憶仙坊,是千真萬確的事兒。即便小的有一千個腦袋,也不敢胡亂造謠生事?。 贝嗽捯怀?,甲板上的眾人嘩然一片?;噬献鰮砗髮m三千,竟然還不滿足,更是去了那些個地方。
“這么說,是本宮冤枉你了?”景嫻淡淡一笑,恰如春花綻放,美不勝收。她生得美,只是平日里總是清清冷冷,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般,滿是疏離淡然之態(tài)。令人見了,半分綺念也不敢生出。如今這么一笑,卻是柔化了眉梢眼角間的冰冷。
“小的不敢?!毙〉撟哟瓜骂^的一瞬間,眼神閃爍,被景嫻撞個正著?!靶〉牡弥r,很是惶恐,不知該如何是好。方想著求得各位主子指示?!?
“嗯,”濃睫微垂,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撫摸袖子上的花邊。景嫻輕聲道,“看來是本宮冤枉你了,起來吧!”目光一轉(zhuǎn),瞧了眼巴朗,“給他松綁吧。”
“謝娘娘!”真是可惜,至于可惜什么,小祿子心下則是沒有個定數(shù)。接著,又聽得那如珠玉擊盤的聲音,帶著絲絲威嚴(yán),“對了,昨個本宮送去的紅燒鰣魚,皇上可用了么?”
“用了,皇上吃得很是開心?!毙〉撟禹樦掝}笑呵呵道。緊接著,便覺得氣氛不對,捆在胳膊上的繩子已是有些松開,隨著自個的回答,猛然一緊。接著,就聽得一聲厲喝,“拿下!”心道不妙,但仍兀自強作鎮(zhèn)定,“娘娘,您這是何意?”
“何意?”看著被捆成個粽子般的‘小祿子’,身邊兒又有諸多侍衛(wèi),景嫻倒也不害怕,聞言,輕輕一笑,“你個冒充小祿子的刺客,倒也鎮(zhèn)靜!不過,本宮不想與你扯些有的沒的。你敗壞皇上名聲,究竟有何目的?”
小祿子一怔,仔細(xì)的打量一番景嫻,端莊嫻雅,秀美絕倫,漆黑水眸含著了然之色。明明是個聰慧透頂?shù)娜宋?,自個怎會看走了眼。“哈哈哈!”但見他陡然間發(fā)出陣陣囂張狂肆大笑,隨著笑聲,跪在地上的身體,猛然間一躍而起。那捆在身上的繩索寸寸斷裂。“好個聰明過人的娘娘?!?
膽子小一些的宮女太監(jiān),立時尖叫起來的。“保護(hù)娘娘!”的聲音也是七嘴八舌的嚷嚷著。心里頭再是害怕,倒也未忘記自個的主子。尤其是小李子與容嬤嬤趕緊的護(hù)在主子面前,侍書侍畫則是擁上去,欲將主子扶回艙房。侍衛(wèi)們立時抽出刀劍,將這個頂著小祿子臉的刺客團團圍住。亦有兩排辦跪在景嫻身前,肩上扛著火器的侍衛(wèi)。黑洞洞的槍口直指那人。
泛著白光的刀劍,刺痛了景嫻的雙眼,胸口某處也好似隱隱作痛起來。面色亦是不受控制的蒼白起來,但神情之間則還是鎮(zhèn)定自若?!敖o本宮閉嘴!”尖叫之聲,令她頭疼欲裂。剎那間,整個甲板之上,噤若寒蟬,只余清淺的呼吸之聲。
看來韃子皇帝還是蠻在乎自個老婆得嘛!眼前這些個侍衛(wèi),可說是萬眾挑一的好手。還有那兩排隨時開槍的火器營高手。深深地看了眼諸人之后,臉色雖然慘白,但不失鎮(zhèn)定的女子。心下沒來由的一跳,此女倒也當(dāng)?shù)闷痦^子皇帝如此看重。
長臂一舒,腳尖輕點,整個人便向著后頭直直飄去。雖然眼前的這些人加起來也不是自個對手,但那些個火器卻也是麻煩,弄個不好,可是要受傷的。他可是什么所謂的大俠,要那所謂的面子。
雖然穿得不過是最普通的藍(lán)色太監(jiān)衣裳,但身姿翩躚,似如仙鶴飛舞,說不出的逍遙好看。那些個常年只能見著太監(jiān)的宮女,一時之間,忘了害怕,皆不約而同得看向那個飄逸的身影。但見他踏水而去,端得是瀟灑無比。
端著火器的侍衛(wèi)們,欲要開槍射擊時,便被巴朗攔下來了。那刺客武藝高強,不過短短瞬間,已是離開了火器的射程。開槍之后,除了徒增驚嚇,也無多少用處?!芭旁撍溃屇锬锸荏@了!”
