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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撲朔迷離賽淵明

李玄鸚把玉玲瓏扶到後面去,海國三英正在後面,趕到外面來看,鐵崖丈人已經把武天洪救醒,鎮(zhèn)定了武天洪的精神心情。

趙孟真猛然看到武天洪的面色,失驚道:“天洪又中什麼毒了?神色不對,怎麼回事?”

鐵崖丈人指著武天洪臉上道:“他眼眶下面微現(xiàn)黑暈,鼻上新起了雀斑,太陽穴生出芝麻小的紅顆粒,這種病狀,我本來不懂。八月十五,在沈伯頑家聚會,我讀到沈伯頑家中秘藏一本毒經,裡面曾說過這種病狀,天洪是中了‘雄狐鬼鴇毒’,是從雄狐和剛死的老鴇鳥身上,提出來的材料,配上藥方,製成毒藥,無色無味無嗅,隨手散在空中,屏止呼吸都不能抵擋,這種毒物,會從人的皮膚浸透,滲入人的身體之中,能使天下古今第一剛男烈女,失去節(jié)操,而且中了人身之後,使人每三個月發(fā)二次病?!?

趙孟真嘆道:“天下毒物真太多了,武學還沒有昌明,毒學倒十分昌明,可怕可怕!這種‘雄狐鬼鴇毒’,大約是天下最毒的了,無色無味無嗅,使人不覺,太可怕了!”

鐵崖丈人笑道:“據那本毒經上說:這‘雄狐鬼鴇毒’,確是最毒,可是隻能算到天下第二毒。那麼天下第一毒是什麼?那本毒經上說:天下無論什麼毒,都不毒,天下第一最毒的,實在是人心,若能把最毒的人心,煉成毒物,恐怕玉皇大帝,西天佛祖,也不能解救!”

趙孟真問道:“天洪中了這種毒,那本毒經上說,有法子可以解救沒有?”

鐵崖丈人搖頭道:“只有藥王高二,有法子能救,那本毒經,就是藥王高二寫出來的,曾被窮財神章嘏,從藥王高二手中騙來,暗下送給虎丐,卻假說是焚燬了;虎丐就把書寄存在沈伯頑的家裡。若一時找不到藥王高二,三位師兄,卻有法子使天洪的病不發(fā)作,我卻沒有在這種功夫,沒有法子?!?

趙孟真笑道:“鐵崖丈人太客氣了,我們弟兄三個的武功,還不是都被你看得清清楚楚?怎樣使他病不發(fā)作呢?”

鐵崖丈人道:“照我想,我想龍涎香最能剋制這一類的毒?!?

趙孟真恍然大悟道:“不錯不錯,鐵崖兄的胸中武學,確是比我們弟兄三人高得多。天洪,跟我到裡面去吧,要半個月的休養(yǎng),也只能把病鎮(zhèn)壓著,使它不發(fā)作,但是不能拔根;一面治,一面趕快訪尋藥王高二吧。”

武天洪把經過情形,說了一遍。

他精神欠佳,敘述中遺漏了不少,連邵華亭之死,都忘了沒有說出;這一遺漏,以後卻出毛病了!玉玲瓏在裡面,也把武天洪對她的情形,向李玄鸚說了一遍。

李玄鸚起初聽了,絕不相信武天洪會那樣,可是玉玲瓏又是絕不會對李玄鸚撒謊的人,又不能不信,正在半信半疑,十分詫愕之時,後來玉蕊仙妃,在鐵崖丈人身旁,聽到武天洪是受到賽淵明的暗算,來告訴李玄鸚,李玄鸚才恍然明白,再三向玉玲瓏解釋。

玉玲瓏聽到是這麼回事,武天洪是中了“雄狐鬼鴇毒”,心中也除去了對武天洪的誤會,取了十根安息針,給海國三英,幫助替武天洪解毒??墒?,一個天真少女,親身受到這種驚險刺激之後,心中對武天洪,自然不由自主地,似乎開始隔了一層霧,感到十分悵惘苦悶,純潔的愛情之火,被堵塞了!被冷水澆了!李玄鸚玉蕊仙妃,痛恨賽淵明!

鐵崖丈人道:“痛恨賽淵明有什麼用?你們又捉不住他!還是去替你們武大哥,快快興建壯武堂吧,孫良幹在朱陽關重陽店一帶,怕已等得很久了,說不定我要和你們三英師父,也親自來看看,壯武堂是天下第一件大事呀!”

趙仲善道:“是的,我們都要親自來看,最好能在元旦,舉行落成典禮,你們在正月底,還要去陰山,會一會陰山墨豹,這是你們已經叫藍眼羅剎約好的?!?

趙季美笑道:“你們鐵崖丈人,肚皮裡的學問真是不凡,我們兄弟三個,一向以爲陰山墨豹,是三百年前的人,只有你們鐵崖師父,知道是一百年前的人,現(xiàn)在如果真的活著,在一百歲以上了?!?

鐵崖丈人笑道:“哪裡!我知道什麼?還不是天洪和玉玲瓏,從北京見了麟巖夫子,回來說的?”

第二天,李玄鸚、玉蕊仙妃、玉玲瓏,三人一同出發(fā)去重陽店。

從桐柏山往重陽店,五百來里路,憑千里馬的腳程,至多兩天可到,但李玄鸚和玉蕊仙妃,卻走了三天豐,因爲李玄鸚派玉玲瓏去武當山,見地靈星,故此在路上慢慢走,等玉玲瓏一同到重陽店。

玉玲瓏去武當山見地靈星做什麼?李玄鸚因爲壯武堂成立之時,必然要發(fā)帖子,請?zhí)煜挛淞置擞^禮,生怕發(fā)帖子有不周到之處,引起人家不愉快,因此叫玉玲瓏,向地靈星處抄一份武林名人的名單;地靈星是掌握武林消息的總彙,手邊當然有最完全的名單。

三天半之後,玉玲瓏果然把名單抄來了,和李玄鸚、玉蕊仙妃,一同來到重陽店。

重陽店只是一個市鎮(zhèn),只有兩家客店,一找就找到了孫良幹。

孫良幹報告道:“這裡一切事,都已佈置得差不多,造房子的工匠,和磚瓦木料,全都找妥,只等武會主一句話吩咐下來,就可以動工。只是中間還有一道阻礙,須得打開,就是我們所看好的一塊地皮,有四十多頃,先已被別人買了去,你猜是誰買了去的?我碰見這人了,這人卻是藥王高二?!?

李玄鸚大喜道:“正要找藥王高二,替武大哥治病呢!他在哪裡?”

孫良幹搖頭道:“不是那麼回事,藥王高二,此刻對於武會主,十分懷疑。彭清姑、彭雪姑,雖然是藥王高二的胞妹,藥王高二對於彭雪姑死,彭清姑重傷,換上一個右臂,倒對武會主不介意,是爲了別的一件事,對武會主很不高興,很懷疑,大約是藥王高二有一個得意弟子,死在武會主手下?!?

李玄鸚愕然道:“那裡有這回事?我去見藥王高二,問問明白?!?

大家略歇息,由孫良幹帶路,李玄鸚、玉蕊仙妃、玉玲瓏,四人一齊奔往後山之中。

離山間許多山村,不遠之處,有一間房子的小破廟,冷冷清清,荒荒涼涼,藥王高二正在裡面盤腿靜坐。

還是那樣瞎一隻眼,豁口兔脣,乾瘦黑臉,奇醜的樣子,可是身上已穿了一件舊袈裟,頸上掛著念珠,頭上還沒有剃去頭髮,一道銅箍束起來,成了一個頭陀。

聽到四人四馬來到,藥王高二緩緩睜獨眼看一看,淡淡地點頭,又把眼闔上。

確是一副心灰意懶,看破紅塵的神色,再不像以前遊戲風塵,有說有笑的精神了。

李玄鸚二人急下馬向前見禮,一齊叫一聲老二哥。

藥王高二閉著眼睛,點頭道:“善哉善哉,難得三位女檀越又相見面,人生聚散,莫非前定!阿彌陀佛!”

全然不是以前藥王高二的口氣,這位風塵奇?zhèn)b,果真是心已冷透了!皈依空門了!李玄鸚三人,自動坐在地上,先問候一番,李玄鸚又特別感謝藥王高二,替她恢復容顏,然後談到正題。李玄鸚問道:“請問老二哥,有一個賽淵明,老二哥聽說過嗎?”

藥王高二閉目答道:“這是個專去挾制江湖的惡人,貧僧最近曾經去終南山訪他剛回來不久,沒有遇見他?!?

李玄鸚道:“武天洪被賽淵明暗算了,中了什麼‘雄狐鬼鴇毒’,聽說只有老二哥能夠醫(yī)治?!?

藥王高二閉目點頭道:“貧僧去終南山訪賽淵明,正是因爲聽說,他不知怎樣,私得了‘雄狐鬼鴇毒’的配藥方子??墒秦毶б揽臻T之後,舊時一切丹藥,都已經施捨散盡,毫無存餘,也沒有什麼煉製,此刻沒有丹藥,只好把方子抄給三位女檀越吧。但是,武天洪這人,究竟怎樣?聽到傳說,他的行爲,好像是不夠你們俠義道的爲人,他這人究竟怎樣?”

李玄鸚問道:“是怎麼回事呢?”

藥王高二嘆道:“貧僧皈依空門,一切恩怨都了,不攪入紅塵間的是是非非,本不想多說。只是武天洪此人,年少有爲,前途無限,他的存心一善一惡,都有關於人世間的劫運,貧僧既有所知,不得不說,還望三位女檀越,不要誤會纔好?!?

三少女俠同聲道:“老二哥儘管說?!?

藥王高二嘆道:“昔年貧僧有個弟子,不是從貧僧學武藝的,是從貧僧學解毒的,這弟子是青城派酌少年人才,叫邵華亭。邵華亭被賽淵明刺了一劍,重傷,武天洪把邵華亭救到營盤鎮(zhèn)客店裡,這本來是很夠朋友的。後來武天洪在客店裡,替邵華亭療傷,脫下邵華亭的衣服,看見邵華亭身上,密藏著一本什麼書,武天洪就下毒手,用犯忌的藥給邵華亭吃下去,邵華亭就死了,那本書就落入武天洪手中。這些事,貧僧並沒有親眼看見,是營盤鎮(zhèn)客店,店主人和店夥計,都這樣說法,不知真假。你們三位,見到武天洪,武天洪提起過這件事沒有?”

邵華亭和李玄鸚,自幼是好友,李玄鸚一聽到邵華亭死了,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但她看見玉蕊仙妃和玉玲瓏都在,不得不把眼淚忍回去,怕她二人懷疑自己和邵華亭有什麼牽連,她只好勉強大笑道:“老二哥放心,這決然不是武天洪做得出來的事,武天洪斷然不是這種人!”

玉蕊仙妃懷疑道:“武大哥爲什麼始終沒有提到這件事?難道有別人混充武大哥,幹出這件事嗎?”

