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已到,祝壽開始,就算高良娣有天大的事情,也只能回到東宮再說了。
大隋建立以來,只有冬至亦或是除夕這等大節(jié)日,才會在承天門的承德殿舉行闔宮歡慶。因著今年是獨孤皇后的四十四歲誕辰,數(shù)字不詳,太史曹夜觀天象,唯恐生不吉之事,便諫言在大興宮中最象征帝王權(quán)威的承天門舉行皇后壽宴,以文帝的帝王之氣保佑闔宮平安。
如此隆重氣派的壽宴,自然也是深得皇后歡心,進言隔日那太史曹便被好好賞賜了一番。
承德殿固然是氛圍莊重,只一進來便心中覺得壓抑不已,連大氣兒都不敢出。可此時一撮兒的樂伎舞姬進了來,這殿中倒是不再枯燥沉悶了,恍然間便換了一番風景。琴瑟奏起,舞姿翩翩,佳肴美酒在前,來往道賀的大臣外戚、皇子公主臉上全都掛了笑顏。
眾人冠冕堂皇的為獨孤皇后賀了壽,便紛紛獻上了準備的賀禮。
“皇后娘娘,微臣還準備了一點薄禮,以賀皇后娘娘芳誕。”說話的乃是御史大夫楊素。只見他微一招手,便有下人抬來一直精致木盒,“回稟皇后娘娘,臣這兩年來走南闖北,見過不少稀罕玩意兒,但臣深知皇后娘娘不喜金銀,所以也并不求禮物貴重,僅以這五色奇楠香木,來賀皇后娘娘。”
眾人聽完這話,皆是不自覺地發(fā)出驚嘆之聲,云凌亦是如此。不過楊素先是說皇后娘娘不喜金銀,以顯得皇后賢良淑德,又說自己預備的是薄禮,可這禮卻真是不薄,難免引起了眾人心中不滿,有些沒心眼兒的甚至已經(jīng)透出了鄙夷的神色。
奇楠香乃是香木中的極品,香氣濃郁典雅,馥郁自然,即便不點燃也能老遠便聞見那香味兒。若是大塊的奇楠香,多年吸收了大地精華,則香氣不斷,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東西產(chǎn)量極少,實屬罕見之珍寶。像這等珍貴之物,就連皇宮中也不好尋得,更素有“一片萬金”之稱。
而奇楠香木多為黑色,但也有可能因土地不同而有異,可世所罕見。可這位楊素大人竟尋得了黑奇楠、紅奇楠、黃奇楠、白奇楠、青奇楠五色奇楠香,實在是令人瞠目結(jié)舌。
而眾人皆贊嘆這禮物的珍貴,云凌
佩服的卻是這楊素的心思。從前曾在閨閣之時,云凌也常聽父親云定興說些朝中瑣事,宮中趣聞,這兩月來又沒少打聽,自然也是有些收獲。
皇后娘娘信奉佛教,而這奇楠香又是“浴佛”的主要香料之一,無論是祭天焚壇都會用到。而這奇楠香木若是制成念珠,與誦經(jīng)念佛之時掐捏,便會滿室香氣縈繞,清新宜人,可氣定神清,于修行大大有益。
而最重要的是,獨孤皇后的名諱乃是伽羅,原名獨孤伽羅。伽羅乃是佛教梵語,翻譯成漢文的意思,正是奇楠香。
云凌不禁對面前的楊素刮目相看,心中感慨著,能送出這等禮物,這可真不是個簡單人物。同時又隱隱為身旁的楊勇?lián)鷳n,他準備了些什么禮物呢?
