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哥,不會的,”云凌聽到這話,心中只覺一陣絞痛,連忙屈膝跪在楊勇身旁,握著他冰涼的手,道:“不會的,勇哥。陛下他…”
“他原本也許還對我有幾分信任,”楊勇嘴角輕敲,反握住云凌的手,平靜道:“可惜天意弄人,他派來的人不是高颎,而是楊素。”
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猶如絕望的深淵一般令人望而生畏。云凌拉著他的手,兩行清淚不自覺地便從眼角垂落了下來。她寧愿此時的楊勇能夠軟弱一些,她寧愿看到他也在如他一般因束手無策而痛哭流淚,也不愿見到他此時視死如歸般的平靜!
“勇哥,那如今…”云凌暗暗搖頭,道:“為什么一切會變成這樣…你原本那樣得陛下的信任與喜愛,為何如今一切都變了,因為那一場場誤會…”
楊勇的心中何嘗不痛?可是他不愿哭,也不能哭。不僅是身為一個男人,更是因為他是她的丈夫。無論落到怎樣的田地,她都是他需要保護(hù)的女人。
他愛憐地?fù)嶂男惆l(fā),道:“是誤會,也是天意。也許上天注定了,我便不該是這個太子,”楊勇平淡地說著,嘴角請浮起了一絲笑意,道:“這么多年來,我也累了。每日都怕太子之位被人奪去,每做一件事都要小心謹(jǐn)慎,不想落人口實,可最終卻還是一敗涂地。”
云凌將頭輕輕伏在他的膝上,眼淚盡情的流了下來,道:“我還以為,我們可以多過幾年安樂的日子,沒想到,幸福的時光總是那么短暫。”
楊勇淡淡一笑,柔聲道:“不做太子,卻未必代表我們不會有幸福的日子了。廢太子后,來日楊廣登基,即便再怎么為難于我,我們終歸是能夠出了東宮去的。大不了,咱們田野鄉(xiāng)間,便像平常的民間夫妻一般,平凡的過一輩子。”
他口中安慰著她,道:“你父親不是常來信說,鄉(xiāng)間的日子十分好么?到時候我便陪你出宮,去尋你父親,與你的家人一起生活,好不好?”
云凌默默地抬起頭,望著楊勇眼
中的真摯,鼻子又是不禁一酸,哽咽道:“勇哥…好,我們出宮。離開這宮中的明爭暗斗,心機(jī)城府,去鄉(xiāng)間過平平淡淡的日子。”
楊勇心中一動,便將面前柔弱的女子緊緊擁在了懷中。兩個人的嘴角都露出了笑意,然而眼眶卻都濕潤著...他們期盼未來的同時,又何嘗不知,依楊廣的個xing,恐怕天地之大,卻也容不下一個楊勇,一個云凌…
文帝聽完楊素的匯報之后,果真龍顏大怒。楊素倒是沒有添油加醋地亂說,畢竟適才王喜還在門口聽著,然而楊勇適才的話,已然足夠激怒文帝了。
見文帝震怒,楊素的目的便已達(dá)到,沒說幾句便告辭退下了。而王喜的心中,卻怎樣都不是滋味。
他跟隨了文帝多年,也可說是看著楊勇長大的,自然是知曉他是什么樣的心xing,更知道適才楊素乃是故意激怒于他。可是那些話,卻偏偏又是楊勇親口說的,王喜即便有心幫忙,卻也沒法插嘴半分了。
只得道:“陛下,適才太子殿下適才也是心情不佳。何況楊素大人前去,也…也沒有明言是陛下讓他前去的…”
“若是說了,他還能將他心里的想法這般毫無忌憚地說出來么?”王喜才剛說了一句,文帝卻已然更加震怒,道:“好一個太子,朕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猖獗到如此地步。你不是也證實了,楊素所言不假么?”
王喜咬了咬唇,只得頷首道:“是,奴才也是親耳聽見的。不過適才楊大人的話卻也有些偏激,這太子殿下…”
“你不必再替他說話了!”文帝擺手,道:“去,準(zhǔn)備筆墨。這一道廢太子的詔書,朕要親自書寫!”
王喜無奈,只得道:“是!”
開皇二十年十月,王喜攜帶著廢太子詔書,來到東宮,宣旨道:
“朕立大隋宏業(yè)十?dāng)?shù)年,兢兢業(yè)業(yè),軫恤臣工、惠養(yǎng)百姓,惟以治安天下為務(wù)。今觀太子勇,不法祖德、不遵朕訓(xùn),xing喜奢侈,且屢有僭越之行。朕念其為長子
,包容近二十余年,然其不思悔改半分。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為君,我大隋業(yè)何?”
“今朕昭告于天地、宗廟、將皇太子楊勇廢斥為庶人,改立晉王楊廣為皇太子。朕念及父子情誼,許楊勇暫居?xùn)|宮,悔思己過,然由皇太子廣掌管東宮事宜。”(此段參照康熙廢太子胤礽詔書,略作刪減改動)
“亦廢斥楊勇之長子楊儼長寧王之位,東宮眾女眷皆為庶人。欽此!”
楊勇聽得王喜一字一句地念完詔書,終日不安的心境突然寧靜了下來。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而自己,也終于告別了太子之位,成為了一個庶人。
云凌在沉星的攙扶下盈盈起身,又與高洛卿一起扶起楊勇。她是否身為昭訓(xùn),日后能否成為皇妃,那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只要她與楊勇能夠在一起,那便夠了。
可惜…可惜雖然已為庶人,卻仍不得自由。文帝的旨意,是將他們囚禁于東宮之中,并由楊廣看守。而云凌也知道,以后的日子,恐怕是更加不得平靜了。
遠(yuǎn)遠(yuǎn)地,一個家丁模樣的人前來,抱拳行禮道:“我家晉…不,太子殿下即將搬入東宮之中,請?zhí)埜魑槐M快收拾自己的宮殿與行囊,搬到偏院去吧。”
云凌并沒有說什么,只是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知道了,我們會盡快收拾好的。”
“不必!”遠(yuǎn)遠(yuǎn)地,一個身著明黃太子服制的英朗之人緩緩走了過來,而無論是云凌與楊勇,都不可能認(rèn)不出這個人——楊廣!
高洛卿見到他前來,雖然心中也是百般厭惡,然終究是依著身份行禮道:“民女參見太子殿下。”
“哎,高良娣無需多禮。”楊勇的嘴角透著幾分得意,然而見云凌與楊勇概不行禮,卻也不欲為難,只道:“本宮的后妃只有太子妃一人,東宮這樣大,自然是有地方安置,各位娘娘可仍住在自己的宮殿。只不過…”楊廣微微抬眼,望著楊勇,道:“依著規(guī)矩,太子所居之處,便要騰讓出來,與本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