藥王高二道:“照理說,武天洪不見得這樣惡毒,當時貧僧也不相信,追問店主人,店主人把武天洪的狀貌,說得全對,還說他有一匹黃千里馬;既然有馬,無論如何,武天洪和邵華亭在那客店中同住過,總是實在的。”

李玄鸚辯道:“那麼賽淵明,正好藉此機會造謠,甚至於花錢,買通了那店主人和夥計,都這樣說法?!?

玉蕊仙妃道:“武大哥既然和邵華亭同住過,邵華亭又死了,武大哥怎會回來之後,一字都不提呢?”

李玄鸚大笑道:“你們不要上當!武大哥若是看見邵華亭一本書,下毒手害死邵華亭,把書奪過來,做這種惡事,焉肯被店主人店夥看在眼裡?武大哥何至於這樣笨?那不可信的!”

藥王高二點頭道:“有理有理,最好你三位再親自查訪一下。還有,孫良幹說,你們要買這地皮,開設壯武堂,那是很好的,貧僧雖然已經先買下了,願意雙手奉送。但是有一件事,貧僧深望武天洪是一位正派少年,貧僧才肯;若是他是殺死邵華亭奪書的人,貧僧這塊地皮,準備化緣修廟了,不能送他做壯武堂!”

聽藥王高二的口氣,對於武天洪,仍然在懷疑中。李玄鸚再辯道:“老二哥放一百二十個心,玄鸚願意用身家性命,保武天洪,斷然不是這種人。再說一句狂妄的話,以武天洪現(xiàn)在的功力和武學,邵華亭身上的一本什麼書,武天洪還不一定看得上眼吧!”

藥王高二的醜面孔上,閉著眼露出一絲醜笑,點頭道:“但願如此!但願如此!也罷,貧僧把藥方說出,你三位記下吧?!?

倉促之中,哪裡來的紙筆?玉玲瓏拔出威風刀,聽藥王高二說著藥名和分量,用刀尖寫在山石上。同時,三女俠也牢牢記在心中。

藥王高二把藥方說完,雙掌合十,再不言語李玄鸚、玉蕊仙妃、玉玲瓏,三人告辭,藥王高二也不答,三人自上馬,跟孫良幹回去。

一回到重陽店鎮(zhèn)上的客店中,武天洪正在店裡!

李玄鸚驚喜道:“你不是要休養(yǎng)半個月嗎?怎麼今天就來了?”

武天洪羞慚道:“我中了毒,做下那種對不起玉玲瓏的事,真是我一生的白璧之瑕!可是後來,還是玉玲瓏治好了我!三英師父說:安息針是天下的至寶,千萬不要再濫用,這次全憑十根安息針的力量,三英師父用龍涎香氣功,加上十根安息針,只一天一夜,連病根都拔去了,再不會犯;若是沒有安息針,焉能如此?”

玉蕊仙妃問道:“邵華亭死了嗎?你有他一本書?”

武天洪猛然一驚道:“是呀!我都忘記說了,書還在我的身上?!?

玉蕊仙妃道:“藥王高二,疑心你殺死邵華亭,奪得那本書。你回來一個字不提,等到我一提到這件事,你又猛然一驚,此刻連我也疑心你了!”

武天洪怒道:“哪裡有這種事!”

他急把經過情形說了一遍。

玉蕊仙妃跳起來道:“你越說越可疑!照你所說的情形看來,邵華亭也算是死在你手裡,你不邀他去終南山,他怎會遇到賽淵明?既然他可以說是死在你手裡,你不等邵華亭的靈位靈牌立起來,不弔祭一番,丟下來就走,這不明明是殺人奪書的情形?”

李玄鸚道:“二妹不必疑心,那時大哥已經中毒了,自然精神恍惚,做事不像話。若是大哥那時清醒著,越是殺人奪書,越是要做得像樣,還要痛哭一番,親送靈柩,來掩人耳目。大哥丟下來就走,也就是他沒有殺人奪書。我們相信大哥的話,要比相信藥王高二的話,更深些纔對。”

玉玲瓏也道:“藥王高二也是聽來的,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玉蕊仙妃大笑道:“我又何嘗相信?我恨大哥對玉玲瓏無禮,所以我故意擺出大老爺審案子的口氣,審訊他,叫他氣一氣!”

玉玲瓏聽了,紅著小臉,飛似地奔出去。

武天洪問道:“你們見到藥王高二了嗎?在哪裡遇見他的?”

李玄鸚把經過情形說一遍。

武天洪跳起來道:“三英師父給了我一部《西遊記》,唐僧取經的故事,我正要去問藥王高二呢。壯武堂的事,叫孫良幹馬上動工吧,地皮包在我身上,走!”

孫良幹立刻去找工匠,興工建造壯武堂。

武天洪、李玄鸚、玉蕊仙妃、玉玲瓏,四人四馬,再去找藥王高二。

天色漸漸黑下來,四人四馬,頃刻之間,就到了那一間房的小破廟裡。

藥王高二不在。

武天洪下馬,走進去看。

玉蕊仙妃道:“高二不在,回去吧,等一下再來。”

武天洪不答,在小廟內仔細看,忽然看見牆壁上,留下新寫的黑筆字,墨還沒有全乾,寫的是:“當心賽淵明來了!高二留字。”

武天洪見了,點點頭,一言不發(fā),回身上馬,向三人道:“高二留下了字,說賽淵明來了,今天夜裡,我們來一次奇襲,捉住賽淵明?!?

三位女俠聽了大喜,四人四馬,又回到店中。

晚飯後,四人不再騎馬,好在路並不遠,徒步輕功,第三次奔赴那一間屋的小廟。

藥王高二,仍未回來,悄悄無人,玉玲瓏發(fā)現(xiàn),她所用刀刻山石寫的藥言,被毀去了,不見字跡。

四人分四處,找山石埋伏,互相的距離,有半里路。

此刻四人的武功,在江湖上,已可立於不敗之地,已不怕任何高手黑道魔頭前來。

不久,大約在二更左右,遠遠一條黑人影,沒有施展輕功,步行而來。

半晌,漸漸走近,是一個勁裝大漢,背上單刀,面孔全然陌生,走到小廟前面。

這大漢四面望了一會兒,忽然高聲喊道:“金狻猊武天洪武少俠,在附近沒有?”

武天洪飛身而出,直落到這大漢面前,一看這大漢,是一個人家莊院中,一個壯丁樣子的人,雖然背上帶著單刀,並不會武功。

武天洪問道:“在下正是金狻猊武天洪,有什麼見教?你是賽淵明派來的不是?”

那大漢一詫,似乎詫異未卜先知,點頭道:“是的,武少俠,小的是賽淵明手下一名隨從,奉賽淵明之命,特來傳話?!?

武天洪心想,賽淵明好狡猾,自己不肯身臨險地,卻派一個隨從來傳話。他問道:“有什麼憑證?”

那大漢把頭巾取下,遞給武天洪,又打亮了火摺子,照著頭巾給武天洪看。

武天洪見這大漢的頭巾,果然是黃色素緞的裡子,中間繡著一個藍色的牛宇。他點點頭,把頭巾還給大漢,問道:“不錯,你傳什麼話?”

那大漢把頭巾戴好,道:“有個李玄鸚小姐,李小姐的母親和妹妹李玄玉,現(xiàn)在已經由湖南武陵山中,請到賽淵明家住下了,就是傳話說這一件事?!?

武天洪聽了,心中大驚,這一下,果然能挾制住武天洪四人了。

但面上仍然不動聲色,搖頭道:“一來,口說無憑,有什麼憑據呢?二來,這是李玄鸚的事,與我武天洪無關,告訴我沒有用,告訴我,和告訴那塊石頭,一樣沒有用?!?

那大漢身邊,取出一個紙包,遞給武天洪道:“把這個紙包,給李玄鸚看,就知道是真的?!?

武天洪不肯接過來,深怕手一摸,又要中毒:“你放在地上。”

那人把紙包放在地上,道:“這紙包沒有毒,放心;過一個時辰,小的再來?!?

武天洪厲聲道:“過一個時辰再來,叫賽淵明自己來,不是他親自來到,什麼話也不談;縱使賽淵明把李玄鸚的母親,殘酷毒刑處置,我們將要叫賽淵明,受到同樣的滋味?!?

那大漢不再說話,打個扦,自去了。

等那大漢步行去遠,武天洪一拍手,李玄鸚、玉蕊仙妃、玉玲瓏三條黑影煙馳而來。

武天洪把經過說一遍。

李玄鸚急取一錠銀子,向那紙包上一丟,半晌,銀子在紙包上並未變黑,知道大約沒有毒,急把紙包取來一看,裡面包著一件二寸多長的白玉獅子,還有一個字條。

字條上寫著:“鸚兒見字,暫時皈依賽淵明門下吧,他才肯替母解毒。母字。”

李玄鸚看了,默默不言,一會兒,很鎮(zhèn)定地道:“這白玉獅子是舍妹書桌上的,這字條,也是家母的筆跡。不過家母的性情,自幼就是情願斷折,也不肯彎曲,這字條上怎麼又這樣軟?料想又是賽淵明下了什麼毒,使母精神恍惚。”

玉玲瓏道:“再有人來,我們暗下跟蹤,跟出賽淵明的巢穴?!?

武天洪搖頭道:“他不會那麼容易對付?!?

玉蕊仙妃道:“等再有人來,看情形再說?!?

四人不再走開,就在這一間小廟裡,寂寂坐著。

四人心情十分沉重,每個人都以李玄鸚的母親妹妹,和自己的母親妹妹一樣,如今落在仇人手中,怎麼辦?三更——一條黑影,疾馳而來,那輕功的迅速,直和野人王差不多,正是賽淵明!武天洪低聲道:“玉玲瓏準備安息針解毒!”

玉玲瓏急取八根安息針,分給每人兩根。

賽淵明來到,遠遠站在廟外,右手斜刃劍,左手一柄拂塵,低聲叫道:

“武少俠四位,出來答話?!?

武天洪四人,一齊出小廟來,一字排開,站在賽淵明對面四丈距離。

賽淵明低聲陰冷地問道:“李玄鸚幫主,怎麼說?”

李玄鸚冷笑道:“先聽你開開價?!?

賽淵明陰聲道:“我要你離開武天洪,等到武天洪和別人結了親,再放你母女出來;武天洪一天不結親,一天不放你母女三人。”

武天洪此時,心中怒火,已經涵養(yǎng)不住,他只因顧慮到李玄鸚母親妹妹的安危,不敢妄動。

可是,心裡又想回來,永遠顧慮下去,到頭來,還不是四個人都要受賽淵明挾制?要捕捉賽淵明,此刻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此機會一失去,再也找不到賽淵明的蹤跡了,想來想去,惟有冒險試試看。

武天洪口中,不禁脫口而出道:“一人一根!”

李玄鸚聽了,心中明白,玉玲瓏也懂了,答道:“對的,一人一根!”

玉蕊仙妃還沒有懂,正要問,賽淵明斗然變色,厲聲喝道:“打什麼切口?”

