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懷胎之初便在蘭若寺受了不少苦頭,是以前些日子一直身子孱弱,食欲也是不振,總是覺得沒有胃口,但卻總是想著吃些酸食。然而終究還是得防著別人看出端倪,哪里如今日這般能夠明目張膽的在檀木小桌上擺上一碟酸梅。于是楊勇便特意囑咐了尚食局,以后云漣殿自備小廚房,對外讓人只覺是他的一番恩寵,可實(shí)際則是滿足了云凌喜吃酸食的小愿望。
高洛卿與靈兒才走,云凌只覺此刻心中歡喜,便心中想著過會兒楊勇前來,自己是否要親手做上幾道菜。
然而這美妙而又寧靜的時(shí)間總是那樣短,才消停了沒一小會兒,寶笙便又來掀了珠簾,行禮道:“娘娘,寒煙閣的杏兒姑娘說有事來向娘娘稟告呢。”
一聽聞“寒煙閣”三字,云凌的眉心便突突直跳,適才才舒展了的兩葉柳眉此時(shí)又緊緊的擰在了一起。然而眼瞧著成姬所派來的這個(gè)奸細(xì)寶笙便站在自己眼前,她也不好表現(xiàn)的太過直白,只淡淡道:“哦?帶她進(jìn)來吧。”
按照規(guī)矩,寶笙適才只是低眉垂眼,是不可以抬頭望著主子的,是以云凌面上的厭惡之色她并沒有瞧的真切,便回身召喚杏兒。
杏兒在下人的引領(lǐng)下徐徐進(jìn)殿,然而一見到云凌便是滿面慌張,忙行了一個(gè)叩首大禮:“云娘娘恕罪!”
云凌靜靜地望著面前這個(gè)杏兒,似是覺得有些眼熟。然而片刻便想了起來,自己第一次去寒煙閣看望成姬之時(shí),不就是這個(gè)杏兒在旁服侍么!
念及此處不禁心中暗悔,上次成姬帶茯苓來云漣殿陷害自己之時(shí),自己怎么就沒有留心到呢!
“恕罪?杏兒姑娘的意思,我倒是不太明白,你不妨起身回話。”云凌道。
杏兒這才顫顫巍巍的起身,但是頭卻一直不敢抬起來,只慌張道:“回娘娘的話,我家主子聽聞云娘娘有了身孕,高興得不得了,本想前來道賀,但是不料這幾日犯了腿痛的老毛病,不能親自前來,便派奴婢前來探望。”
心底深埋的仇恨種子已然有些蠢蠢欲動(dòng),幾乎就要噴涌
而出。
呵,如今春日融融,又不是連綿陰雨,何以突然間便犯了腿痛的老毛病?再者說,自己身在昭訓(xùn)之位,而成姬不過是個(gè)沒名沒分的姬妾,即便親自前來探望,云凌若當(dāng)真倚著身份都可將其拒之門外,她竟還派了個(gè)身邊的小丫頭前來探望?可當(dāng)真是給足了自己的面子。
然而只一剎那,那番怒火便被理智狠狠澆熄,不留一絲余地。云凌嘴角一揚(yáng),眉目間盡是溫和,道:“既然如此,便囑咐成姬姐姐好生歇著吧。不過你適才一進(jìn)門便說贖罪,我倒是當(dāng)真沒聽明白。”
杏兒這才微微抬首,見到云凌身邊仍有沉星與寶笙侍奉,不禁眉目間露出難色。然而云凌知道,杏兒此番前來定是沒安什么好心,眼瞧著她與寶笙明明是一伙兒卻還故作姿態(tài),不禁心中冷笑。
寶笙與沉星正回身要想云凌告退,然而云凌裝著沒有瞧見,對著杏兒道:“沉星與寶笙都是貼身侍奉我的人,姑娘有話盡可直言。”
杏兒這才眉目坦然,低聲道:“娘娘可還記得,上次主子來探望娘娘之時(shí),曾贈(zèng)予娘娘一袋薏米?”
