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平靜地望著他幾欲瘋狂的樣子,心中反倒輕松了幾分:“不是僥幸么?楊廣,你當真以為,先皇不清楚你的那點野心,從未后悔過立你為太子?”
楊廣步步bi近,向云凌的面前走來,狠狠地盯著她清秀的面容,咬牙切齒道:“當然沒有,當然沒有!無論是哪一方面,楊勇都與我遠遠不及!”
“那你看看,這是什么。”云凌淡淡一笑,便從袖中取出了那一份廢太子詔書。楊廣一把奪過,而當看清上面的字時,面上的血色終于一層層的褪了下去,眸中適才的得意之色,一一換做了驚愕與不解。
云凌只好好地欣賞著他這副神情,柔聲道:“先皇如此英明的人物,如何會被你這等手段蒙蔽。你還不知道吧,先皇曾經(jīng)下廢太子詔書之時,曾立了兩份。一份已然公之于眾,便是廢掉勇哥,立你為太子的詔書。可是另一份,便是如今你手中的這份了。”
她冷然一笑,便如寒冬臘月中的冰花,美麗,卻尖銳地能夠?qū)⑷藲⑺溃骸跋然试缇椭溃懵?lián)合朝中重臣,聯(lián)合打壓勇哥,而勇哥因為種種巧合,最終落入了你的圈套之中。如此下去,你狗急跳墻,定然會有謀反之意,為免朝中動蕩,先皇便立了另一份詔書,打算在臨終之時,再重新立勇哥為太子。到時候,饒是你有多大的本事,卻也不能對皇帝不敬了。”
楊廣的手微微發(fā)抖,用力一扯,便將這張圣諭撕個粉碎,發(fā)瘋似的嚎叫道:“不,不可能!父皇他沒有對我起疑,他知道,我比楊勇強太多太多,不可能…”
“沒有什么不可能!”云凌冷冷地望著他發(fā)瘋似的表現(xiàn),報仇的yu火在心中熊熊燃燒,幾乎淹沒了所有理智:“先皇,早已看透了你的伎倆!”
云凌所說的,自然是謊話,可是她知道,這些謊話,可以讓楊廣痛苦不堪!她便是要看著他痛苦,看著他絕望,看著他一步步,邁向死亡的不歸之路!
“不可能!”
楊廣嘶聲力竭地喊叫著,可同時卻也手足無措,坐立不安:“你騙我,這份圣諭,若是當真有這份圣諭,為何楊勇臨終之時不拿出來!而這份圣諭,又如何會在你的身上!”
然而云凌已經(jīng)顧不得真假,只愿意繼續(xù)看他痛苦到發(fā)瘋的神情,便報復地說道:“先皇的死,沒有人料到。而你來之時,先皇已死,即便拿出圣諭,你也斷斷不會讓出皇位,反而會毀掉圣諭,依舊照常登基。所以我說,楊廣,你根本就是僥幸,才得到了這皇位!若是先皇沒有死的那么突然,怎會有你的今日!”
殿門未鎖,被一股涼風“嚯”的吹開,重重地撞在了金玉的墻壁之上,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穆曧憽=K于,兩行清淚從楊廣的眼中奪眶而出,緩緩流了下來。他面容痛苦,幾乎泛起了青紫之色,苦笑道:“不錯,這是僥幸。原來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僥幸。”
“你當年,與勇哥拼個你死我活,野心十足,口口聲聲說是你的才華無處施展,說你比勇哥要強上千倍百倍。可是楊廣,你可細細思量過,你這些年,都做過幾件對朝政有益之事?”云凌的話便猶如一把尖刀,狠狠地剜下楊廣心頭的肉:“即便有幾件好事,可也終究是功不抵過。你沉迷女色,追求奢侈,朝中佞臣當?shù)溃癫涣纳S钗幕埃R上便要攻入洛陽宮了,這一切雖然是我的局,但也都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楊廣緩緩睜眼,眸中的神色已然變得黯然無光,咧嘴呢喃道:“不錯,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曾經(jīng)做夢,都想得到這個江山,想好好做出一番成績,成為千古明君。可后來…后來,便不知怎地,一步步沉迷至今了。即便沒有那仙丹,我也從未清醒過。”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此時的楊廣確實是真心懺悔自己的罪過。然而云凌面對他時,面對這個自己曾經(jīng)還動過心的人,根本就不會有半分憐憫。仇恨,已然將她的整個人淹沒,更是支撐她活到今日的動力。
所以她讓沉星走了,自己卻最終留下了。她必須要親手看著楊廣死在自己的手上,而之后…她也并沒有什么求生的念頭了。
楊勇走了,自己的兩個孩子也走了,仇,也已經(jīng)報了。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陛下,陛下…”宮殿中才有一瞬間的寧靜,然而緊接著便傳來了李培亮驚慌失措的聲音。他剛一進門,便摔了一跤,然而卻根本顧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跑到楊廣與云凌的身前,惶恐道:“宇文化及的大軍,已經(jīng),已經(jīng)進宮了…”
果然,原本漆黑的深夜,此時已然被熊熊火把照亮,猶如白晝。云凌記得,上一次見到這等場面,是楊廣帶人圍剿東宮之時,而今日,終于風水輪流轉,楊廣,馬上便要為人魚肉,任人宰割了。
宮中,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的防御力,連精煉的軍隊都擋不住宇文化及的起義兵,又何況是宮中所剩無幾的禁衛(wèi)軍…
“陛下,您先找個地方躲躲吧…”李培亮一急,連忙勸道:“娘娘,您也是,這里太危險了,快躲一躲…”
“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云凌并未抬眼,只垂著眸,嘴角反而平添了一股淡淡的笑意,“楊廣,你攻破陳宮之時,宮中可有半個人,躲過了你們的圍剿?”
瀕臨死亡之時,楊廣已然沒有心情再去與云凌爭論半句。孰是孰非,誰對誰錯,如今說來,還有什么用處呢?他嘴角泛起了一抹苦澀,十分平靜地搖首答道:“沒有。陳宮之中,無論男女老幼,沒有半個人,躲過我們的圍剿。”
他們二人如此平淡,然李培亮卻已經(jīng)嚇得一身冷汗,嘴角牽強的扯出一抹笑容,道:“那,奴才,奴才去給陛下和娘娘倒杯茶…”說罷,便回身向外跑去。
無論是楊廣亦或是云凌,都知道李培亮如今乃是自己去做俘虜,以求保命了。可是他們二人,都沒有阻攔半句,兩個懷著必死之心的人,早已將所有的一切,都看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