左手拂塵向空一揮,疾退下七八丈。

武天洪早飛身向前,抖手一安息針打去。

玉蕊仙妃方纔明白,也疾打一根安息針。

四人四根安息針,一齊打出。

武天洪早一把揪住賽淵明,迅疾得賽淵明閃躲都不及,這一次,武天洪的身法,比鬥野人王時還快,因爲他心中,恨賽淵明恨到極點,太恨賽淵明瞭。

武天洪一把揪住賽淵明,李玄鸚、玉蕊仙妃、玉玲瓏,三女俠幾乎同時也到,賽淵明身上,已中了四根安息針。

武天洪一捉住賽淵明,左手疾如飛電,立刻奔賽淵明左邊的那一隻大斜眼,一挖,把賽淵明的左眼珠挖出來,右手一放,李玄鸚疾伸手,又捉住賽淵明。

武天洪高聲說出兩件震驚天下武林的事!他高叫道:“第一件事,他這左眼珠,就是那隻真正的水晶球!第二件事,賽淵明就是藥王高二,藥王高二就是賽淵明,兩人是一個人!”

李玄鸚、玉蕊仙妃、玉玲瓏,三人一齊大驚!李玄鸚也不曾料到:賽淵明就是藥王高二,如今知道賽淵明就是藥王高二,想起爲自己恢復容顏之恩,手下不禁軟了一下,鬆了一下。

賽淵明火速猛力一掙脫,斜刃劍一道寒光飛起,抖出滿天劍花,人卻來一個懶驢打滾,就地一滾,滾出丈外,飛箭似地逃走!李玄鸚、玉蕊仙妃、玉玲瓏,三人閃電追去。

忽然半里路外,一道藍光旗火,直飛上半天中,在天空爆炸開花,變出一大片綠光的花傘。

武天洪一見,認得那是賽淵明的旗火,他也疾追去。

一瞬之間,三裡多之外,又筆直飛起一道黃光旗火,飛到九霄之上,比賽淵明的旗火,似乎更高了一倍。

不知是賽淵明的同黨,接應的旗火,或者是另有其他那一路的英雄。

武天洪疾追兩里路,看見二十一個大漢,把李玄鸚、玉蕊仙妃、玉玲瓏三人攔住,賽淵明不見蹤影,逃了!賽淵明這一逃脫,毫無疑義的,李玄鸚的母親妹妹,要吃苦頭了,甚至喪命!武天洪心中萬分焦急,卻又不知往那裡去追賽淵明。

回頭看,看見李玄鸚竟然敗下來,一路向後退!玉蕊仙妃、玉玲瓏,兩人每個人都對七個敵人,李玄鸚也對七個敵人,這二十一個敵人,不知是那裡找來的高手,七個人對玉蕊仙妃,居然打了個平手,玉蕊仙妃仍然佔上風,只有猛攻,沒有自守,七個人全處於防守拼打的地位,但猶然能死命支持不退。

玉玲瓏一個對七個敵人,更顯得猛烈,這個十八歲的小姑娘,痛恨賽淵明入骨,把壓箱底的武功施展出來了,當武天洪回頭看時,恰好兩聲狂吼,血光飛濺,地上倒了兩條沒有頭的死屍,兩個人頭飛出十七八丈之遠。

剩下五個,猶然死抵著玉玲瓏!看樣子,這一批人,不怕三女俠,也不怕死,只怕賽淵明!不得不替賽淵明賣命!

李玄鸚卻不同了,一邊鬥著,一邊退著,只有六個敵人,六個敵人捨死忘生地窮兇極惡,連追帶攻,李玄鸚似乎想脫身,又脫身不得,被六個死命地纏住了!武天洪大詫,李玄鸚今天怎會這樣不行?再一看,原來李玄鸚臂,挾住一個人!武天洪立刻明白:李玄鸚已經捉到一個敵人,要從這俘虜的口,套問賽淵明的住處,去救她的母妹。

武天洪疾飛來到,厲聲喝道:“住手!賽淵明的水晶球,在我手裡!”

這兩句話,比皇帝的聖旨還有威力,六個敵人一齊跳出圈外,都住了手,一齊回看武天洪。

不但這裡,連玉蕊仙妃和玉玲瓏兩人面前的敵人,也一同高喊住手,紛紛跳出圈外,四散站開,都住了手,集中眼光看武天洪。

這些賣命的,原來不是怕賽淵明,是怕水晶球。

武天洪手中,高舉著水晶球,高聲叫道:“列位放心,我金狻猊武天洪,是正派的俠義道,讓我們大家一同來,了斷水晶球的事!武天洪只有幫列位忙的,不會和列位作對!”

二十一個敵人,死了兩個,被捉一個,還有十八人,一齊蜂擁奔武天洪來。其中一個老者,拱手焦急道:“武少俠,拿著水晶球沒有,水晶球裡,只是一張單子,不是賽淵明勒索敲詐的文件,文件分散著藏在許多地方,一看水晶球裡的單子,就能知道地點??墒俏渖賯b若是去遲一步,賽淵明先到一步,他仍舊能把那些文件移往別處的?!?

武天洪高聲道:“列位稍等一下,此刻最急的一件事,是首先要去救這位黑鸚鵡的令堂!請問列位,剛纔另外一道黃光旗火,是賽淵明的不是?”

十八個人面面相覷,答不出來,其中有幾個人答道:“不知道,我們就知道藍光旗火開綠花的,是賽淵明的旗火,一見這旗火,我們就來接應賽淵明?!?

武天洪急道:“玉蕊仙妃、玉玲瓏,你倆快奔黃旗火處查一查!”

玉蕊仙妃、玉玲瓏飛似地去了。

這時李玄鸚,正在向那俘虜問賽淵明的地址,這俘虜卻不知道。

十八人中,有人說道:“我們都是被賽淵明約來的,並不是賽淵明的手下同黨,誰也不會知道他的地方?!?

武天洪向李玄鸚道:“放掉他吧,你快去接應玉蕊仙妃和玉玲瓏,從那黃光旗火處,也許能追蹤出來一些頭緒。我在這裡,替他們了斷這水晶球的事?!?

李玄鸚放了俘虜,飛似的去了。

武天洪叫這十九個人都圍著坐下,他自己在十九人的中間,手中拿著水晶球。

這水晶球,和上次玉玲瓏所得到那一隻,大小完全一樣,也是清白半透明的,前面一片黑斑。所不同之處,玉玲瓏那一凡黑斑只是一黑斑;此刻武天洪手中的一隻,那黑斑不是全黑色,卻是黑中帶黃,而且全然是人的眼珠的樣子,有彩虹,有瞳孔,放在藥王高二的那隻瞎眼之內,恰好像是一隻真眼睛。

武天洪看到這一隻假眼球,才恍然明白;賽淵明爲什麼是大斜眼?因爲他右眼向右看,左眼乃是假眼球,不能跟著右眼一齊轉動,就顯出來是個斜眼人。

當他安上假眼球之時,就成了賽淵明;當他把假眼球取下之後,就就成了藥王高二!藥王高二本是豁嘴兔脣,做賽淵明之時,卻把豁嘴兔脣又補上——他當然是關於用藥物來化裝的!這時,武天洪當著十九人,把這水晶球反覆地看了兩遍,發(fā)現(xiàn)這水晶球,是兩個半圓形體,合起來的;用手輕輕分開兩個半圓形,看見裡面是空心,空心中藏著一個小紙團,把小紙團取出,在手中舒攤,是一張二寸見方的連史紙,紙上寫著極細極小的字。

字太小太細,黑夜中難以分辨出來;十九人之中,有兩人取出火摺子,打亮了火光照著看,看出來了,上面寫的是——第一號,武當,黃山;第二號,少林,雞心嶺;第三號,峨嵋,千秋鎮(zhèn);第四號,燕山,太行山;……

武天洪看到第三號,“峨嵋,千秋鎮(zhèn)”,心中明白,峨嵋的秘密,藏在千秋鎮(zhèn)上的何家,武天洪曾化名陸秀夫,在何家住過,救出陳年老酒。因此,他由此類推,第一號是武當派的秘密,乃是藏在安徽黃山;第二號是少林寺的秘密,是藏在雞心嶺;第四號是燕山派的秘密,藏在太行山。

第四號以下,還有許多,這張小方紙上,只寫了有六十多號。

六十多號之中,正派名門佔了七門派,是少林、武當、峨嵋、衡山、崆峒、崑崙、天臺;其餘的都是小門派,如燕山派、雲中山派等等,以及千秋鎮(zhèn)何家,和其他著名的莊院、鏢局,黑道上的山主寨主等等。

可是,此刻雖然得到了江湖上最注意的真正水晶球,仍然不能解決問題——武當的秘密,藏在黃山,黃山那麼遼闊,到黃山那一洞去找回來?可是賽淵明若是此次能夠逃走,他卻可以先趕到黃山去,把武當派落入他手中的秘密文件,先取走,換個地方收藏!武天洪在火摺子光照之下,把一條一條,都朗聲宣讀給大家聽了。宣讀完之後,收起小紙和水晶球,向大家高聲道:“這水晶球沒有很大的用處,眼前最要緊的,還是四面兜捕賽淵明,不使他逃脫,把他捉到問口供,他若不肯供出來,把他囚禁著,叫他不能分身去改地方收藏,然後容我們慢慢去找。此刻,列位要是願意除去賽淵明,我們一同奔往黃光旗火之處;若是恐怕捉不到賽淵明,反而得罪了他,列位不妨都各自回去。”

衆(zhòng)人聽了,默默地互相望著,你看我,我看他,片刻之間,都無言無語地紛紛散去,消逝在黑夜之中。

仍然在懼怕著賽淵明!武天洪一看這種情形,憋了一肚皮悶氣!武林中人竟這樣不景氣,都有缺點毛病,抓在賽淵明手中,誰也沒有破釜沉舟的魅力決心!誰也不肯拼出去幹一下,爲武林除害,都是些狗雄!立刻,他心中又轉到李玄鸚母妹的安全問題上去,他飛似地疾奔黃光旗火之處!當然,黃光旗火放起之後,已經有不少時間,此刻武天洪再奔到,早已不會有人了,武天洪只是想到這來看看情形。

果然,看出情形了,在山石上,有用刀劍畫成的“王”字和“心”字,這是玉玲瓏和玉蕊仙妃所留下的記號。這兩記號,都指向正東方。

但是,武天洪幸虧沒有一見這兩記號就向東去,他又看見李玄鸚的“目”記號,卻指向正西。

武天洪心中一詫,這三人的符號,怎會恰好指著相反的地方?到底往那一方向去是對的?以時間來說:玉蕊仙妃和玉玲瓏先到此地,李玄鸚隨後才趕來的。

假如放黃光旗火的是敵人,敵人放了黃光旗火,把玉蕊仙妃和玉玲瓏騙誘了去,走了之後,然後真正的敵人出現(xiàn),恰好遇到李玄鸚,李玄鸚追那真正的敵人去,這樣想來,李玄鸚留記號,指向正西,是對的,武天洪應該向正西追下去。

