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神主也曾言,仙有五,天地人神鬼,其余四種都已經(jīng)出現(xiàn)端倪,而鬼道修行者從巫道開始出現(xiàn),不弱于天仙大道煉氣士修行者出現(xiàn)的時間,可惜鬼道修行更為艱難,要求更高,有所成就者更是少的可憐。”
白夢魘回想起靠著太白鏡之力茍延殘喘幾千年,見識過多少鬼道英杰,大多墮入意識混亂之中,或是被修行者斬殺,能陰壽盡,還法天地者少之又少。
“師尊想要倩兒成為第一鬼仙,可是倩兒有著自知之明,鬼道之艱難,難,難,難?!?
倩兒自身資質(zhì)不凡,不然也不會被白夢魘收徒,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神靈,另外一個只是初生的陰魂,連修行是什么都不知曉。
連續(xù)三個難字,也透露出倩兒自身的一些疑慮,要做第一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有上等神位的機會出現(xiàn),本尊才會讓你謀求她的位置?!卑讐趑|也沒有多少信息倩兒能夠成就鬼仙之道。
“況且,你知道傷害姜歡的人是誰嗎?”
“誰?”
“如今天庭炙手可熱的司法天神,以前的五行上將,白云教三代首徒,甚至也是天界戰(zhàn)神,周玄。”
“是他,怎么可能?。?!”
倩兒捂著小嘴,驚訝不已,她也想不到赫赫有名的存在竟然和這個姜歡有過一段感情。
周玄大名如雷貫耳,天條是神靈的天條,九幽神系也要受到一部分管轄,在九幽還好,有著九幽規(guī)則,可是人間之地,鬼神進入其中,也要小心翼翼。
人間修行者更是受到天條管轄,天條設(shè)立不過三年光景,如今已經(jīng)有很多人神鬼受到懲罰。
“所以我說姜歡無心神道,往后更加不知會如何,九幽神系雖與天庭神系看似無關(guān),卻是糾纏甚廣,同為神道中人,周玄和姜歡一定不會如此結(jié)束?!?
“這位姐姐真的是可憐,神靈當(dāng)真無情嗎?”
“萬物有靈皆有情,倩兒你知道這最后一淚就是傷心淚了,前往不要去嘗試,很可能毀你,如今天道大昌,修行大盛,鬼未嘗不可成道,實在不行,等六道輪回清楚之后,轉(zhuǎn)世仙道或者踏入陰冥神道,師尊都可為你謀劃。”
白夢魘半是告誡道,他不希望倩兒走上彎路,他這些日子與姜歡接觸很多,親眼見證了一個貌美女修變成這般慘不忍睹的模樣。
反觀兩人討論的主角,姜歡此刻游蕩在繁華的府城之中。
一青樓女子掩面而泣,不斷的落淚,她被一風(fēng)流士子欺騙,苦苦等待三日,終于入夢初醒,方才明悟。
她的淚如雨下,一滴滴朝著河面之上而去。
“癡兒,何苦。”
一道嘶啞的聲音傳來,帶著無盡的嘆息,哀愁。
青樓女子突然被嚇到了一般,落下的眼淚都憑空浮現(xiàn),然后落入到不遠處一個老態(tài)龍鐘的婆婆面前。
“這眼淚不如就歸我老婆子了?!?
說也奇怪,姜歡將淚水一收,那青樓女子便感到那段感情恍如隔世,來的快,去的也快。
又一處,新生兒從院落降生而出。
那屋院的老父雙目老淚縱橫,臨老得子,難得可貴,乃是喜極而泣。
那新生幼兒開口哭喊,出生之喜,落淚。
姜歡不愿打擾,只是靜靜的取了淚離去。
這一路而來,上百萬的府城之中,被取淚者不知凡己,有些能聽到姜歡的聲音,有些悄聲無息的被取淚水。
直到那一處院落,姜歡停下了腳步。
咯吱咯吱,門被打開了,露出一個中年壯漢的身子,滿目瘡痍,身形疲憊,更為關(guān)鍵的是他雖是中年,頭發(fā)依舊斑白。
見著姜歡,露出喜色,口中喊道:“婆婆,三年了,你終于又來了?!?