“無妨,你已是做得甚好了。”景嫻有些懨懨,只覺往日里的舊傷,愈發(fā)疼痛。
“主子?!比輯邒呖闯鏊裆粚?,關(guān)切道,“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睡上一覺便好了?!笨蓱z她家主子,自小便是家中嬌女,定是受了不小驚嚇。
“嗯!”景嫻輕輕應(yīng)道,便待轉(zhuǎn)身時,似又想起什么,對巴朗道,“你且讓帶人去皇上那兒看看。本宮估摸著小祿子已是兇多吉少了。”
“奴才謹(jǐn)遵娘娘懿旨?!卑屠使笆值?。景嫻猜得不錯,他的確是出自粘桿處。但如今,為了保護(hù)她的安危,弘歷已是完全將他賜給了景嫻。不多時,便回來將消息兒報與景嫻聽了。他出自粘桿處,本就擅長查探一些隱秘的事兒。去了御船之上,不過一會,便從艙底翻出一具只著中衣的尸體,臉上血肉模糊,猶如剝了皮的青蛙。當(dāng)然,后頭這些血腥之事,巴朗瞞下了。畢竟的自個主子,說到底也不過是深宮里頭的柔弱女子。
小祿子,景嫻身邊貼身的,皆是認(rèn)得的。昨個還有說有笑,道是要攢些錢,幫弟弟娶個一房媳婦,說不定以后還能過繼個兒子,養(yǎng)老送終。現(xiàn)在,卻是說沒便沒了,一時之間,皆有些戚戚然。尤其是侍畫,平日里就與他感情好,如同弟弟般。心下一酸,呼出的氣息帶著哽咽,眼框亦是通紅,淚珠在里頭滾來滾去。
“唉!”景嫻幽幽地嘆了口氣,便道,“本宮曉得了。待皇上回來之后,便將今個的事兒告訴他吧!”目光一轉(zhuǎn),道,“小李子,回去之后,打聽一下他家里頭還有什么人。送些銀兩過去吧?!比怂啦荒軓?fù)生,但活人總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主子,您放心吧。奴才會打點妥當(dāng)?shù)?。”小李子躬身道??粗约抑髯觽麘训纳裆?,不禁暗暗嘆了口氣。
“都退下吧!我想好好的,睡上一覺?!碧稍诖采现?,又道,“皇上回來之后,記得叫醒我!”
“奴婢省得的?!比輯邒叻畔聨ぷ樱叺馈!爸髯臃判谋闶??!毖援?,便退了出去。小李子在外間走來走去,抬眼見容嬤嬤出來,輕聲問道,“主子看著可好些了?”
容嬤嬤搖搖頭,已生了皺紋的臉,滿是憂色,道,“不怎么好。精神還是懨懨的。我想定是被今個的事兒嚇著了?!?
“主子,不是這般沒有膽識的,應(yīng)是為了旁的?!毙±钭有乃歼^人,眼光也是毒得很。他家主子縱橫后宮多年,一直榮寵有加,萬不可能如同那些個養(yǎng)在深閨中的嬌弱女子。情緒如此低落,萬萬不會是被嚇著如此簡單。
“你說得也有理?!闭f實話,容嬤嬤心里頭,其實是有那么點嫉妒小李子的,但她更明白,主子身邊是離不開他的,自己那么點小心思,又算得了什么。
小李子微微一思索,便道,“嬤嬤,等娘娘醒了之后,咱倆將幾個個小阿哥還有格格,一并請來,定能逗樂主子。”
“還是你這腦袋瓜子轉(zhuǎn)得快?!闭Z氣里頭掩不住的酸溜溜,但瞧向他的眼神卻是帶著贊賞。幾個小主子一來,定是熱鬧非凡。只是想想,心里頭就覺得開心。
假小祿子傳出的消息,并不是純屬謠言。那日,杭州城內(nèi)大小官員為弘歷接風(fēng)洗塵時,古太醫(yī)也是一旁候著的。他原本擅長的便是毒藥之類,又得了弘歷這么多年的支持,于毒理醫(yī)術(shù)愈發(fā)的厲害起來。酒香雖然濃郁,但廳中似有似無的酣香,并未瞞過他的鼻子。便細(xì)細(xì)觀察著眾人一番,待發(fā)現(xiàn)不少人接二連三的打著呵欠,更有甚者,落下鼻涕眼淚,終暗自證實了自個個發(fā)現(xiàn)。宴席散后,則將自個的發(fā)現(xiàn)告訴了弘歷。他懷疑,接風(fēng)的官員中,不少人都中了那米囊花之毒。
當(dāng)年完顏的長子,完顏慶的模樣,弘歷一直是記得的。那完顏慶本是弘歷看好的青年才俊,卻因著染了這米囊花之毒,變得不人不鬼。實在是給他的印象過于深刻了,故而,古太醫(yī)一提,就記了起來。
杭州城一般的官員染上了這個東西,他可信其中沒有什么貓膩,暗自思量之后,卻是愈想愈驚,便讓人連夜查探。其中一個供人吸食的窩點,便是那杭州城最有名的青樓,億仙坊。今個一大清早,便帶著高無庸古太醫(yī)并幾個古太醫(yī)出去,暗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