假如放黃光旗火的是正派人,一見玉蕊仙妃和玉玲瓏來到,把這兩人領去追敵人,之後,真正的敵人出現(xiàn),恰好遇到李玄鸚,這樣想來,仍然是向西追李玄鸚是對的。

而且以李玄鸚的智慧聰明,高絕羣倫,李玄鸚的判斷和指示,必然不會錯。她後到此地,見了玉蕊仙妃和玉玲瓏的記號,不往東去,她自己另留下記號,指向正西,當然往正西去是對的。

武天洪只閃電地把這些情形一研究,立刻按照李玄鸚的記號所指示,飛似的向西疾馳而去。

疾馳了七八里路,迎面突然來了一人一馬——因爲武天洪是面西疾馳,這人騎馬,是向正東疾馳,迎面而來,快上加快,只一瞥眼,已經交錯而過;就在此一瞥眼交錯之時,武天洪恍惚看見這人所騎的馬,是李玄鸚的大食國黑千里馬!武天洪急停止腳步回頭看,看見那馬疾馳的姿態(tài)和蹄聲,無疑的正是李玄鸚的黑馬。

可是馬上騎的人,已不是李玄鸚,卻是一個便裝的男子。這人不是騎在馬上,是蹲在馬鞍上,一望而知,這人有極其精奧高深的內功,把內功由兩腳度在馬身上,馬的疾馳的速度,比原來更增加了一倍;原來就是大食國的千里馬,再加上一倍,那更是簡直如飛似電,一瞥眼錯過,頃刻間已遠下七八里。

這人的背影,似乎曾經看見過一次。

江湖上這樣精奧高深的內功的人,不過三絕四奇,和極少數的掌門人,武天洪都見過了正面和背影,此次看見這蹲在黑馬上的人的背影,不會不認得;但是有那一位,武天洪只看見過正面,沒有見過背影的人?武天洪一時想不起來。

但是有一個印象,使武天洪比較放心些的,就是這蹲在黑馬上的人,是一位正派人,不是黑道魔頭。

也就是說:正派人騎李玄鸚的黑馬,不是由李玄鸚手中奪去的,定然是李玄鸚借給他的,可見李玄鸚並沒有遇險。

武天洪因爲追黑馬,已經再也追不上,只好仍然繼續(xù)向西疾馳。

前面隱隱一片房屋,默默藏在黑夜之中,武天洪知是朱陽關。

只見前面有三個人,疾走如飛,一個是道士裝束,一個是少女的樣子,這一道士一少女,一左一右,似乎在共同扶著一個小腳老太太,三人並排著向朱陽關疾走。

武天洪步下加快,飛趕上去,趕近到三四十丈距離,前面道士、少女、老太太,三人一同止步停身,道士首先轉回身看武天洪,少女和老太太也轉回身來。

原來那道士,卻是武當派掌門教主,海竹真人!老太太正是李玄鸚的母親。

少女卻不認得,一猜就知道是李玄鸚的妹妹李玄玉,她面貌神似李玄鸚,卻抵不上李玄鸚那樣天香國色的美秀。

海竹真人失蹤多時,不想在此地遇見。

李老太太,在莫干山武天洪見過。

武天洪急上前,拜倒在地上。

李玄玉毫不生澀,上前把武天洪扶起,笑道:“是金狻猊武大哥吧?”

口音也和李玄鸚一樣。倘若李玄鸚是武天洪的妻子,此刻卻是初次見到小姨子!海竹真人點頭笑道:“小師弟,你來得恰好,李家老太太,託你吧?!?

武天洪以前,曾和海竹真人撞過一次,此次不再放在心上,躬身道:“主教師兄,地靈星到處尋訪你呢。”

海竹真人搖頭道:“沒有那話,他不會不知道貧道去處的,他是故意騙你去打終南山,把賽淵明逼到河南來,好叫他落網。賽淵明膽大包天,竟敢到武當山來挑戰(zhàn),貧道和賽淵明約好,在一處山洞中相見,七天,讓他用種種毒物,到底一點也不能傷到貧道,他敗了,貧道才能把李老太太救出來?!?

李老太太道:“真多虧這位武當教主,拿一種什麼氣護著……”

李玄玉掩口笑起來道:“乾元純陽罡氣!”

武天洪道:“教主師哥,你知道嗎?賽淵明就是藥王高二!”

海竹真人大驚愕,呆了一呆,道:“真的嗎?那貧道走眼二三十年,還是栽在他手裡!這欺世盜名的匪類!你且說說看,什麼憑據?”

武天洪把假眼球的情形,說了一遍,又補充道:“最後一次,被我看出破綻來的,那是他當藥王高二之時;說漏了一句話。他說:邵華亭是跟高二,學解毒的徒弟;邵華亭既然學會了解毒,怎麼會中了‘七龜血’毒之後,自己用薄荷來解毒,一吃就死了?可見邵華亭並沒有學過解毒。高二還造搖言,說我害死邵華亭,用挑撥離間和李玄鸚的情誼!藥王高二、賽淵明、鬼麻老五、因明和尚、琉璃光王佛,這五個名字是一個人!海國三英給我一本西遊記,叫我去向藥王高二請教。我仔細一看西遊記,後面有一篇西天諸佛的名單,名單上第二位佛,全名是:‘南無藥師琉璃光王佛’!賽淵明自稱琉璃光王佛,是半截名字,把‘藥師’二字隱藏了!”

海竹真人點頭道:“究竟海國三英,高人一等!他早看出來了!貧道告辭!”

說完,大袖一拂,一陣清風,飄然而去。

武天洪急問李玄玉道:“你姊姊呢?”

李玄玉笑道:“你問我姊姊什麼?你想她?”

武天洪心想:和他姊姊一樣,也是個小野貓!本想逗逗她,老太太在旁,不好意思放肆,老太太已經笑叱道:“不準亂說,玄鸚把黑馬借給一個人,那人騎馬奔安徽黃山去了,玄鸚去捉那賽淵明,約好在朱陽關客店裡聚齊?!?

武天洪問道:“騎玄鸚黑馬的人是誰?”

李玄玉笑道:“那是我姊姊平生第一個好朋友,對不起,你要輪到第二啦!”

李老太太笑道:“這妞子越慣越沒有人樣子了,武少爺不要和她一般見識;玄玉,好好說,那人是誰?”

李玄玉道:“哼!他要是和我一般見識,他敢情學問進步了。要是我呀,見了人家母女兩個,從賽淵明手下逃生,首先要問:‘伯母,二妹,沒有中什麼毒嗎?’她福一福笑道:‘武大哥,託福,沒有中毒,謝謝你的關心?!葬嵩賳枺骸愦箧⒛??’那我才肯說出來。我還說:‘我大姊把馬借給武當派俗家掌門人地靈星,去到黃山找回一包文書和碧玉蟾蜍墜子去了?!?

武天洪聽了,心中暗想:李玄鸚絕世聰明,被鐵崖丈人稱做天下三奇人之一,不料她這妹妹,又是一個人世間的尤物,看樣子不過十七歲,卻這樣刁鑽精靈,幾句話,把人弄得啼笑皆非,見了面沒有問中毒,確是自己失禮的地方。他大笑著向李老太太躬身道:“伯母好福氣,有這兩個女兒,我大姊玄鸚,我二妹玄玉,都是天下奇才,伯母將來一定能享大福的?!?

老太太呵呵笑道:“那裡!李玄鸚說:武少爺打敗了野人王白骨夫人,賽淵明失卻了靠山,已經日暮途窮,不得不孤注一擲了,這一次下來,玄鸚說,賽淵明恐怕要全被滅掉了?!?

李玄玉道:“武大哥,我們說正經的,你不該上賽淵明的當!賽淵明說,他放了藍光綠花旗火之後,兩個時辰不見面,賽淵明的朋友,就會把水晶球裡的東西,全都宣揚出來,使天下武林沒有臉見人。賽淵明這些話,也只好騙騙你!你不想想,像賽淵明這種陰險惡毒的人,焉能容許天下有第二個人,共同知道水晶球裡的秘密事?他絕不會有什麼朋友,能把水晶球裡的事全都宣揚出去。他要是真有這種朋友,他那朋友還不在八百年前,就先把賽淵明出賣了,單獨享受水晶球的秘密?武大哥你說是不是?”

武天洪聽了,心中恍然大悟,暗想,這李二妹好精明鋒銳,看來比李玄鸚還厲害,將來李老太太的二女婿,倒不容易找呢!他正在略略一想,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李玄玉小眼珠已經轉了七八次,似乎又怕武天洪心中不愉快,連忙補充道:“不過最要緊的一件事,還是武大哥打敗了野人王和白骨夫人,好比是拔了賽淵明的樹根,賽淵明如今只是沒有根的浮草了。要不是武大哥打敗了野人王,今天我們被賽淵明捉去,哪裡會這樣容易就逃出來?”

武天洪大笑道:“隨便你怎麼說,挖苦也好,誇獎也好,反正現(xiàn)在先到朱陽關,找個客店歇下來再說。伯母,好走嗎?”

老太太笑道:“武當教主和玄玉兩個,用氣功託著老身走的,一點不費力?!?

正說時,玉蕊仙妃突然落在身前,驚惶焦急道:“玉玲瓏被賽淵明捉去了!”

武天洪鎮(zhèn)靜地道:“不必焦急,玉玲瓏的武功和聰明,足夠保護得了她自己,又有安息針,不怕毒,而且你大姊也追去了,我先給你引見引見?!?

他把玉蕊仙妃,介紹給李老太太和李玄玉。

彼此見禮一番,客套寒喧一番,倒把李玄玉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她心中一定是在想:只以爲姊姊李玄鸚,是天地間的絕世仙容,不料又有這麼一個玉蕊仙妃張瓊,竟然秀美得和姊姊並駕齊驅,不相上下…… 她連忙收斂心神道:“武大哥,你跟二姊去吧,家母由我照應就行了,我們是住在朱陽關的來安客店,請家姊和各位都來?!?

武天洪想:賽淵明詭計多端,焉知不去而復返,再把李老太太母女捉去?他向李玄玉點頭道:“那麼我就和你二姊去了?!?

他向李老太太告罪,回身與玉蕊仙妃疾馳而去。

只疾走下來半里路,武天洪打手勢,招呼玉蕊仙妃,又回身疾奔朱陽關。他悄聲道:“不必去救玉玲瓏,要緊的還是去保護李伯母,我們暗下埋伏在來安客店附近,守株待兔,等候賽淵明去而復返,乘虛來捉李伯母?!?

玉蕊仙妃冷笑道:“就是李玄鸚要緊,比誰都要緊!”

