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日，天氣轉(zhuǎn)晴，積雪融化。

天剛矇矇亮，住在城郊外東村頭的老張頭，一人走在去往城裡的路上。肩上的扁擔(dān)被貨物壓得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他身著破棉襖，頭髮花白且亂糟糟的，滿臉絡(luò)腮鬍，汗水順著臉頰滑落。一隻手裡拿著一頂髒兮兮的帽子，褲管挽起來，大冬天還露出腳踝。

接連下了幾天的大雪，家裡就快沒米下鍋了，這些野味都是他積攢整個冬天的貨物，眼看著天氣不錯，希望今日能夠賣上一個好價錢，也好換點肉給老婆孩子打打牙祭。

路上行人匆匆，都是一些趕著進城擺攤售賣東西的百姓。走得有些累了，前面有一處破廟，是來往行人經(jīng)常歇腳的地方，眼看著不遠，他決定去那裡歇一歇。當(dāng)老張頭走進破廟時，裡面還有其他幾位行人在裡面歇腳。

放下貨物，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取下腰間掛著的水壺，擰開猛喝了幾口。破廟裡到處堆滿雜草，隨便找一處，坐了下來。

拿出菸袋，吧嗒吧嗒的吸了幾口，破廟裡的人陸陸續(xù)續(xù)的離開，都是趕著去做生意的，也不會在這裡呆多久。

老張頭眼見著別人都離開，他也站起身，拿起扁擔(dān)，準備挑上貨物進城。正當(dāng)他蹲下身拿起貨物之時，腳下有個東西不小心磕了腳。他以爲(wèi)是石子，擡起腳，一腳踢過去，沒想到將地上的雜草踢開，露出半截乾癟的手指來，廟裡太暗，模糊不清，老張頭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於是蹲下身來刨開地上的雜草，想要一看究竟。當(dāng)他將地上的雜草刨開之後，同時顯現(xiàn)出來的是一個人的手臂。老張頭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裡很虛，額頭上的汗也跟著冒了出來，心裡一直安慰自己說不定只是躺在地上睡著了。這時候門口又走進來兩名男子，同樣挑著貨物，沒想到那兩人正是跟他同村的。看見老趙頭便叫道：“老張頭，你幹嘛呢？”

老張頭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地上的半截手臂上，根本沒注意到門口的兩個人，聽見聲音，被嚇了一跳，驚慌失措的擡起頭來。

那兩名男子跟他是本家都姓張，他顫顫巍巍的擡起手來，指著地上的半截手臂道：“地上……地上有東……東西。”

兩名本家男子看見老張頭反常的舉動，都取笑他，道：“老張頭，你不是一向膽子很大嗎！怎麼，撞邪了？地上有什麼？”

老張頭兩條腿如篩糠一般，兩人見他的動作，不像是在說假話，於是走上前，想要看看地上到底是什麼？兩人也同時看見了地上的半截手臂，三人面面相蹙，其中一名男子扶著老張頭，另外一名則撿起地上的扁擔(dān)，輕輕刨開地上的雜草，看見地上趴著一個人，那男子用扁擔(dān)戳了戳地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yīng)，他丟下扁擔(dān)，輕輕繞到那人的前面，伸出手將那人翻了過來，只見地上的人面部朝上，臉上皮膚乾癟，顴骨突出，兩眼凹陷，身上和腿上裸露在外的皮膚也是一樣乾癟，跟脫了水的豬肉一般。整個人看起來恐怖至極。

三人嚇得飛也似的衝了出去。嘴裡還不停的喊道：“死人啦，死人啦。”

此時，天已經(jīng)大亮，破廟外熙熙攘攘的行人，看見從破廟裡衝出來的三人，嘴裡的話引起了行人的注意。

“死人啦，死人啦。”

行人聽完紛紛停下腳步，走到門口想要看個清楚，甚至有膽大的直接進去，只是地上的人死相太過恐怖，讓那些人只看一眼，便捂著眼逃了出來。

“大清早的，遇見這種事真晦氣。”

破廟外站著的人議論紛紛，半響之後，有人才終於想起來，道：“我說，我們?nèi)パ瞄T報官吧。”

一行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你看我我看你，點點頭道：“是啊，走吧，進城到衙門報案去。”

於是，那些人也顧不上貨物，就這樣跑著進城，直接來到衙門。

江朝露正爲(wèi)自己這幾日無聊而閒得發(fā)慌的日子尋找樂子，坐在院子裡數(shù)瓜子粒，“一粒，兩粒……五十粒……”

數(shù)著心裡越數(shù)越煩，到最後，將瓜子推到一邊。清雅看見她的動作，問道：“怎麼了，夫人？”

“無聊啊，我這全身都快閒出毛病來了。”江朝露嘟著嘴繼續(xù)說道。

此時，衙門公堂傳來一陣擊鼓之聲，江朝露對於這聲音已經(jīng)形成了一種條件反射，聽見之後，立即從凳子上彈跳起來，直接向前面公堂跑去。

清雅看見江朝露一連串的動作，也跟著站起身來，喊道：“夫人，您這是要去哪裡啊？”

“你別管，我就去看一看。”江朝露伸出手來，對身後的清雅擺擺手。

裴翼楠跟白玉簫出去了還沒有回來。這時，裴青走向公堂，看見江朝露說道：“夫人。”

江朝露點點頭，問道：“裴青，我聽見有人擊鼓，是有何事？”

