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噠。”
“嘀噠。”“嘀噠。”
“嘀噠。”“嘀噠。”“嘀噠。”
先是緩慢的節奏,接著便變得急促起來,就像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先是稀稀疏疏的兩三滴,接著便是傾盆大雨。
皮靴踏在地面上的聲音是如此的清晰,讓人們不得不把焦點放在聲音的來源上面,厚重的喘息聲,聽得出來這聲音的主人的心情並不是很平靜,略顯急促的腳步聲,而且每一次踏入地面的聲音大小都不相同,這對於一個化靈境修煉者來說是極爲罕見的。
也是從大門口,馬芳生一步步的走來。
穿著一件張府下人的衣服,而且是最爲粗糙的聲音,原本散落的頭髮已經被重新綁了起來,熟悉了下臉龐,露出原本算得上俊俏的容顏,可是這上面卻是寫滿了疲憊,還有那隱藏的極深的——仇恨。
周圍的人再次自覺的散開,對他們來說,今天的所見所聞已經足夠引起他們的共鳴了,不管表面上是怎麼說的,他們已經相信了,張府二公子張亮,是個畜生。
這就是秦晨想要到達的效果,但也是極爲無奈的選擇。
因爲沒有線索,且不說這件事情發生的時間是三年前,不管有什麼線索,三年的時光早已煙消雲散了,而且這張亮也不是什麼莽夫,自然也會想著毀滅證據,這樣來說,給秦晨造成了極大的麻煩。
原本秦晨的打算是動用武力,把這個張亮給殺死,可是事後一想,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因爲這樣做。三年前的真相將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這也太便宜張亮了,而且張一鳴的心中將會永遠存在一個心結,這絕不是秦晨想要的。
好在。秦晨發現了張衝夫婦的屍骸。這不得不說是不幸中的萬幸。
有了屍骸,秦晨就可以做很多文章。先前的一幕,都在秦晨的算計之中,尤其是張露露的反應,更是意外之喜。
之是秦晨的心中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人不人道,若是以往的秦晨,是絕對不會採取這樣的辦法的,可是因爲忘情種的影響,秦晨發現自己的內心理性往往大於感性,這無疑是個不好的現象,必須儘快解決。
心裡這樣想著。可是場面上的情節還在發展著。
按照秦晨的劇本完美的發展著。
自踏進張府內院之後,馬芳生就把目光放在了張亮的身上,雖然沒有撲上去,雙眼也不是什麼噬人的野獸的眼神。反而很是平靜,但是就是這種平靜,卻讓人心中發寒,就像是動物界的蛇類一樣,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就一擊必殺。
此時的內院中,有一個人的心情極爲複雜,那就是當初拿一具乞丐屍體來糊弄張亮的頭領,現在他的心中也是打翻了五味瓶,默默的向後退了幾步,打算絕不參與此事。
張亮此時指向仰天怒吼,爲什麼,爲什麼自己完美的安排卻會有這麼多的漏洞,有內奸,這是張亮此時唯一的想法。
可是現在絕不是找出內奸的時候,而是完美的解決這次的事件,要不然今天的筵席將會變成喪宴,想起了自己所做的準備,張亮心中的底氣又充足了許多。
“馬芳生?來人呀,把這個逃犯給我抓起來,若有反抗,格殺勿論。”不管其他人異樣的眼神,張亮下達了命令,這聲音在此時的環境下是如此的刺眼。
唯有快刀斬亂麻,既然殺不了那兩個孩子,就把這馬芳生給殺死,這樣也是死無對證。
“是,公子。”院內的一衆府兵,有著九成得令撲向了馬芳生,剩下的一成互相看了一眼,有些猶豫,同時退後了一步,決定不參與這件事。
張凌風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身爲家主,他想的和看得比常人要遠得多,要是張亮不下達這個命令的話,張凌風還會相信自己的兒子,可是如今的張凌風,卻是不報絲毫的幻想了。
畢竟,這馬芳生頂多算是認證,身爲張家家主,張凌風是不會相信他的一面之詞的。
而且,一聲令下,九成的府兵傾巢而出,這是一個公子該有的權利嗎?張凌風已經想到了,這三年來,張府被張亮侵蝕成什麼樣子了。
恐怕要不是自己有著死之天臺境的修爲,恐怕一回來就會被架空,不得不“退位讓賢”,張衝死了,家主之位遲早是你的,張亮的做法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心虛,想要依靠權力來保護自己,這樣來想的話,張衝的死就毫無疑問了。
痛苦的閉上眼睛,張凌風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唯有閉上眼睛。
對於張亮所下的命令,並沒有支持,也並沒有反對,但這足以說明問題,一個是自家兒子,一個是外人,兩不相幫足以說明問題。
隨著張亮的一聲令下,內院的九成府兵呼嘯著撲向了馬芳生,約有三四十人左右,畢竟這裡是內院,這些府兵只是擺設而已,修爲並不是如何的強大而與此同時,大門外源源不斷的府兵涌來。
馬芳生對涌上來的府兵不管不顧,突然加速,撲向了張亮。