口中雖然如此說,腳下仍然跟著武天洪,疾奔朱陽關來安客店。

剛一回到朱陽關鎮(zhèn)口,已經看見二十多人,把李玄玉母女包圍起來,李玄玉一柄劍,舞起萬道光華,一片風吼,但見彩霞片片,銀星點點,閃電條條,寒光熠熠,完全是李玄鸚的地藏王七十二式的路子,舞得十分純熟周密,靈捷奇變,四周二十多人,無一人敢上前送死,二十多人的刀劍如麻林,只四面圍著猛攻。

突然其中一條壯漢,把一個拳頭大的紙包,向李玄玉的劍光風團中一丟。

突然一股猛烈的內力,橫空涌到,把那紙包迎頭推送回去,原物歸還原主!突然一條黑影,落入核心中,卻是玉蕊仙妃!紙包一被玉蕊仙妃推回,那壯漢火速拔身飛退,不敢接那紙包,紙包下落地,倏然散開,不見蹤影。

玉蕊仙妃的江湖經驗,本來很豐富的,一見紙包落下地,知道不妙,不管是會爆炸的火藥之類,或是歹惡的毒物,總不能使它近身,立即迅疾的雙掌齊震,猛烈的掌風,飛迸而去。

紙包一落地,突然化滅不見,玉蕊仙妃知道,又是變成了什麼無聲無色無味無嗅的毒氣,她的掌風已到,全打飛去,接著,她不斷的掌風,源源滾滾,把那毒氣直掃橫揮,反而打向二十多個敵人,一瞬之間,已有九人中毒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其餘的人,火速四散逃走。

一柄斜刃劍,疾刺玉蕊仙妃,賽淵明果然親自現(xiàn)身。

玉蕊仙妃疾閃身,原來斜刃劍並不是刺玉蕊仙妃,卻直向李老太太刺去,玉蕊仙妃一時忘了賽淵明是大斜眼,他又補上一個假眼球。

李玄玉恰好在旁,保護著母親,突見斜刃劍刺來,疾閃電一劍,直斬賽淵明的右腕。

不料斜刃劍專走斜路,李玄玉一劍正斬了去,正斬毫無用處,賽淵明微向斜處一偏,已躲開了李玄玉的劍,他那斜刃劍,仍然不改路線,不變招法,疾刺到李老太太的喉下胸上。

“砰!”

玉蕊仙妃閃開賽淵明一刺之後,才知道根本不需要閃躲,纔看出賽淵明一劍斜奔李老太太;又見李玄玉疾飛劍極精奇神妙地去“剪腕”,知道李玄玉這一招必然無效,李老太太必然仍被刺中,玉蕊仙妃久經大敵,應變何等迅速,只一剎那間看清這種情形,立刻雙手一放,首次把鐵崖丈人傳授的“霹靂掌”打出。

一聲震聾耳朵的爆炸烈響,紫紅色火花一閃七八尺方圓,照得黑夜山中,乍乍一亮,霹靂掌貼地面打去,把地面炸成七八尺方圓,三四尺深的一個大坑,沙石泥土三面飛濺起一丈多高,鮮血如雨飛灑,賽淵明兩隻腳成粉碎,人被震起兩丈高,倒栽蔥在六七丈之外。

玉蕊仙妃這一記“霹靂掌”,拿得分寸恰到好處,只施出四五成功力,偏斜打去,足以震碎賽淵明的雙腳,不會致命,可以捉個活口;同時,使地面上沙石泥土,三面開花,留一面不使沙石泥土濺到李老太太母女身上,這全憑最高度的經驗、果斷和最神妙的技巧!蜈蚣,又名百腳,古人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賽淵明正是這樣情形!他又是藥王高二,功力列在武林四奇的第二位,豈是容易對付的?他兩腳被炸成粉碎,人並沒有死,他以最迅疾的動作,身在空中未落地之時,已急取兩粒丹丸吃下去,身體剛要落地,疾倒轉身俯衝,兩掌向下,迸出輕度掌風,拍向地面,地面打不動,他自己本身,就被反彈起來,又騰高二三尺,就此全身倒豎,兩手不住地向地面拍出掌風,身體永遠在地面上四五尺,一路疾打下去,一路如煙影疾電,竟然飛逝逃去。

他是以兩掌“浮空馭氣”逃走,比腳下輕功,快上一倍,雖然消耗大量的丹田內力,但是爲了逃命,只此一法!玉蕊仙妃一愕之間,賽淵明已不見蹤影,追之不及!武天洪哪裡去了?原來武天洪和玉蕊仙妃一同來的,玉蕊仙妃一現(xiàn)身出手,武天洪故意隱伏在旁,觀看敵人,是不是還有更強高手未出現(xiàn)?及至賽淵明一現(xiàn)身,武天洪知道,再不會有別的更強高手了,正要拔身飛出,和玉蕊仙妃共捉賽淵明,突然察覺身後又有神奇無比迅疾無比的風聲電射而來。

也是武天洪恨賽淵明太深,一見賽淵明,怒火攻心,失去判斷能力,一察覺身後風聲,不暇辨別,竟然疾返身,蓄勢準備,迎接最神奇最迅疾風聲之人,只半剎那不到,一條黑人影突現(xiàn)眼前,不到三丈,倏然停住,武天洪這纔看出來,是李玄鸚!只這片刻須臾的耽擱,霹靂掌已經爆炸過了,賽淵明也浮空馭氣逃走了。

李玄鸚一到,急奔來跪在老母面前,喘著道:“媽,沒有受到驚嚇吧?急死鸚兒了!”

老太太呵呵笑道:“看你們舞劍弄刀看怪了,有什麼可驚的?快謝謝你張二妹吧?”

玉蕊仙妃急道:“不要,伯母,我們要去追賽淵明,救玉玲瓏!”

她一拖武天洪,兩人如飛逝去。

李玄鸚自和李玄玉,奉母親走向朱陽關去。

玉蕊仙妃和武天洪疾追賽淵明,玉蕊仙妃道:“我們打敗了二十一個人之後,和玉玲瓏一同奔往黃光旗火之處,看見地靈星和賽淵明惡鬥,地靈星敵不過賽淵明,就放黃光旗火,我和玉玲瓏一到,賽淵明逃走,我們向東追下去,追下去十多裡,賽淵明放出了毒氣,玉玲瓏不知不覺之間就中了毒昏倒,我倒沒有中毒,賽淵明招呼了十二個埋伏的人,把我擋住,他自己把玉玲瓏捉走了,我打散了十二個人之後,已經找不到人,只好再回來,看見我大姊留下的‘目’字,我向西就找到了你?!?

武天洪笑道:“我們身上都有一根安息針,不會中毒,我猜玉玲瓏中毒,是她假裝的,故意被賽淵明捉去,好反捉賽淵明,你要是不相信,等一會就見分曉?!?

兩人疾追十多裡,到了玉玲瓏被捉處,黑夜空山,寂無一人。

卻見地面上,有斷斷續(xù)續(xù)的“王”字,那正是玉玲瓏留下的記號。

她已被捉,仍然能一路留下記號,可見並不嚴重。

武天洪玉蕊仙妃,尋著“王”字記號,一路疾追。

由朱陽關向東十多裡,反折轉向南,二十里,遇到一座峻陡的高峰,高峰半山麓上,有一片火光閃閃,大約在二十多丈高處,一眼望去,那不是山村的燈火之光,那像是火把之光,在搖曳不定。

武天洪玉蕊仙妃,急停止下來,向火光處望去,凝神細聽,倒沒有打鬥吼叱之聲,隱隱聽見有說話的聲音。

玉蕊仙妃也不和武天洪商量,立即拔身飛逝,直奔火光處去,武天洪只好急追著。

剛奔上去不到十丈,迎面一條黑人影,疾厲鋒銳地電射而下,一看身法,就知道正是玉玲瓏!玉玲瓏也看見武天洪二人,迅疾在武天洪面前落下。

她輕悄地低聲道:“快回去,不要上山。”

武天洪不肯走,問道:“山上是什麼?”

玉玲瓏道:“賽淵明,他翻出了最後一張底牌,我們沒有法子了,只好回去。李老伯母怎麼樣?”

玉蕊仙妃道:“李伯母已經沒有事了。你說得好奇怪,賽淵明有什麼底牌?”

玉玲瓏催著道:“快下山回去,我告訴你們?!?

武天洪知道,玉玲瓏不是笨人,她說沒有法子,大約是真的沒有法子,且下山聽聽她說,再作決定。武天洪招呼玉蕊仙妃,一同跟玉玲瓏下山。

玉蕊仙妃怒道:“天王老子的底牌,我也不怕!這時不捉賽淵明,卻不是放虎歸山?”

她雖然這樣說,步下仍然跟著一道下山。

玉玲瓏道:“我假裝中毒,被賽淵明捉去,用牛筋把我捆了,放在山洞裡,四個人用刀尖,指著我咽喉,使我一點也不能動,賽淵明又走了。他走了之後,我只一震內力,把牛筋震成粉,把四人都震倒,卻找不到我的威風刀,正在找刀的時候,來了一個黑麻臉大漢。

這黑麻臉大漢,面孔黑得像煤炭,麪皮上的麻子,個個都有小銅錢那大,臉乾瘦得像十多年的幹橘皮,兩個大眼,黑夜裡發(fā)著閃閃的綠光,頭上沒有頭髮,嘴上四周的鬍子,和安息針一樣粗,一樣長,一樣的筆直,黑得發(fā)著烏油光。一個大鼻子,一張大嘴,兩個像菩薩那樣的大耳朵,這人一來,攔住洞口,不讓我出去。

他向地上看看牛筋的碎粉,又看四個昏過去的人,他擡頭對我一笑,他說:‘小蘿蔔頭子,你的功夫很好又很好呀?你叫什麼名字?’我說我叫玉玲瓏吳培秀,他又笑道:‘哦,我聽到過這名字。我雖然是賽淵明請來的,我也不會爲難你,我望你回去,告訴武天洪,叫他趕在正月初一,把壯武堂立起來,到那時,我和他較量一下,看是他管壯武堂,還是由我來管壯武堂?你找什麼?找你的寶刀和寶針嗎?’我這才知道,連安息針也失去了,我說是的。他又道:‘英雄不奪人之所愛,刀和針,是你心愛的東西,我都還給你,你去吧。我望你們不要捉賽淵明,賽淵明交給我,我把賽淵明的武功封起來,到正月初一,看情形再說。’他把威風刀和安息針都給了我。大哥,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麼‘把武功封起來’,大約是不把他武功廢掉,也不準他施展,只封起來,以後開了封,武功還是一樣有,大哥,是這樣不是?”

武天洪驚道:“大約是的,那麼這人的武功高不可測呀!你就下山了,沒有問他姓名?”玉玲瓏揚手笑道:“去你的!我就那麼笨呀?我問了他的姓名,他也告訴我了,你猜是誰?”

武天洪搖頭道:“猜不到,是誰?”

玉玲瓏四面望了望,低聲沉重地道:“陰山墨豹!”