“是啊,三年了,我等的好久了?!?
姜歡仿佛自言自語道,又好像是對著那壯漢說道。
“不知婆婆這次可能教我?!?
“你少年從軍,軍中猛將,本應(yīng)當(dāng)軍中死去,奈何天道輪回,一線生機,讓你活了過來,卻是成了天煞孤星,一生坎坷,一生悲戚?!?
“昔日也有修行者給我告誡,讓我修持功德,不沾人事,奈何我本凡人,受七情六欲影響,終于造成了苦果?!?
壯漢掩面而泣,好似孩童一般。
“三年前,第一次遇到你,你妻被克而死,你從軍歸來,不到三月,你的父母雙亡,潛心十年,終于按捺不住?!?
“三年前,若不是婆婆你,我的孩兒也要被我克死,這幾年尋石問藥,依舊毫無作用,還是個癡呆兒,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
中年壯漢也曾在大楚軍中效力,見識過不少修行者,可是對他的命格都無能為力,能改命者,必定不凡,或是隱居的奇門一脈中人,或是仙人。
而這兩者,他都接觸不到,尋常修行者對他也是無可奈何。
有些命格是先天成就,有些是機緣巧合造成,他本來應(yīng)當(dāng)死去,可是機緣成就下來,成為了天煞孤星,一路而來,克死父母,宗族親眷,悲苦十年,按捺不住,結(jié)婚生子,又克死妻子,最后連兒子都承受不住。
好在遇到了姜歡游走人間,謀劃百淚,這才使得他孩兒暫且保存一命。
姜歡還未歸位,可也是神靈,不過神力弱了一點。
“世家之事,后天易改,唯有先天難違,三年過去,你無數(shù)次尋石問藥,人間藥石無靈,修行者無助,路已經(jīng)走到盡頭,為今之計,只有一條路可走?!?
“九幽之中有一條河,名為忘川,忘川之水,玄妙異常,更為難得的是忘川兩岸生長著彼岸花,名為曼珠沙華,傳說之中,曾幻化為人形,犯下大錯,打落修行,后被西王母帶回天庭,不知所蹤?!?
“可是曼珠沙華靈性雖不在,花葉分枝還在忘川河恣意生長,先渡黃泉,再過奈何,入了忘川,取了花葉,入藥之后,你的五歲孩兒便能恢復(fù)神智,成為正常人,度過他本來應(yīng)當(dāng)有的一生?!?
“可是我這一凡人,如何度過黃泉?!?
中年壯漢急切的問道,就差抓著姜歡的衣袖哀求。
他在軍中修行武道,不過也止步于先天之前,還是凡人,反而因為練武的原因,年老會有暗傷爆發(fā),壽面反而不如普通長壽之人。
這中年壯漢也已經(jīng)四十出頭,如今已經(jīng)是人皇歷二十三年,距離當(dāng)初封神大戰(zhàn)已經(jīng)過了很長的年頭,天條建立的第八個年頭。
“等到你去渡的時候,自然會明白。”
“昔日聽聞過軍中悍將李擒虎將軍曾經(jīng)只身度過黃泉,可那已經(jīng)是武道神通境界大高手,除此之外,在未曾聽聞過,我這肉體凡胎,真的能嗎?”
中年壯漢不自信的問道。
“有言在前,任何渡黃泉者皆是有去無回?!?