秦晨身影一閃,也是撲了上去,不管怎麼說,這個馬芳生不能死,雖然他該死,但是現在絕對不能死。
掃了張凌風一眼,看他並沒有出手的**,秦晨就知道事情已經成了定局。
瞬間來到兩名府兵的身後,趁著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兩隻手分別抓著兩個府兵的衣領,隨手向後面一扔,兩個府兵便騰雲駕霧的越過圍牆,飛向了府外。
依稀傳來了**和酒桌相撞的聲音,但是想來並無大礙,畢竟是武者。
兩隻手毫不停歇,秦晨極爲精準的抓住了每一個府兵的衣領。所以在外面的人就看到了一個景象,府兵們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從院內飛了出來,運氣好點的跌在了酒桌上,運氣不好的直接掉在了地上。不知砸碎了幾顆門牙。
這也是秦晨不想惹得張凌風不快的原因。儘管佔著理,但這裡畢竟是張府。還是人家的筵席,見血實在是不合適。
秦晨面前的人一個個的減少,終於,秦晨來到了馬芳生的身旁。此時的馬芳生被四個頭領圍著,幾次想要衝上去,但是都被攔了下來。
而且這四個頭領都是化靈境中階的修爲,實力比之馬芳生並不低,而且還持有兵器,和赤手空拳的馬芳生戰鬥,所以毫無意外。短短的一瞬間,馬芳生的兩隻胳膊已經是傷痕累累了。
好在這些都是輕傷,秦晨眼睛一瞇,瞬間衝了上去。這四個頭領只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麼大型妖獸給纏住了,接著身體就不由自主的飛了起來。
四個化靈境中階的修煉者在秦晨的手中就像是四個玩具,被扔到了大門口,撞在了前來增援的府兵的身上,撞到了一大片,好在秦晨並沒有傷人意,這也算是他們的運氣極好,這些府兵掙扎的站起來,確實爲而不攻,他們算是明白了,雙方的勢力相差極大,上去只是自取其辱。
單手按住了想要衝上前的馬芳生,“住手,你不是他的對手,而且別忘了,我和你是怎麼說的,想要報仇,那就按照我的話來說,明白了沒有。”
馬芳生回過頭,緊盯著秦晨,但是在秦晨的眼神下,還是屈服了。
雙肩不住的顫抖,但是總算剋制住了自己,沒有貿然衝上前去,這不由得讓張亮有些失望,要是這馬芳生衝上前來的話,自己有十成的把握殺死他。
極爲艱難的點了點頭,看得出來這馬芳生並不會幹些傻事,秦晨鬆開了手,但是卻沒有離開。
出乎意料的,馬芳生並沒有看向張亮,反而是看向了張凌風,儘管此時的張凌風緊閉著眼睛,但是馬芳生還是選擇了張凌風。
不管張凌風有沒有在聽,馬芳生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話,“張家主,我馬芳生佩服的人很少,但你就是其中的一個,你派人殺了我全家,說實話我很恨你,但我也知道,這是我咎由自取,自從三年前當我出賣張衝兄弟之後,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呀!可是,爲什麼你的二公子卻是什麼事都沒有。”
“你是個聰明人,想必不需要我說什麼,但那是我今天還是要說。”
“當我眼睜睜看著全家都被殺死的時候,你知道我最恨的是誰嗎?就是他,你的好兒子,張亮。”馬芳生話語一落,指向了張亮。
頓市場中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張亮的身上,開始議論紛紛。
馬芳生不管這些人的議論紛紛,開始繼續言道:“張亮,自從三年前我昧著良心,出賣了張衝兄弟之後,我獲得了榮華富貴,我馬芳生不是一個冷血的人,有時候也會很愧疚,但更多的時候是沉浸在跟著你,享盡榮華富貴的時候,這是你答應我的,我很享受這一切,你們說我不是人,我也認了。”
“若是這麼一直下去的話,即使哪一天那件事被捅了出來,我也不會出賣你的,我馬芳生背叛過一次,但絕對不想再背叛第二次了,可是,你,張亮,這是你逼我背叛的。”
“張亮,你捫心自問一下,這三年來,我爲你做了多少事,哪一件不是盡心盡力,你也給了保證,我是那麼的相信你,可是到了最後呢?卻是落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早知如此,當初我爲何要背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馬芳生呀馬芳生,你真是一個傻瓜,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因爲你竟然會相信這個天底下最冷血的的人,連自己的大哥都敢殺,這樣的人你竟然會相信?馬芳生,你就是個大傻瓜。”
兩行血淚順著馬芳生的眼角流了下來,可是馬芳生卻是像是沒有感覺一樣,只是不停的發笑。
這笑聲中,包含著愧疚,憎惡,仇恨,無奈,嘆息,可是,這一切又有了什麼用,一切都已經晚了,逝者已逝,這就是人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頭髮飛舞,兩行血淚清晰可見,整個內院中只剩下馬芳生淒厲的大笑聲,對於這個當初背叛的人,不知此時是否還有鄙視的心思?