武天洪玉蕊仙妃一齊大驚!三人一言不發(fā),飛似地疾馳下山。

然後,取原路,再回朱陽關。

已四更過後。

朱陽關鎮(zhèn)上,只有兩家客店,到第一家店,一找李玄鸚母女三人,沒有;到第二家“來安客店”,再問李玄鸚母女三人,也沒有,正在詫愕,店夥問道:“這位少爺是姓武嗎?”

武天洪點點頭道:“是的?!?

店夥道:“只有一位小姐來過,留下一封信,是你的不是?”

店夥把一封信取來,遞給武天洪。

武天洪一看,正是李玄鸚的筆跡。

他心中大詫,李玄鸚留下信做什麼?急在燈下,把信拆開,和玉蕊仙妃、玉玲瓏,三人共看,信裡的大意是:“……妹幼年失父,家母艱苦守節(jié),把妹撫養(yǎng)成人,現(xiàn)在妹不但不能讓家母享福,反而因妹身入江湖,連累家母受驚,妹心中是如何傷痛負疚?孟子說過:‘好勇鬥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貌恍⒅?,萬難自贖,無以對家母十五年艱苦守節(jié),艱辛養(yǎng)育之恩!從此之後,妹退出了江湖武林,此刻回懷玉山家中,隱姓埋名,耕田織布,侍奉老母,稍儘子女之責。你我雖然恩情一場,如山似海,母恩未報,妹不能以身許人,望你不要以李玄鸚爲念,只當李玄鸚忘恩負義就算了。你……”

就寫到“你”字爲止,沒有再寫下去,想李玄鸚寫到這裡,已經是哭成淚人,再也寫不下去了!三人把信看完,玉蕊仙妃首先跳起來道:“大姊好糊塗,武大哥不是也有父母?”

玉玲瓏只吶了半句:“我追她……”人已經煙似的一瞥不見!武天洪鎮(zhèn)定地,把信仔細收好,點點頭道:“賽淵明到底得勝啦!”

大步走出客店外面。

玉蕊仙妃冷澀地道:“好一個堂堂的金狻猊武天洪,連一個老婆都保護不?。 ?

武天洪大怒道:“誰是我老婆?”

玉蕊仙妃冷笑道:“師父已經決定要你娶她,你還不認賬?你想拋棄了她娶我?”

武天洪心平靜氣地道:“師父並沒有這樣告訴我,我何嘗拋棄李玄鸚?”

兩人又上馬,卻不知要往哪裡去,上了馬,卻不走,玉蕊仙妃道:“我大姊說,看見師父給你一封信,要你快點決定婚姻,你若是不能決定,師父就要你娶我。我大姊看見了這封信之後,就命玉玲瓏到華山來找我,找到我之後,叫玉玲瓏留在華山等你,我大姊就拖著我一齊回桐柏山,去見師父,見了師父之後,師父又說了些古怪的話,我聽不懂話裡的意思,我大姊像是聽懂了,正在和我商量,要我和我大姊;兩個人都嫁你,同一天成親,我一直到今天,還不能定。此刻我大姊又回懷玉山去,像是不肯做破壞你我的婚姻,她情願讓開。她這樣義氣,難道我就乘她不在,和你成親?我纔不呢!哥哥,我一定不嫁你了,告訴你老實話,沒有李玄鸚,我也有點怕你那樣精靈鬼怪,又怕你長得太俊,容易招女人,我一定不嫁你。除了你之外,徐竹年朱家驥都很好,我也十分喜歡,說不定我會嫁給楊海帆呢,他那樣古板老誠,倒對我的胃口,除非他不肯。”

武天洪道:“不要談了,我此刻心亂如麻,不知道應該想什麼,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我們先回重陽店再說,孫良幹在重陽店,督工造房子,不久師父和三英師父都要來,我們先到重陽店去??墒?,我怎樣也不肯把你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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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放馬疾奔重陽店。

路上,武天洪又問道:“我的寶劍改名叫日精劍,你就把你寶劍改做月華劍,你還說你不想嫁我?”

玉蕊仙妃道:“我心裡也是來來回回不能定,你要是娶了李玄鸚,倒是幫了我一個忙,幫我定了心;那麼你再替我做個媒?!?

天洪嘆道:“楊大哥爲人,方方正正,板板六十四,是個正人君子,恐怕不會溫柔體貼。你自幼是個孤女,師父帶大了的,我覺得你應該有一個丈夫,能溫柔體貼,疼愛你纔好?!?

玉蕊仙妃聽了,默默一會兒,掉下一滴眼淚,道:“師父是我爸爸,黎山老母是我媽,你是我哥哥,李玄鸚是我姊姊,玉玲瓏是我妹妹,也可以了。我玉蕊仙妃也是個硬女人,不要男人疼愛的。你看我對你,一向是哥哥妹妹,我不懂得夫妻的什麼柔情蜜意,你娶了我,有什麼快樂?你病在巴東之時,大小便都是李玄鸚替你弄,替你揩乾淨,你不娶她怎麼行?她怎能再嫁別人?”

武天洪默默半晌,道:“等玉玲瓏把李玄鸚追回來再說吧!”

玉蕊仙妃問道:“追得回來嗎?”

武天洪道:“成了壯武會之後,我把我的父母,和李玄鸚的母親妹妹,都接到壯武堂裡住著,那還怕誰來騷擾?我本來早已打算好,連師父和乾媽、陳年老酒、天心老兒、海豹老三爹、華陽夫人,都請來全住在壯武堂;華陽夫人恐怕再也不肯當峨嵋掌門人了。都來壯武堂,一同討究《玄機武庫》那些書,多好?!?

玉蕊仙妃點頭道:“那還要看陰山墨豹怎樣呢,到那時再說。陰山墨豹正月初一要來牛耳山壯武堂,我們正月底也不用去陰山拜訪他了?!?

武天洪突然一呆,火速把馬勒住,停止下來,兩眼睜圓,並沒有看什麼敵人,只默默地看著地上。

玉蕊仙妃也急把馬勒住,愕然問道:“哥哥,你看見了什麼?”

武天洪憤然道:“?。∮窳岘囌`了大事!到底是個孩子!”

玉蕊仙妃急問道:“誤了什麼大事?”

武天洪沮喪道:“這真叫做爲山九仞,功虧一簣!玉玲瓏上了大當呀!”

玉蕊仙妃急問道:“上了什麼大當?”

武天洪差不多要怒吼了:“玉玲瓏看見了陰山墨豹,真的是陰山墨豹本人嗎?胡說八道,明明是賽淵明自己,改扮成陰山墨豹,騙信了玉玲瓏,把我們都退回來,這是緩兵之計呀!”

玉蕊仙妃大愕,點頭道:“不錯不錯!以陰山墨豹的身份,怎麼會一請就來?至少是先派藍眼羅剎來看情形,陰山墨豹斷然不會爲了賽淵明親自來出山,連賽淵明——就是藥王高二——的父親野人王,母親黑魔姑,都請不動陰山墨豹,何況日暮途窮的賽淵明?”

武天洪十分懊喪道:“你不要再講了,你這些話,都是‘事後諸葛亮’的話!明明可以捉到寒淵明,又從手指縫裡漏掉。當初你失去《雲笈七籤劍悟》的時候,師父說:‘這個丫頭真該死!這個丫頭真該死!’”說完,又哈哈大笑起來。

玉蕊仙妃怒叱道:“當心我剝你的皮,抽你的筋!也不能怪玉玲瓏一個人呀,當她一說出陰山墨豹之時,我們何嘗不被這陰山墨豹四個字嚇倒,回頭就走?”

武天洪接著道:“於是中了賽淵明的詭計!”

玉蕊仙妃道:“你當大哥的,也沒有看清楚,領著頭先回來,這個臭男人真該死!這個臭男人真該死!”

武天洪笑道:“我是臭男人,你是香妻子!算了吧,事已過去,追悔何及?這賽淵明真是詭計多端!他也知道混充陰山墨豹,騙不了我們很久,只要能騙我們一時間,容他乘機遠走高飛,而他已成功了!”他頓一頓,又道:“強中自有強中手,你看吧,不久賽淵明仍然要被捉回來的!”

回到重陽店,天色已黎明,在客店中,孫良幹剛剛起牀,一見武天洪和玉蕊仙妃回來,連忙問藥王高二的情形,武天洪說了一遍,直說到李玄鸚留信辭別,玉玲瓏去追李玄鸚。

孫良幹聽說李玄鸚去了,悵悵地默然半晌,道:“李幫主確是大孝之人,對於她的老太太,那真是盡心盡孝的;不過說她就此退出江湖武林,倒也不見得?!?

武天洪連忙接口道:“天機不可泄漏,心照不宣就是了。”

孫良幹久跟李玄鸚,是李玄鸚的手下心腹人才,他是深知李玄鸚的,當下點點頭,不再說下去,改口道:“我們這裡壯武會,即日動工建造房屋,怕有黑道上的人前來擾亂,我已經叫熊耳山上三個寨主,閃道神他們派嘍囉來撤佈下眼線,又叫他們派八百里加快,到南京去,請朱家驥黃毛精他們,全到這裡來幫忙?!?

武天洪道:“這樣做很好,現(xiàn)在十一月中旬,應該趕緊發(fā)帖子,請各門各派來舉行落成開山典禮,不久三英和我?guī)煾付家獊?,要準備行館。這裡我請我?guī)熋没厝ビ印?

玉蕊仙妃截止道:“省點事吧!我剛從桐柏山來,又要回去,老是在這條路上來回轉腰子,煩死了!”

武天洪道:“你要當心!賽淵明既然能改扮成陰山墨豹,總有一天他會改扮鐵崖丈人,叫我們上當!當初有人改扮師父,把鐵盒子交給徐竹年,焉知不就是賽淵明乾的?連徐竹年都上了當!所以你要回去,請師父和我們約好了暗號,纔不怕賽淵明冒充師父?!?

玉蕊仙妃點頭道:“你倒想得很周到,這一步棋是很要緊的,你呢?”

武天洪道:“要去雞心嶺一趟,少林寺的秘密,存在雞心嶺,我替少林寺找回來。我們對少林寺有了這件功勞,我們這壯武會,在河南,得到少林寺的協(xié)助,好處很多?!?

人世社會中,全部是一個“詐”字,任何人免不了說假話,連至親骨肉之間,也不能完全是真,可嘆可嘆!武天洪對玉蕊仙妃所說,至少有一半是假話,師兄妹之間,猶,然不能如此!