話一說完,姜歡就靜靜的等待著,有些事情總需要人去做,無緣無故的因果施舍反而是違背天道,她身為神靈,更加不會違背一些規(guī)則,胡亂的干擾人間之事。
中年壯漢心領(lǐng)神會,略有所得,心中一瞬間便是安定下來,返回到屋子里面,抱了抱他那癡傻什么都分不清楚的孩兒。
他的錢財也早就在奔波之中消耗完畢,只剩下了這一件破院子。
他乃是軍中將士,若是他消失了,府邸也會照料他的家人,更何況還有面前的婆婆,如今的他只能選擇相信。
仿佛做完了一個儀式一般,從院落而出,中年壯漢面色平靜,對著姜歡點了點頭。
“黃泉路開。”
前往九幽的道路不止一條,但是其余任何一條都有著某大的風(fēng)險,正如姜歡所言,黃泉路也是有去無回。
陰風(fēng)颯颯,呼嘯而過。
陰陽通道被姜歡直接開辟而出,露出的竟然是黃泉之水,不斷的翻滾。
那中年壯漢縱身一躍,直接朝著黃泉而去。
隨后,通道關(guān)閉,不見半分的蹤跡。
而姜歡也只身踏入九幽之中,看著那中年壯漢。
“走吧,我們也去九幽看一看,她口中所言的鍋究竟是什么?”
白夢魘帶著白倩兒隨后一同前往九幽之中。
九幽的邊緣正是無窮無盡的黃泉水,猶如汪洋一般,環(huán)繞在側(cè)。
毛發(fā),表皮,血肉,五臟,六腑,骨骼。
不到一時三刻,在黃泉水之中,全都化為虛無,只剩下一縷陰魂。
天煞孤星,克天,克地,克雙親,克妻兒,克一切,后天棄命,得一線不該存在的生機,成了天煞孤星。
怨天,怨地,怨恨一切。
祈天,祈地,祈求孩兒平安一世。
他經(jīng)歷的太多,已經(jīng)疲憊了,也正是經(jīng)歷的太多了,想要的也不多了,也不再怨恨,也只有一求。
“終于開始了。”
姜歡喃喃自語道,她飛身入了奈何橋之上,只手一揮,收集人間百淚全都從袖口涌現(xiàn)而出。
點點篝火從她的手中產(chǎn)生,落到橋面之上。
最后只剩下一口大鍋,此刻也正在敢來。
遠處九幽神殿之中,無數(shù)神靈的目光也投向此處。
六道輪回已經(jīng)開辟,陰魂功德罪孽已經(jīng)經(jīng)由判官殿斷定,六道有分,只剩下奈何橋上的一口湯,忘卻前塵往事,才是輪回的開始。
無怨亦無悔,忘川河上一朵花。
一朵虛幻的靈魂從忘川河岸采摘了彼岸花,癡癡傻傻的笑著。
被一陣風(fēng)牽引,飄到了奈何橋前,三生石旁。
三生石,某一陰庭王朝的神器,后被徐幽祭煉成為三世石,映照三生三世,當(dāng)然如今這中年壯漢只有一世。
天煞孤星的一世,終于到結(jié)束的時候。
如今他只有一個虛幻的魂體,比靈魂還不如,全憑借著一股意念支撐著,他靜靜的看著三生石上浮現(xiàn)的畫面,虔誠的看著自己的一生,慢慢的跪倒在地,雙手捧著彼岸花。
花朵輕輕的飄去,被一道神力帶著直沖人間那一處破落的小院子,融入到那個小孩的靈魂之中,被天煞孤星克制導(dǎo)致靈魂受損的傷害逐漸的恢復(fù)過來。
奈何橋之上,那無盡的篝火正在不斷的燃燒,一魂體飄散而來,對著姜歡點了點頭,直接被篝火點燃,竟然化為一大鍋的形體。
人間九十九種淚加上最后一滴姜歡的傷心淚,無盡的愁思作為湯勺,不斷的攪拌。
洗魂水成了,或者說是姜婆湯成了。
奈何橋前,鬼魂如海潮一般,不斷的涌現(xiàn),過了奈何橋,自覺被印記牽引,走向應(yīng)當(dāng)前去的六道輪回之一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