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露一直盯著門口, 等吳先生走遠之後，江朝露才收回視線，望著趴在地上的裴朗毅。只見他臉上的表情讓人琢磨不定, 江朝露看他神情, 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在腦海裡醞釀許久, 總算開口問道：“公公, 都這個時候了, 您就不能說出真相嗎？”

江朝露帶著哀求的口吻，一想到裴翼楠和衙門上下爲了破案沒日沒夜的忙活，內心堅定, 希望公公能說出實情。這樣，至少讓裴翼楠少走彎路, 早日破案, 也還死者一個公道。

裴朗毅好不容易挪動身子坐了起來, 道：“唉，好, 我說。”

江朝露一聽有戲，臉上露出了笑容。

“二十年的吸血案確實是我經手的，你也猜到了兇手是誰，我也不多說。柳娘就是從摩霎部落出來的人，不過她逃出來, 而是被先皇帶出來的。”

“啊, 原來是這樣。”江朝露驚得好半天才說出話來。

“可是你居然查到她是兇手爲何不將她抓捕歸案呢？”

“問題就在這裡。”裴朗毅說這句話, 也看得出他顯得很無奈。

“在摩霎部落, 至高無上的信念便是相信人能夠得到永生, 而他們長生的方法就是通過吸食人血。男飲女，女飲男；陰陽協調。”

裴朗毅這話可是徹底驚到了江朝露, 原來還有這麼荒繆的事。簡直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爲何當年先皇會下密詔封鎖此案呢？要是當年能將柳娘抓捕歸案，那三條人命也不會白白死去。你不是說過摩霎部落的人不會輕易踏出沙漠嗎？爲何柳娘會在鬱國呆了二十幾年，摩霎部落的人都不將她抓回去嗎？”

“這就是我爲何要隱瞞真相的原因。二十年前，先皇繼位之時根基不穩，民心動盪，國庫空虛，幾位王爺和當時的丞相皆是虎視眈眈，覬覦皇位。先皇多方打探聽說摩霎部落財富驚人，他來到沅安，命我一同前去沙漠綠洲尋找摩霎蹤跡，希望摩霎能伸出援手，幫助鬱國解除困境。也許有些事是註定的，我們遇見了摩霎族長之女也就是柳娘，她對先皇一見鍾情。摩霎部落雖然身處沙漠，與世人隔絕，同時也佔據著很多優勢，就連蠻夷的狄國眼紅摩霎的財富，但是從不敢招惹的他們。”裴朗毅說完停了下來。

“那後來呢？”

“柳娘是一個人敢愛敢恨的女子，非先皇不嫁。摩霎族長本身不願意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外人，他雖身爲皇上，卻有太多身不由己。奈何柳娘，年輕任性，不聽勸解。族長無奈，將女兒許配給他，並且願意支持他解決內患一事，前提是一定不能辜負他的女兒。”

“這也難怪您一直不願說出真相，這件事對於皇家顏面來說，本身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裴朗毅不看江朝露，但是點點頭表示默認。

原來如此，難怪先皇會封鎖消息，不準再讓任何人查此事，背後的真相也是足以讓人無法接受。

“後來，柳娘跟隨先皇去了皇宮，奈何看見的和她憧憬的是兩碼事。她讓先皇只能娶她一人，其他妃嬪全部遣散，要知道在皇上的後宮，很多都是爲了穩固關係而不得不娶的妃嬪。柳娘忍受不及，加之摩霎部落的人爲了長生，需每月定時服用人血才行。像她這種身份尊貴的人，不是誰的血都能飲用，還需飲用未經世事男子的血，也就是少年的血。”

這說書先生說柳娘十二歲從家裡逃出來，原來是假的。不過這樣的惡俗居然還延用至今，讓人無法接受。

“她不是應該在皇宮嗎？怎麼會跑出來？再說先皇已經不在已久，當今天子也已經在位十五年之久。”面對江朝露連珠炮的提問，裴朗毅耐心的解答。

“摩霎部落的人生性灑脫愛自由，皇宮對她來說無異於是一所牢籠罷了。你說一隻自由自在的小鳥離開了藍天，會是怎樣的？”

想不到這件事背後居然牽扯出這麼多不爲人知的事來。估計裴翼楠知道了同樣會震驚不小吧！

“摩霎部落的人吸血也不像是外人想的那般恐怖，他們每月只需定時定量即可，根本不會要人命。之前幾次，先皇還親自命人找來一些少年取血讓她吸。可是，不知道是何原因後來她需求量越來越大，每天定時定量根本滿足不了她。先皇曾經親自讓她吸過血，後來不知爲何她跑出皇宮，再也沒回去。先皇一直讓人暗地裡查探消息，才知道她到了隴江鎮，還做出那三起案件。你都知道隴江鎮是回摩霎的唯一通道。當時，我們猜測估計她想過回去，但是外嫁之女，回去只有死路一條。不是被殺死，而是被口水淹死。”