所以海國三英的第一位,趙孟真,就抓住了一個“真”字做自己的名字,多麼崇高!這樣決定了之後,武天洪玉蕊仙妃,歇息一個上午。下午,玉蕊仙妃又回桐柏山去,武天洪也出發(fā),奔往陝、川、鄂三省交界處的雞心嶺。

他果真去少林寺取回文件嗎?主要的當然不是,這只是附帶地試試看,賽淵明得到少林寺的秘密,自然收藏得極其深隱,豈是一去就可以找得到的?因爲他判斷:李玄鸚是絕世聰明的人,壯武堂成立之後,奉母親住在壯武堂,比任何地方都安全,比懷玉山安全得多,這一層,李玄鸚不會不知道。因此,武天洪推測判斷,李玄鸚決不會奉母奔幾千裡外的懷玉山去。

既然不是去懷玉山,她到哪裡去呢?她或者把母妹,安頓在重陽店朱陽關附近,一個什麼極隱秘的地點;或者,把母妹護送到比懷玉山近二千多裡,近在咫尺的定軍山去。當初孫良幹曾說過:李玄鸚有四處家,莫干山、武陵山、定軍山;此刻由河南西部出發(fā),要去,只會去定軍山,決不會去懷玉山,懷玉山在浙、皖、贛,三省交界處,太遠,定軍山在陝南,比較近得多。

從河南朱陽關去定軍山,向西南;若是去雞心嶺,那是江南偏西的方向,路差不多;說不定,李玄鸚可能先去雞心嶺。

武天洪口中說要去雞心嶺,替少林寺取回文件,實際上,還不是去追李玄鸚?武天洪下午由重陽店出發(fā),黃昏,過朱陽關向西南,循著大路,沿路打聽,有沒有母女三人同行?天黑後,打聽出來,有三頂小轎子,垂著轎簾,由西坪鎮(zhèn)向南,出荊紫關,去湖北了。轎子裡的人,是不是母女三人?那就不知道。

武天洪仗著黃驃馬的腳程快,急奔往荊紫關,向守關的兵勇,塞些“紅包”,打聽那三頂轎子裡的人;兵勇們爲了紅包而十分熱忱,替武天洪向換了班的兵勇打聽,確實是母女三人,兩個小姐生得天仙化人似的俊俏!兵勇們說:她們僱的轎子,是往鄖陽去的。

這一消息很重要:既是奔往鄖陽,那就是去雞心嶺,不是去定軍山,若是去定軍山,應當由荊紫關奔鄖西,不能去鄖陽。

武天洪打聽確實了,一馬出荊紫關,奔鄖陽。

他心中又疑惑起來——看樣子,三頂轎子裡面的人,必然不是李玄鸚母女,必然是李玄鸚母女的替身,和以前在南京曾經演過的一樣。李玄鸚用三個替身,坐轎子奔雞心嶺,目的是要賽淵明得到消息,急急追去,保護少林寺文件,順便捉下李玄鸚的母親;而真正的李玄鸚母女三人本身,則是另往別處去的。否則,李玄鸚決不會一路上故意留下線索,讓自己和賽淵明,都能打聽得出來。

那麼,武天洪既然要追李玄鸚,又何必去追替身?雖然如此,武天洪又想:李玄鸚這一計策,真是十分之妙!在兵法上,叫做“攻其所必救”,賽淵明失去了水晶球,必然要把各文件秘密藏好的地點,火速移動一下。別的文件在其次,少林寺乃是天下武林的領袖,手中握住少林寺的文件,挾制住少林寺,比什麼都有價值;在賽淵明心中,別處可以緩一步,雞心嶺中所藏的少林寺文件,首先必須移開。李玄鸚正利用這弱點,用三個替身,奔往雞心嶺,使賽淵明非來急救不可。賽淵明一奔雞心嶺,李玄鸚母女三人,本是另往別處的,自然就不會被賽淵明所侵犯騷擾。

武天洪想到這裡,心中暗笑,李玄鸚誠然可算是足智多謀,可是全都被武天洪所料中,武天洪感覺到,能料中李玄鸚的計策,天下怕只有自己一個人!此刻武天洪已經出了荊紫關,難道再退回去?不如索性奔雞心嶺看看,雖然不知道少林寺的文件,藏在何處,但可以等候賽淵明來,暗跟在後,賽淵明來移動文件,自己再突然由後面出來掩捕。

武天洪真的直奔雞心嶺。

二更不到,看見前面路上,三頂小轎在慢慢地走著。

倒碰得巧!雖然明知是李玄鸚母女三人替身,不是本人,武天洪也不禁要去看一看實在,若萬一出乎意料之外,果然是李玄鸚母女三人,那多好!第一頂轎子,定是老太太,第二頂是李玄鸚,第三頂是李玄玉。

或者,第一頂是李玄玉,老太太在最後。

武天洪放馬奔近中間的一頂轎子。

剛近到三四丈,第一頂轎子裡,轎簾一掀,突然飛出一道黑人影,落在武天洪馬前,劍光一亮。

武天洪急勒住馬,一看,卻是李玄玉!

李玄玉一見武天洪,連忙擺手,似乎叫武天洪不要出聲。

武天洪急下馬問道:“你姊姊在這裡?”

李玄玉又是那句話,反問道:“問我姊姊做什麼?又想她?”

武天洪又怒又笑道:“不想她,難道倒想你?”

李玄玉咯咯笑道:“哦喲,倒學會調戲婦女了呀?當了什麼陰司秀才粉面郎君的徒弟了?”

她意思中的陰司秀才粉面郎君,自然是下五門採花大盜之流,罵得武天洪好刻毒,好慘!這妞子比李玄鸚還厲害!武天洪心中大怒,轉回身,奔第二頂轎子。

李玄玉劍光一揮,攔住武天洪,嬌喝道:“你敢!”

武天洪沒奈何,長長一揖道:“對不起,小阿姨!告訴我真話吧!”

李玄玉掩口咯咯笑起來:“武大哥,好一身橫練功夫,金鐘罩鐵布衫!”

武天洪一詫,問道:“這是什麼話?”

李玄玉笑了一會,道:“橫練功夫,臉皮厚,刀砍不破,誰是你小阿姨?”

武天洪也不禁笑起來道:“不要耽誤工夫,快說吧!”

李玄玉道:“告訴你正經的,我大姊不在這裡,三頂轎子,兩個替身,一個是真的我?!?

武天洪問道:“那你大姊是去雞心嶺了?”

李玄玉道:“去!我大姊要是被你猜得透,還叫什麼李玄鸚?你怎麼也猜不到她的!說正經的!我大姊一生,最大的恩人,就是藥王高二!她見你說藥王高二就是賽淵明,她多麼傷心?她總是妄想萬一之萬一,藥王高二不是賽淵明。此刻我大姊去巫山背後,藥王高二家中,親自去看看,就是藥王高二替她恢復容顏的地方。武大哥要是吃飽了飯沒事做,也可以跟了去,消化消化,免得積食?!?

武天洪道:“那麼伯母呢?”

李玄玉把臉一背:“不告訴你?!?

回身自顧自上轎去了。

武天洪見李玄玉上了轎,他仍然微發(fā)掌風,把第二第三兩轎子轎簾稍稍掀開。

嚇一跳,裡面坐的都是穿著衣裙的稻草人。

武天洪回身上馬,心中想一想:倒是真的,李玄鸚一定要先查出,賽淵明和藥王高二,究竟是不是一個人?然後她再遇賽淵明,纔好決定手下留情不留情。武天洪連夜追往巫山背後。

次早,到了竹山,在竹山歇息一上午,下午上路,飛馬兼程疾進,天黑,到了藥王高二所住的那山谷裡。

和上次一樣,谷口兩人攔路拱手,其中一人喊道:“哪一位?來這裡找什麼人?”

武天洪飛身下馬,那兩人一見,認得武天洪,連忙施禮道:“請進去吧,藥王高二正在,李小姐李玄鸚,也剛剛來到?!?

武天洪心中又大疑又大喜,疑心藥王高二,果然不是賽淵明,賽淵明冒充了藥王高二;以前在大洪山,不是也遇到一個冒充藥王高二的老道士嗎?大喜自然是因爲追上了李玄鸚而大喜。

他放了馬,徒步急走進去,兩里路,到了高二的大門外。李玄鸚正在大門外立著。

回頭看見武天洪,大爲驚喜,悄聲道:“你真了不起,全然把我的計策看透了!我剛到,已經傳報進去了?!?

武天洪道:“難道藥王高二不是賽淵明?”

還未說完,一個童子出來,躬身道:“請……哦,還有一位,不是武少爺嗎?都請吧!”

這次是天黑之後來的,沒有看到許多美豔的婦女,只見各屋燈光都亮著,不少的鶯聲燕語在屋裡閒談著。

到了大堂上,藥王高二正在,仍然是眇目缺脣,和上次完全相同,哈哈大笑道:“兩位是千里而來吧?老朽看破了紅塵,再不出山,仍舊理我舊業(yè),做些民間功德之事,猜想你二位又要什麼丹藥?儘管拿就是!”

二人連忙見禮,武天洪暗下留心觀察,一眼之下,無論從那方面看,這藥王高二決然不是賽淵明!那種大笑高談的精神,和以前一樣。

李玄鸚道:“老二哥,外面有個賽淵明,在冒充你呢……”

藥王高二截住道:“管它!反正除了這山谷以外,沒有高二了,若再有高二,全是假的。真糟!天下什麼人不好冒充?爲什麼偏要冒充老朽這醜八怪?上次不是大洪山也有一個,被天洪和張瓊破了嗎?管它!你們要什麼丹藥?”

武天洪道:“不要丹藥,專爲辨別真僞而來。那麼以後,再遇見賽淵明冒充老二哥,我們就手下不留情了!”

藥王高二點頭道:“對!對!手下不留情,老朽不會再出山半步的?!?

李玄鸚道:“有個邵華亭,老二哥知道嗎?”

藥王高二詫異道:“怎麼不知道?知道之至!他是老朽的徒弟,跟老朽學解毒的,昨天剛剛走,你們要見他嗎?”

武天洪驚問道:“什麼?昨天剛剛走?我親眼看見他被賽淵明一劍刺重傷,後來死在客店裡的。”

高二大笑道:“哪裡有這回事?不是邵華亭嗎?活鮮活跳地,一根頭髮也沒有斷,怎麼說他死了?那要麼是邵華亭的哥哥,邵英亭吧?不錯,他哥哥很像他,武功不及他一半;若是他,斷然不會死在賽淵明手下的?!?

李玄鸚道:“是的,我早猜到是邵英亭,不是邵華亭,老二哥精神很好,心境也很快樂,何必隱在深山不出呢?”

高二笑道:“大丈夫一經決定之後,再不更改。你們看,那是什麼東西?”

武天洪李玄鸚,循高二手指處看去,是一根折斷了的八仙桌桌腿。

高二接著道:“老大,陳年老酒來過了,他一身功夫全失,誰像他那樣不甘寂寞?也六十歲的人啦,還來找老朽,想用丹藥恢復他的功力,老朽搖搖頭,擺擺手,‘辦不到,大哥!’不是辦不到,你要恢復功力做什麼?你丟得起,卻又放不下,全然不是四奇的性格!老朽把他的桌腿扣留下來,把他驅逐出境!有桌腿在他身邊,他永遠不甘寂寞的;扣留了他的桌腿,就斷絕了他的指望啦!老朽說不出山,就不出山,誰勸都不行?!?

李玄鸚問道:“老二哥前幾天到過河南省嗎?”