裴青躬身低頭回答道：“卑職也是聽見擊鼓聲，準備去看一看。”

兩人走向公堂，只見公堂上站著幾名男子，有年輕的，也有老的。看見江朝露便交頭接耳七嘴八舌的說個沒完。一時之間，公堂上吵鬧之聲堪比菜市場。

裴青這才站出來，向大家擺擺手說道：“大家先不要吵，慢慢說。”

衆(zhòng)人聽見聲音立刻閉上嘴，最後，只聽老張頭髮話說道：“官差大哥，我們要見裴大人。”

江朝露來了興致，不知道這些人爲(wèi)何吵著要見裴翼楠，便問道：“爲(wèi)何要見裴大人？”

“我們是城郊附近的百姓，進城售賣貨物，路過城郊破廟在裡面發(fā)現(xiàn)了一具屍體。”有人搶先說道。

“什麼，屍體？”江朝露一聽被震驚到。

這時，她趕緊吩咐裴青去找裴翼楠，結(jié)果裴青還沒去，便見裴翼楠回來了，後面還跟著白玉簫。看見裴翼楠那一行人一下子圍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又開始吵起來。裴翼楠被這突然的‘熱情’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擺擺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公堂裡立刻安靜下來了。

江朝露說道：“這些百姓說在城郊破廟裡發(fā)現(xiàn)了一具屍體，我正要裴青去找你呢，你就回來了。”

“還等什麼，叫上仵作，跟著去看一下。”裴翼楠來不及歇息又調(diào)轉(zhuǎn)頭，向城郊破廟趕去。

閒得發(fā)黴的江朝露哪裡肯好好呆在家裡，不顧婆婆的威脅警告，又跟著裴翼楠的屁股後面去了。

這座破廟在這裡閒下來很多年，平時除了一些進城的百姓歇腳之地，還有一些無家可歸的乞丐在這裡落腳。

所以，這破廟雖然破舊，好在並不是那麼荒涼。

一入眼，地上躺著的人臉上乾癟，露出顴骨，眼睛周圍一團黑，還凹了進去。看起來面部猙獰，死相極爲(wèi)可怕，簡直就是一具乾屍。江朝露只看了一眼便立即轉(zhuǎn)過頭去，全身起雞皮疙瘩，背後也跟著發(fā)毛。這人的死相太恐怖，讓她不敢看第二眼。

仵作從事這行業(yè)十幾年，什麼樣的屍體他沒見過，像這樣的他還是第一次見。也被嚇了一跳，迫於無奈，他強忍住蹲下身子繼續(xù)驗屍。

裴翼楠打量著四周環(huán)境，就是一處普通的破廟，再仔細看地上根本沒有任何血跡，可是那具屍體，看起來像是失了血而亡，既然失了血死在這裡，爲(wèi)何會沒有任何血跡呢？難道這裡不是案發(fā)現(xiàn)場，死者有可能在死後才被弄到這出破廟裡來的。

裴翼楠對不遠處的白玉簫說道：“老白，你去破廟附近轉(zhuǎn)一轉(zhuǎn)，看看有沒有發(fā)現(xiàn)。”

“好”白玉簫領(lǐng)了命，便出去了。

那些百姓還堵在破廟門口看熱鬧，江朝露對他們說道：“各位大叔，大哥，你們要是再看下去集市可就要散了。”

那些百姓這纔想起自己的正事，一轉(zhuǎn)眼，所有人都跑了個沒影。江朝露笑著搖搖頭，這下總算耳根清靜不少。

江朝露雖然害怕，又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好奇，於是像螃蟹一般橫著移過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瞟著。裴翼楠轉(zhuǎn)過身來，剛好被她搞笑的動作給逗樂了。笑著問道：“你幹嘛呢？”

“沒幹嘛，我就是好奇，想看一看。”

“想看一看，但是又害怕。”

“對，對。”沒想到裴翼楠對她的心思瞭如指掌，她立即點點頭。

仵作驗完之後，站起身來，並未急著說出結(jié)果，而是摸著下巴看著地上的屍體，木立良久。

江朝露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便對仵作說道：“仵作大哥，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說說結(jié)果吧。”

仵作回神點點頭，道：“大人，這地上之人死的好奇怪啊。”

“何以見得？”

“根據(jù)身型來看，地上的死者是一名男子，且年齡不超過二十歲。具體死了多久，看這樣子根本推斷不出來。不過，他不像其他死了的人，您看他的皮膚，像是被流乾了血而死去的，還有手腕上有兩排牙齒印，呈現(xiàn)深紫色，應(yīng)該是從手腕處被什麼東西吸乾了血而死的。看那齒印不像是某種動物的齒印，倒像是人的牙齒印。您再看他身上除了這處傷，再沒有其他的傷口。還有死者懷裡的銀子，也可以排除是爲(wèi)了錢財。”仵作說著拿起死者的手腕說道。

江朝露看見地上躺著的人，認不出樣貌。不過看他的衣服，腳上沒穿鞋，破廟裡也沒有鞋。總覺得這打扮有些眼熟，在腦海裡搜尋許久，纔想起，前幾天偷她錢袋的小偷。對，沒錯，應(yīng)該就是他，那名小偷。

她立即驚呼出聲：“是他。”

聽她這樣一說，裴翼楠來了興致，問道：“你認識？”

江朝露點點頭道：“我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