云凌冷然抬眼,假意不知其中的蹊蹺,疑惑道:“是,我記得。你家主子也算是有心,還順道贈(zèng)予了我一張珍貴的偏方,以薏米為料,能夠細(xì)嫩肌膚,養(yǎng)顏祛斑。我還吩咐了寶笙,不僅日日熬了薏米粥,還以那偏方所述之法敷面呢。”
杏兒大驚,膝蓋一軟便跪在了地上,道:“娘娘贖罪!主子派奴婢前來,便是為了這一事!主子萬萬不知云娘娘已有身孕,否則無論如何也不敢送這些東西給娘娘啊!那薏米有通經(jīng)活血之效,娘娘如今沒吃上幾日,大抵是沒有大礙的,可日后卻是萬萬不要碰了,否則奴婢和主子可當(dāng)真是罪孽深重了!”
她的聲音帶了些許沙啞哽咽,幾乎是竭盡全力在表達(dá)自己心中的惶恐。她的演技固然是好,若是云凌沒有抬眼見著她那雙手卻是靜靜地伏在地上的錦毯之上,沒有半分顫抖的話,只怕還當(dāng)真是會被她騙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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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會這樣?”云凌慌張一撫自己的
小腹,然而卻又舒了口氣,道:“還好,我也沒喝上幾天,想來不會有大礙。”
“娘娘恕罪!”杏兒又接連磕了好幾個(gè)頭。
云凌思索片刻,忽然坦然一笑,贊許道:“好!”
杏兒不解其意,而寶笙也是滿面疑惑。只聽云凌笑道:“實(shí)不相瞞,你家娘娘所送的薏米,內(nèi)服養(yǎng)身,外敷養(yǎng)顏,然而我只用來敷面保養(yǎng),卻從來沒有喝過。”
寶笙杏口微張,漆黑的瞳子瞬間放大,然而轉(zhuǎn)瞬卻又低眉垂首,似是一切如常。而跪在地上的杏兒更是瞠目結(jié)舌,不知該如何是好。
云凌的面上不僅沒有一絲責(zé)怪,反而顯得很是高興,笑道:“別怪我多心。身在宮中,自然是要處處提防的。那方子我早已派寶笙去問過御醫(yī),御醫(yī)也說并無問題,又派人細(xì)細(xì)檢查了那薏米一切如常,所以我才敢用來敷面。至于那薏米粥,太子殿下卻很是喜歡,所以每晚寶笙熬好之后,皆是被殿下喝了去,直至今日我還沒有福氣能喝上一口呢。”
杏兒一愣,旋即面色如常,喜道:“如此真是再好不過了,主子與奴婢都怕釀成大禍呢,娘娘當(dāng)真是吉人天相。”
云凌一笑,吩咐杏兒免禮,道:“我如今查出了身孕,膳食菜肴自有御醫(yī)處處小心,有孕之人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即便杏兒姑娘你今日不跑這一趟,御醫(yī)也自會吩咐小廚房的人,斷斷不會無意間給我端了薏米粥上來。不過你今日肯特意前來說明,我很是感激,也感激你家娘娘的誠心。”
杏兒這才敢起身,咧嘴一笑,乖巧道:“娘娘說的這是哪里話,奴婢的主子今日還說,從前自己做過不少糊涂事,今日腿上的舊疾發(fā)作,難不成是上天的報(bào)應(yīng),定要盡心彌補(bǔ),多做善事呢,怎么可能明知娘娘不能吃薏米,還不前來告知的道理呢?”
云凌的嘴角揚(yáng)成恰到好處的弧度,目光中滿是贊許,道:“你家娘娘的舊疾也要多多注意,囑咐她好生將養(yǎng)著。”
“多謝娘娘關(guān)懷,那奴婢這便告退了。”杏兒欠一欠身,便跟著寶笙盈盈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