藥王高二呆一呆,大笑道:“怎麼?聽你的口氣,你在河南見到藥王高二了,是不是?以後你們還會在山東山西,浙江安徽,看見藥王高二呢!真正十八代祖?zhèn)鞯母叨?,只此一家,並無分鋪,別的,見了就手下不留情!”

武天洪道:“賽淵明把雄狐鬼鴇毒的方子也偷學會了。”

藥王高二猛然一愕,他初次沉默下去,一會兒,他慨嘆著道:“這山谷以外的大千世界,與老朽無干,反正老朽什麼也不過問,那要怪窮財神不好,他不該把我的毒經騙了去,一定是從毒經上走漏出去的;那不要緊,吃四兩浙江的榧子,就能防毒解毒。想起章老三、周老四,就想起彭雪姑,兩個是義兄弟,一個是胞妹,叫我怎樣?唉!不談不談!”他又閉上獨目,唱起往生咒:“四生同登寶地,三有脫化蓮池……”

獨行眼淚,從他那眇目中流下。

武天洪心中暗想:賽淵明和藥王高二,都是失去了左眼,賽淵明利用這一點,冒充藥王高二,故意自稱爲“琉璃光王佛”,隱去“藥師”二字,好讓少林寺佛門中人,一猜就猜到他是藥王高二,其實並不是的,賽淵明和藥王高二,到底是兩個人!這樣看來,李玄鸚這一件事,做得十分重要,倒是出乎武天洪意料之外,武天洪自以爲能料到李玄鸚的心事,結果並沒有料中。

二人略談一會兒,起身告辭,藥王高二也不留,只叫童子揀了五瓶丹藥,送給武天洪李玄鸚。

二人出了谷之後,共騎武天洪的馬,武天洪故意叫李玄鸚騎在前面,自己騎在後面,這樣,就可以抱著李玄鸚的嬌軀。

李玄鸚讓他緊緊抱著,扭回粉面,和武天洪長長吻了一下,微羞著道:“丈夫,我告訴你一件事。”

武天洪第一次聽到李玄鸚低聲叫丈夫,不禁心頭勃勃亂跳,渾身顫抖,猛然想起了中毒,神智昏亂中,對玉玲瓏無禮,他連忙鎮(zhèn)定了心,問道:“什麼事?”

李玄鸚道:“我來找藥王高二,並不是爲了分辨真假,我始終相信,賽淵明不是藥王高二。我到這裡來,是要問一問,邵華亭究竟死了沒有?”

武天洪詫異道:“爲什麼千里專程來打聽這事?”

李玄鸚低聲道:“我幼小之時,媽把我許配給邵華亭的呀!後來兩人都長大,來往很好,我十七歲當了青龍幫主,邵華亭一怒之下,和我劃地絕交,因爲青龍幫是黑道,他罵我只配給人家當壓寨夫人。他回到青城山,把一株桃樹砍斷,起誓和我決絕。我受了他這樣的氣,才立下決心,想把青龍幫改邪歸正,一直沒有成功,也就是受他這樣氣,我一轉頭,就愛上了你。

邵華亭把砍斷的桃樹,插在泥土中,不料那斷桃樹也生根活了,他認爲我一定會改邪歸正,他又來探聽我的消息,聽說我被康秀才的吸心毒化彈打死,還哭了好幾天,弔祭一番??墒悄菚r,我一顆心,已經全落在你的身上,你隨便那一條,都比邵華亭好上十倍,再也不會回頭去看他。我又覺得有些對不起他的癡情,他把那砍斷了的桃樹,不是已經活了嗎?又拔起來,用接木的法子,接回原樹上去,沒有接好,斷桃枯死了,然後他纔不再想我,我因此正在做媒,把我妹妹要說給他,忽然聽說他被賽淵明殺死,我也聽說邵華亭拜過高二,所以來問個清楚。這都是已過的事,丈夫,不介意吧?”

武天洪低聲道:“天下再沒有什麼人什麼事,能把我們分開的了?!?

李玄鸚道:“我願意你把我心裡私藏的事,全都知道,我有幾次,向你用手段,你覺出來了嗎?”

武天洪笑道:“知道!你用手段鞏固我們倆的情愛,譬如在湖北荊州,你說你要葬身在大巴山,那是謊話,你是故意這樣說的,好叫我捨不得你。我雖然明明知道是手段,我也甘心情願受下來。”

李玄鸚又扭回身,反臂抱著武天洪,吻了一長下,悄聲道:“丈夫,你心裡咚咚咚咚跳得厲害,還是要忍住些,不要亂來,要忍不住,早些成婚吧!”

武天洪霍然道:“正是忘了問你,我?guī)煾羔醽韺δ銈冊觞N說的?到底要我娶哪一個?”

李玄鸚羞笑道:“你不要問,暫時把你矇在鼓裡吧。”

武天洪問道:“我岳母呢?”

李玄鸚陶醉地依偎在丈夫的懷中,輕聲道:“你放心,平安無事。”

兩人一路隋話喁喁,直到天明,又回到竹山。

歇息一上午,下午再登程,連夜趕路,回到重陽店,玉玲瓏卻已經先回來,玉蕊仙妃沒有回桐柏山去。

玉玲瓏一見武天洪李玄鸚,大喜,跳著上前,抱著李玄鸚問道:“你到哪裡去了,我向東追,打聽不出你的蹤影,我想你留信在朱陽關來安客店,說回懷玉山去,那封信是你打算給賽淵明看的,不是真話,我只好又回來?!?

李玄鸚說藥王高二,不是賽淵明,此番已去巫山,見過藥王高二了。武天洪又告訴玉玲瓏:陰山墨豹是假的。

玉玲瓏聽了,小眼珠向地上轉了一下斷然道:“藥王高二就是賽淵明,不會錯的!我二姊一個霹靂掌,把賽淵明兩腳炸成粉碎,賽淵明扮做陰山墨豹,兩腳依然好好的,能走路,天下除了藥王高二,誰還能把斷腿又接起來?他一定是砍了別人兩條腿,替自己接了,那自然是藥王高二,不會錯的?!?

武天洪沉思道:“倒也不錯,除非扮陰山墨豹的,不是賽淵明。”

玉玲瓏道:“賽淵明會變來變去,我們不會也這樣?我改扮成大哥,假裝去北京請麟巖夫子,大哥留在家裡,改扮做一個木匠,在造房子;大姊手不帶劍,穿平常衣服,在督工,二姊假裝回華山,也藏起來,賽淵明見只有大姊一個人在,必然領人來捉,我們就一個暗號,一齊出來,把賽淵明捉住?!?

李玄鸚笑道:“怪不錯的計策,試試看靈不靈。”

武天洪四人都在秘密準備化妝之時,孫良幹忽然來報告道:“閃道神散出去的眼線,剛纔急報上來,熊耳山之北的洛寧縣,客店裡住了五個人,像是黑道上的高手,其中一人,自稱做‘九山王李步青’,五個人談話之時,曾經吶出了賽淵明。還有南面的內鄉(xiāng)縣,也來了一批人,有三四十人,一樣的裝束,爲首的一個,叫摩雲金雕戴鳳白。這戴鳳白,第二次南京擂臺,到南京來過,我們還款待過,是湖南排教的教主,聽口氣,好像要和武會主了斷一件什麼事?!?

武天洪聽了,想起九山王李步青,以前曾聽師父鐵崖丈人說過,二十年前,武天洪還沒有出生,李步青曾和雲鶴散人,苦鬥了一天一夜,好幾千招,步青敗了四招,從此退出關外,不再入關??墒巧轿魇≈彪`省和關外,共有九座山的著名綠林巨魁,聯(lián)合結盟,共同以李步青爲總首領,因此李步青被稱做九山王。

排教是湖南省木材商人,山中伐下的大木,幾十巨木合成一木筏,木筏俗語叫木排,順大江水,放下漂流,到安徽江蘇等地出賣,每一次一筏連一筏,在江面上延綿幾十裡之長,這些運賣木材商人的總首領,就叫排教的教主;教主在江湖上的地位極高,不與各門派論班輩,可以和三聖三英平行,也可與少林武當掌門教主平等;排教的武功,另成一派的。

李玄鸚大喜道:“正好按照玉玲瓏的計策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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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秘笈不翼而飛第九章 蓮瑤島歷練第八章 南京擺擂第九章 蓮瑤島歷練第十九章 終定婚配第七章 獨探大巴山第一章 秘笈不翼而飛第三章 邂逅二前輩第十九章 終定婚配第一章 秘笈不翼而飛第九章 蓮瑤島歷練第三章 邂逅二前輩第五章 隻身鬥二魔第四章 玲瓏女九破險關第一章 秘笈不翼而飛第十七章 撲朔迷離賽淵明第四章 玲瓏女九破險關第十九章 終定婚配第十一章 重振華山雄風第十八章 難定婚配第十七章 撲朔迷離賽淵明第六章 攻打巫山第六章 攻打巫山第三章 邂逅二前輩第十章 劍斬血淋兒第九章 蓮瑤島歷練第九章 蓮瑤島歷練第十三章 北訪麟巖夫子第二章 南京打擂第九章 蓮瑤島歷練第十三章 北訪麟巖夫子第六章 攻打巫山第二章 南京打擂第十三章 北訪麟巖夫子第十五章 出奇制勝取巫山第十九章 終定婚配第十九章 終定婚配第十一章 重振華山雄風第十三章 北訪麟巖夫子第五章 隻身鬥二魔第九章 蓮瑤島歷練第十二章 武關惡戰(zhàn)第十四章  武學曠古秘笈第三章 邂逅二前輩第十六章 白骨夫人屍骨無存第十九章 終定婚配第十二章 武關惡戰(zhàn)第四章 玲瓏女九破險關第十四章  武學曠古秘笈第十一章 重振華山雄風第十三章 北訪麟巖夫子第十三章 北訪麟巖夫子第六章 攻打巫山第三章 邂逅二前輩第八章 南京擺擂第十二章 武關惡戰(zhàn)第七章 獨探大巴山第十九章 終定婚配第十六章 白骨夫人屍骨無存第九章 蓮瑤島歷練第十四章  武學曠古秘笈第十八章 難定婚配第五章 隻身鬥二魔第四章 玲瓏女九破險關第十八章 難定婚配第二章 南京打擂第八章 南京擺擂第十章 劍斬血淋兒第二章 南京打擂第十八章 難定婚配第五章 隻身鬥二魔第五章 隻身鬥二魔第八章 南京擺擂第十五章 出奇制勝取巫山第九章 蓮瑤島歷練第五章 隻身鬥二魔第八章 南京擺擂第十七章 撲朔迷離賽淵明第十八章 難定婚配第八章 南京擺擂第十五章 出奇制勝取巫山第九章 蓮瑤島歷練第十九章 終定婚配第十二章 武關惡戰(zhàn)第十一章 重振華山雄風第十五章 出奇制勝取巫山第一章 秘笈不翼而飛第十一章 重振華山雄風第十九章 終定婚配第十四章  武學曠古秘笈第十九章 終定婚配第二章 南京打擂第十一章 重振華山雄風第十章 劍斬血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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