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還沒結束, 家家戶戶走親訪友好生熱鬧,公公婆婆也不知在忙些什麼,整日早出晚歸, 根本無暇顧及三人, 對於家裡的事也沒有閒工夫過問。這樣, 最高興的莫過於江朝露, 婆婆沒事可做, 只要一閒下來,就會想著抱孫子的事,嘮叨個沒完。
經(jīng)過樹林之事, 裴翼楠整個人看白玉簫的眼神都透著一股敵意,不像之前那般和善。江朝露幾次三番想要試探他, 裴翼楠要麼閉口不談, 要麼就是轉移話題。始終不願提及那日之事, 江朝露一直搞不懂,不就是一個夢而已, 至於那樣嗎。
這兩日,家裡除了江朝露,就只有清雅。清雅嘰嘰喳喳的性子,讓江朝露覺得很頭痛,便找個理由將她支開, 留下她一個人也好清靜一下。
白玉簫也明顯感覺到裴翼楠的變化, 兩人在一起相處, 除了公事便沒有其他話題可言, 準確的說應該是裴翼楠談完公事就不願再跟白玉簫多說一個字。裴翼楠這樣的變化太過明顯,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兩人之間的關係,發(fā)生了裂縫。
按照白玉簫的性子, 什麼事都喜歡埋在心裡,雖然難受,卻從不寫在臉上。他一直很珍惜他們之間的感情,他不希望爲了一些瑣事而破壞三人這麼多年的情誼,對於裴翼楠的不悅,他選擇視而不見。儘管他們的關係從他離開那天開始就已經(jīng)回不到從前,可是他還抱著一絲期待。
命案之後,再沒有發(fā)生其他事,江朝露也沒有再見過那個人,就像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只是,躺在義莊的那具屍體,一直沒有人來認領,這讓人很納悶。這麼大一個活人就這樣消失,家裡人難道都不擔心嗎?裴翼楠吩咐人貼出告示,尋找那人的家屬,奈何一直毫無線索。
想想那人死得也真夠蹊蹺的,大過年的死在樹林裡,也不知道死前經(jīng)歷過什麼,纔會被嚇破了膽,而死去。
那人的死會不會跟莫名其妙的笛聲有關?一想到那笛聲,江朝露心裡莫名由一慌,如芒在背,又想起在集市上遇到的那名男子,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彷彿帶著一種強大的魔力,能夠窺探人心。樹林裡聽到的笛聲,同樣能夠輕易的將人心中軟肋攻陷。看似兩件事並沒有什麼聯(lián)繫,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繫。江朝露有種強烈的直覺,兩件事一定有關。
她之前所見的那名男子,說不定就是兇手呢。只要找到他,就能輕鬆破案。她真是越來越佩服自己的推理能力,跟在裴翼楠身邊這麼久,他的優(yōu)點還是學到不少。想到此,心情也好了不少。這一次,她一定要找出兇手,讓裴翼楠對她刮目相看。
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腦海裡努力回想著那晚的場景。從那名男子的背影,再到側顏,一點一滴回想,儘量讓那人的樣子浮現(xiàn)於自己的腦海中。然而,記憶碎片還來不及拼湊成功,裴翼楠那雙冷若冰霜的眼眸,倒是先出現(xiàn)在她腦海裡,成功的蓋過了那名男子的樣貌。
江朝露仰天長嘆,你說這裴翼楠也真是的,好端端的竟無理取鬧跟她置氣,置氣也就罷了,總得有個理由吧。不知道從何時起,動不動就跟她鬧脾氣。江朝露瞇了瞇眼,歪著腦袋,突然想到什麼?裴翼楠自從來到沅安縣,就總是不分場合跟她鬧,尤其是當著白玉簫的面。江朝露想到這裡,一下子從凳子上彈跳起來,‘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難道說這件事跟白玉簫有關?那日在樹林裡,白玉簫臉上的淤青,以及欲言又止的模樣。加上裴翼楠支支吾吾,逃避閃躲的眼神,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裴翼楠這幾日對白玉簫的種種表現(xiàn),那日之事一定跟白玉簫有關。不然,按照裴翼楠一根直腸子通到底的個性,有點事就寫在臉上,十有八九這事錯不了。
江朝露嘆了口氣,心裡很內(nèi)疚,總覺得對不起白玉簫。
迴轉身,剛好看見從外面回來的白玉簫,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低著頭壓根沒注意到她。她抿抿嘴笑了笑,喊道:“簫哥,你回來啦。”同時向白玉簫揮了揮手。
聽見熟悉的聲音,白玉簫立即擡起頭來,臉上心事重重的模樣已經(jīng)消失,多出的是一抹和煦如風的笑容。眼眶周圍還帶著一大片淤青,白玉簫的臉本就白皙,所以看起來更加明顯。儘管婆婆已經(jīng)用煮熟的雞蛋幫他敷過了,不過,並未完全消散。
白玉簫直接走向她,“小露,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老裴呢?”