果然,獨孤皇后喜笑顏開,對這禮物甚是喜歡。“楊大人如此費心,本宮一介女流,實在是受之有愧。”
楊素一拱手道:“娘娘過謙了。娘娘巾幗英姿,大隋百姓無一不知無一不曉,都對娘娘奉若天神。若是娘娘受之有愧,那么普天之下便只有陛下能受得起了。而陛下與娘娘夫妻伉儷一心,陛下受了這禮,自然也是一樣的。”
獨孤皇后平生最稱心的事兒,大概就是文帝只有她這一位皇后,后宮形同虛設,無一妃嬪。此刻聽得楊素說她與陛下夫妻伉儷,自然是沒有不高興的道理,連連道:“那本宮就多謝楊大人了。”
接下來獻禮的,乃是大臣高颎,任尚書左仆射兼納言,被封為渤海郡公。高良娣高洛卿便是高颎家中幼妹。高颎雖已年過四十,可卻一點都不顯得老,反而英姿勃勃,仿佛而立之年。云凌偏頭一看,高良娣雖然一如往日的端莊典雅,可眼中隱隱透著擔憂之色,顯然也是覺得適才楊素之禮太過扎眼,生怕自己的哥哥禮數(shù)不周,惹怒了獨孤皇后。
云凌不禁抿嘴一笑。早就聽自己的父親說過,高颎高大人當年跟隨文帝征戰(zhàn),為文帝即位建立大隋立了大功,無論是陛下亦或是獨孤皇后,對高大人都很是尊敬。同時高大人與獨孤皇后的父親獨孤信曾來往密切,是獨孤信的家中常客,與獨孤皇后關系甚好。所以以他的身份來講,無論送出什么東西,都是不會被怪罪的。
“臣高颎祝皇后娘娘壽比南山。臣家中清貧,送不起什么稀罕之物,唯有這一物獻予皇后娘娘。”說著便將一小盒子交給管事兒的公公,由其遞了上去。
獨孤皇后雖喜愛楊素的珍貴禮物,可也沒被蒙了眼睛。她一貫要面子,卻也不是貪圖奢華之人,眾人待她的尊敬之心如何,她自己心中也明鏡兒似的。所以雖高颎已聲稱自己所送之物并不稀罕,然而獨孤皇后也并不介意,只含笑打開了那盒子。
而打開的一瞬間,卻是一愣,臉上的表情極為復雜。高洛卿更是有些坐不住了,不知高大人到底送了些什么東西,惹得獨孤皇后這般面容。
文帝瞟了一眼,也蹙眉問道:“高愛卿,你何故送了一片干枯的梧桐葉來?”
高颎并不慌張,微微拱手,緩緩道:“今日皇后過壽,微臣也倚老賣老一回。還記得昔日隨陛下還是北周丞相,微臣便是在那長安城中的丞相府后院的梧桐樹下與陛下和皇后娘娘共商建國大業(yè)。而后陛下與娘娘得上天相助,榮登大寶,可長安舊居也盡數(shù)被毀。臣當日便折了一支那舊丞相府中的梧桐枝條,以時時提醒自己不忘當年建國之難。”
這一番話若是旁人所說,未免有些奉承邀功之意。可高颎的語中卻處處透著誠懇,讓人聽著不能不為之動容。獨孤皇后的眼中已閃了淚光,文帝更是連連感慨:“高愛卿此番心意著實難得!”
高颎行了一個叩首大禮,后道:“臣不敢居功。然當日皇后娘娘實為巾幗女子,事事輔佐陛下。這梧桐葉不僅提醒微臣不忘當年之難,更見證了陛下與娘娘當日的恩愛艱苦。枝條已化作無形,梧桐葉也已枯萎,可娘娘與陛下伉儷之心卻永久不變,臣便以此物獻給皇后娘娘,恭賀陛下和娘娘。”
獨孤皇后早已泣涕漣漣,上氣不接下氣道:“好,好。高兄有如此心意,本宮實在是感激不盡。”
云凌也為之動容,對高颎敬佩不已。朝中若都是他這般忠心耿耿之人,大隋何愁不盛?
大臣們都已獻禮完畢,幾位年幼的親王也趁著熱鬧,攜著王妃獻上了心意。只聽文帝悠悠道:“勇兒,你為母后準備了什么賀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