“馬芳生,我根本不認識你,你在胡說什麼,父親,你怎可聽信此人的一派胡言,我可是你的兒子啊!馬芳生,你說是我殺了我的大哥,可有證據,若是沒有的話,就不要在此胡說八道。”張亮不得不反擊,儘管這反擊如此的蒼白無力。
馬芳生只是不停的大笑,卻是沒有回答張亮的問題。
“亮少爺每次與這馬芳生見面,時候都要銷燬一切對自己不利的消息,當然沒有證據,可是老奴有,因爲當年我也是參與者之一呀!”
“七刀尊者,果然是你。”張亮怒髮衝冠,看著這個越步走出來的老人,不禁怒火中燒,“我就知道,出賣我的一定是你,可是爲什麼,我們不是說好了嗎?長壽之法,難道你不動心嗎?爲什麼要出賣我?”
七刀尊者搖搖頭,琉璃盞上的燈芯搖搖欲墜,“因爲老奴受不了良心的譴責。”
張亮仰天狂笑,“受不了良心的譴責?真是好藉口呀!我恨呀!恨我當初不能再心狠一點,殺死你這個老不死的,殺死那兩個孩子,要不然的話,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我恨呀!”
“夠了。”張凌風猛然睜開了眼睛,一聲夠了,讓張亮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而馬芳生也停止了大笑。
張亮看著自己的父親,這個平日裡最尊敬的父親,笑了一下,接著聲音大了起來,開始大笑。
“你說夠了?你憑什麼說夠了,你知道我爲什麼要殺死大哥嗎?都是因爲你,因爲你的偏心,爲什麼,爲什麼你對大哥那麼好,而要常常批評我,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都希望你獎勵我一次,可是沒有,一次都沒有,爲什麼呀?我也是你的兒子呀?爲什麼?”
張凌風痛苦的喃喃自語,“你不明白。”
聲音雖小,張亮還是聽得一清二楚,笑聲不僅沒有停止,反而有加大的趨勢。
此時的張亮狀若瘋魔,“我不明白什麼?從我有記憶的時候開始,你就是這樣,大帥哥取得一點點進步,你就獎勵他,而我呢,我的天賦沒有大哥好,可是我在一直努力呀!難道你就沒有看見嗎?難道我就那麼的不如大哥嗎?難道我的哪些成就就和狗屎一樣嗎?憑什麼?你告訴我憑什麼。”
“我也是你的兒子,是不是因爲我是小妾生的,所以你就一直寵愛大哥,是不是,是不是因爲我是個雜種?”
張凌風聽著兒子越來越不堪的語言,怒吼道:“你不明白,你什麼都不明白。”
原來,這纔是原因;原來,有時候不解釋會造成如此慘重的後果。
自己不是個合格的家主,也不是個合格的父親,自己以往的驕傲到底是從哪裡來的?自己還有資格驕傲嗎?
看著這個與平日裡大相徑庭的兒子,張凌風只感覺自己的心一陣疼痛,這比秦晨的話更痛,比張一鳴的話更痛。
這個平日裡溫文爾雅的兒子,自己爲之驕傲的兒子,可是,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此刻心裡最痛的,不是流著血淚的馬芳生,不是哭得昏迷的張露露,不是仇恨的看著張亮的張一鳴,不是仰天大笑怒罵父親的張亮。
而是張凌風,這個威嚴的家主,卻又脆弱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