說完,望了望花園,院子裡除了江朝露再沒有其他人,空蕩蕩的。江朝露勉強笑了笑,說道:“他出去了,還沒回來。”
“你這是……”江朝露一雙眼睛注視著白玉簫臉上的那塊淤青,白玉簫並不避諱,笑了笑。
“出去走了走。”
兩人說完便陷入了沉默。
江朝露先擡起頭來,“簫哥,你臉上的傷……”
“已經(jīng)沒事啦。”白玉簫下意識的摸了摸臉上的淤青。
江朝露突然想起自己先前的推論,臉色也由之前的愧疚心虛轉換成了興奮至極,叉腰歪頭,凝眸專注,頗有巾幗不讓鬚眉之風範。
白玉簫聚精會神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只聽江朝露說道:“你可還記得我之前提過大年三十晚上的遭遇,我遇見的那名男子,他的眼神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震懾力,我記得當時與他四目相對,便陷入了無盡的幻境中。而那日,我與裴翼楠在樹林裡聽到了悠揚的笛聲,後來同樣產(chǎn)生了幻覺,你說這兩件事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聯(lián)繫?那名男子會不會就是兇手呢?”
江朝露說完等著白玉簫的反應,然而並沒有等到想象中的反應。相反,白玉簫只是淡淡一笑,心不在焉的說道:“小露,我最近幾日身子有些不適,先回房休息了。”
江朝露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一腔熱情,換來的卻是這樣的反應,這樣的白玉簫著實讓她陌生的緊,彷彿她從不認識一般。這一刻,她的心瞬間跌入谷底,就像有什麼東西丟失,再也尋不回來。
“哦”
簡單的回答了一個字。
白玉簫走過她身旁的那一刻,估計那種心痛沒有人能夠體會到,痛徹心扉。就這樣看著白玉簫的身影,走進自己的房間,關門聲將她拉回現(xiàn)實。
簡直沒有意思,江朝露拖著身子回到房間,一頭栽倒在牀上,將頭深深的埋進被子裡。最近家裡的氣氛壓抑得她踹不過氣來,到頭來,左右到成了她的不是。
“哎,哎……”接連的嘆氣,也無法訴說心中鬱悶之氣。
一想起白玉簫剛剛心不在焉的神色,她心中就難受,估計這次裴翼楠是深深的傷了白玉簫的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
今晚回來,一定要好好盤問一番,看他還怎麼狡辯。江朝露後牙槽直癢癢,不由自主的抓起枕頭,揉成一團,彷彿那枕頭就是裴翼楠,正拿著他出氣呢!
不知過了多久,枕頭已經(jīng)被她揉得皺成一團,門緩緩被推開,裴翼楠回來了。
臉上的愁雲(yún)並未散去,整個人帶著一種不可靠近之感。走進來看也不看江朝露一眼,直接走向衣櫃,拿起一件衣服,走到屏風後面。江朝露看著他,醞釀好久的話語,在這一刻一句也說不出口。
江朝露跟著過去,靠在屏風旁邊,看著正在換衣服的裴翼楠,他的一舉一動盡收江朝露眼底。然而,裴翼楠的樣子沒打算理會一旁的江朝露。
“裴翼楠,你這兩天到底怎麼了?”江朝露說著湊上去,儘量放低姿態(tài),平和的問道。
“無礙,公務繁忙而已。”
穿好衣服不打算停留,繞過江朝露準備離去。
“你又要去哪裡?”江朝露眼見裴翼楠拉開門就要離開,她有些著急,一把拉住裴翼楠。
“有要事,需要出去一趟。”裴翼楠說著掙脫手臂上僅僅握住的雙手,就這樣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在這一刻,江朝露委屈得眼淚直流,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無緣無故的跟她發(fā)火。裴翼楠簡直越來越過分。
當裴翼楠走出房間的那一刻,心裡其實埋怨自己,自己這樣做是不是有些過分了。畢竟自己只是產(chǎn)生幻覺,做的一個夢而已。這樣當真,會不會對江朝露太不公平。回想以往,江朝露對自己一直關懷備至,並且她自己也說過,將白玉簫只是當作親人,再無其他想法。自己這樣子,簡直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裴翼楠啊裴翼楠,你這樣未免太自卑了。到底是不相信自己還是不相信自己的娘子呢?’雖然所有事都寫在臉上,給人高冷嚴肅,不可靠近的感覺,其實他心裡比誰都難受。這兩天什麼事都做不好,總想著這件事,不知任何跟小露說起這件事。還讓白玉簫白白挨他一拳。老白雖然沒說什麼,可是衙門那幫子老爺們哪裡藏得住話,稍微一點好處就全都說出來了。
想得正出神,裴青此時站在他面前,他這纔回過神來。裴青一見他的模樣,心裡全都明白了,欲言又止的道:“大人,屬下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講。”
裴青說完,眼尾瞟了一眼自家大人,趕緊低下頭去,他跟了裴翼楠很多年,他的脾氣他自然清楚。
有句話叫鴨子死了嘴巴硬,說的就是他家大人這樣的人。
“說吧,什麼事?”
“其實,白少爺他挺無辜的,您……”裴青的聲音越來越小,後半句根本就不敢說出口。因爲自家大人的臉色已經(jīng)跟包公差不多,再說只怕倒黴的是自己。
“好了,我知道,先辦正事,其他的回頭再說。”兩人說完就這樣離開了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