“她不是族長之女嗎？誰敢對她不敬。”

“摩霎等級制度森嚴，女人是沒有任何地位的，包括族長之女。”

“會不會是因爲先皇那啥。”江朝露不好說出口，不過裴朗毅還是聽懂了，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可是那三起案件發生在二十年前，爲何在這二十年之間沒有出現這種事，又會在二十年後發生呢？”

面對江朝露的種種疑問，裴朗毅只得一一回答，“估計在這二十年裡她已經學會了控制。”

“後來先皇爲了她，親自到陽廣來。命令我立即封鎖此案件，不準再查下去。起先，關於她吸食人血之事我並不知情，而是根據線索查出來的，先皇見情況不妙，纔對我說了實情。前提是不準告訴任何人，否則株連九族。”

“他只關心讓我在一夜之間處理掉所有與這件案子有關的一切，我只能照辦，後來我一直愧對死者家屬，又很無奈。那時年輕，經歷官場看過太多這樣的事，覺得無所謂。現在，想想自己當時心有餘而力不足啊。雖然，當時給的撫卹金確實可觀，但是並不是人人都愛錢。要知道這個世界，有人才有一切可能，那是無限的價值與財富。”裴朗毅說完嘆了嘆氣，從他話中也確實聽出很多的無奈。這樣的事，不是裴朗毅能改變的。

俗話說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話雖如此，可是先皇爲了這件事情居然就這樣放任兇手，置百姓於不顧。難怪吳先生會如此的恨，這樣的事遇到誰的身上，都會如此的吧。那種無助感是多麼可怕，失去親人的痛苦。每當午夜夢迴，那位兇手柳娘會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懺悔之意呢？相信她沒有，在她的部落裡這些是很正常的事，然而在江朝露看來這是何等殘忍。大好的年華，就這樣失去生命。

之前她也曾佩服這位柳娘，她一人隻身在外拼搏，能有今日成績絕非偶然。然而，他們並不知道的是，人家背後有多大的靠山，尋常人根本無暇相比。

如今，他們雖然知道兇手是誰，但是裴翼楠並不知道。江朝露環顧屋子，她必須要想辦法逃出去，讓裴翼楠儘快將她抓捕歸案，這樣纔會避免再次發生這樣的悲劇。

屋子裡都是簡單的擺設再沒有多餘的東西，從昨晚一直到現在沒有進食，就連水都沒喝一口，又躺在冰冷的地上一晚上，根本沒有力氣。手腳早已經麻木沒了知覺，根本使不上力。

她擡起頭望了望桌子，只見桌子上擺放著一把水壺還有一個茶杯。轉動眼珠，靈機一動，終於想到了辦法。

她對裴朗毅說道：“公公，桌子上有茶壺，您快撞桌子。”

裴朗毅想了想，幹嘛要撞桌子，很快便反應過來了，立即點點頭：“好。”

只見裴朗毅撐起麻木的雙腿，想要跳到桌子跟前，奈何兩腿沒力氣，又麻木，剛一站起身就直挺挺的向前倒去，江朝露眼看著摔下去，只怕不磕到鼻子，也會碰到額頭。心裡跟著一抖，瞇著眼，咬住牙不敢看。

果然，跟她預想的一樣，只聽屋子裡傳來‘咚’一聲悶響，裴朗毅痛得呲牙咧嘴。靠著身子的力量支撐起來，鼻子紅得像草莓，片刻過後，鼻血順著兩個鼻孔流了出來。

江朝露看得揪心，直嚷嚷道：“公公，您流鼻血了。”

裴朗毅尷尬的笑了笑說道：“不礙事，不礙事。”

鼻血一直流，流到嘴裡，其他的順著嘴角直接流到桌子上，要是將茶壺直接推落在地上，發出聲音。被吳先生髮現了他們怕是沒有機會逃跑了，江朝露眼見公公用頭想要將茶壺推下去，趕緊制止，“公公，您不能直接推下去，要是讓吳先生髮現了，只怕我們就跑不了了。”

裴朗毅一想，江朝露說的話有道理，可是這樣別人聽見說不定也能救他們一命呢，還沒繼續想下去，只聽見‘啪’一聲，茶壺掉地，摔得粉碎。

裴朗毅趕緊跳過去，坐在地上，撿起一塊碎片，想要割開繩子。江朝露掙扎著過去，累得半死，怎麼也爬不起來。

裴朗毅費了老大的勁，纔將繩子割開，大冬天的直冒汗。又迅速割開腳下的。纔來幫助江朝露解開繩索，可憐江朝露在地上趴了幾個時辰，手腳不聽使喚，爬都爬不起來。

這時，聽見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兩人嚇得臉色蒼白。不停的在心裡祈禱，希望那個腳步聲不是衝著他們來的。等了許久，並未聽見開門聲，兩人鬆了一口氣。

裴朗毅輕腳輕手走到門口，拉開一條縫，外面一個人影也沒有，他向江朝露招招手，纔打開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