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新年也就幾天時間, 沅安縣處處洋溢在迎接新年的喜悅中,所謂幾家歡樂幾家憂。葉家只剩下一個孤老婆子,雖然平時有街坊鄰居照應著, 怎麼說也比不上一家人團團圓圓來得幸福美滿。然而, 最可悲的還是那個小乞丐, 到現在也沒有人來認領他的屍首。感概的同時, 江朝露也算是明白了很多事。
門口不知何時多了一匹黑色的駿馬, 全身的毛,油光黑亮,沒有一根雜毛, 眼神高傲得無與倫比。馬上的人身披白色狐裘,臉色在寒風中被凍得通紅, 兩鬢墨發沾染上露珠, 翻身下馬, 依舊是那般玉樹臨風,無人能及。
門口站崗的人看見白玉簫久違的身影, 興高采烈的迎上來幫忙牽著馬。白玉簫徑直走了進去。
白玉簫比裴翼楠預算的要晚回來十天左右,也就是說他去隴江鎮來來回回所有時間加在一起,差不多將近一個月有餘。白玉簫回來的那天,江朝露正在正廳跟婆婆探討戲曲,最近舒心樓又出了新的曲子, 兩人還在商量著什麼時間去看呢。
白玉簫出現在門口時, 江朝露和婆婆意外驚喜, 尤其是婆婆, 高興得不得了, 上前抱住白玉簫,熱淚盈眶。
“簫兒啊, 你終於回來了。”婆婆真情流露,同時也感染了江朝露和白玉簫。
白玉簫笑了笑,說道:“母親,我回來了。”
相比裴翼楠,白玉簫表達的方式要含蓄得多。
江朝露也很高興,說道:“簫哥,你總算回來了。”
婆婆鬆開白玉簫,圍著他轉了一圈。在驚喜的眼眸裡,上下打量著白玉簫,最後心痛的抱怨道:“我的簫兒,你怎麼都瘦了,這一路很辛苦吧。”
白玉簫臉上帶著真摯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寒暄過後,白玉簫轉頭看著江朝露問道:“小露,老裴,他人呢?”
眼看著年關將至,案子一直沒有進展,裴翼楠心裡著急不說,整個衙門的人也都著急上火。可是這種事情急也沒用,案子不會因爲你著急而就有新的突破,還需一步步的來。
“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麼,問他他也不告訴我,也不讓我跟著。”江朝露有些無奈的口吻,白玉簫也沒再過問。
“那我去找他。”白玉簫說完,準備往外走去。
李詩詩叫住他,“簫兒啊,你剛回來,風塵僕僕的,休息一下吧。讓裴青去找楠兒回來。”
“不用,我想他現在應該在義莊。”
裴翼楠每當破案有疑問解不開時,他都會去屍體身上找答案,他一直堅信屍體一定會留給他有用的東西。
江朝露一聽白玉簫要去找裴翼楠,想必白玉簫是帶著線索回來的,她怎麼能缺席呢,於是道:“簫哥,我跟你一起去。”
說完就往外走,突然又想起什麼事,停下腳步道:“婆婆,改天我有空再陪您去舒心樓聽曲子吧。”
李詩詩欣慰不已,看著以前整天圍著她轉的孩子們,一個個長大成人,心裡感概萬千。
“你們先去忙吧,聽曲子的事不急。”
裴翼楠坐在義莊裡,望著一具具屍體發呆,來義莊已經成爲他每日必不可少的事。他在想,是不是先放棄再從其他地方入手。是不是一開始他的方向就是錯的,纔會一直沒有進展。這件案子是他在衆多案子中遇見的最棘手的案件。
城郊的破廟去過無數次,沒有任何發現,跟另一起案件相比,讓他一直懷疑城郊破廟並不是第一案發現場。然而,葉老頭家他也沒少去,葉老頭和他的兒子死後,葉老頭的老伴身子一直很虛弱,整日臥病在牀,一問起關於案件的事,老婆婆一直說她不知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變成了這樣。事實上,老婆婆也確實不知道,葉老頭和他兒子發生了什麼?
除了房間裡的屍體和血跡再沒有多餘的東西留下,兇手很狡猾,不知道的真以爲是妖怪所爲。可是,世間真的有妖怪嗎,有時候人心的醜惡可比妖怪可怕得多,不是嗎!
江朝露和白玉簫看見坐在那裡發呆的裴翼楠,江朝露叫道:“相公。”
江朝露很少叫他這個稱呼,一直都是直呼名諱,裴翼楠敏感的轉過身,當他看見白玉簫時,無奈的眼神中彷彿多了一絲光芒。
裴翼楠打起精神來,看著走向自己的江朝露和白玉簫。
“老白,怎麼樣?你這一趟可是讓我好等啊。”
“怎麼著,這段時日不見還惦記起我來了?”白玉簫居然也會開這種不好笑的玩笑。
裴翼楠咧開嘴笑了笑,言歸正傳,道:“怎麼樣,你這次前去可有什麼線索?”
白玉簫見裴翼楠迫不及待的樣子,指著他,又望了一眼江朝露,最後三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我此去隴江鎮,尋找了當年的三位受害者家屬。事過境遷,何況相隔的時日太久,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容易。其中一位受害者的家屬在案發不久之後便離開了隴江鎮,不知去向。還有一位的雙親承受不了失子之痛,在不久之後相繼去世。只有其中一位受害者家屬還生活在隴江鎮,看樣子過得並不好。死去的是他們家裡唯一的兒子,在兒子遇害沒多久,母親便癱瘓在牀,父親靠種地爲生。”
“父親不是說當時先皇下令給了他們各家撫卹金嗎?”江朝露很是疑惑,看樣子並沒有想象中那般簡單。
白玉簫想了想,繼續說道:“當時我也問過那位老伯這個問題,他說其實朝廷是給過他們補償,可是被他們拒絕了,他們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公道罷了。雖然,他們是很窮,可是他們不會因爲這樣就該免去該有的公道,讓兇手逍遙法外。他當時告訴我說,當時的知府通過排查已經有了證據,很快會找出真兇,那時所有人都抱著無比期待的心情。他們一直等消息,然而等來的卻是讓其封鎖此案。一開始家屬商量著一同上京都告狀,可是後來希望越來越渺茫。你想啊,此案還是先皇親自下令密封的,誰還會管這件案子啊。後來,搬離的搬離,死的死,只剩下他一個糟老頭子,每年只要有京都的大官經過,他都會遞上狀紙,可惜到最後都是音信全無。”
“那位老伯說的知府該不會是公公吧?”
“沒錯,就是當年的父親。”
裴翼楠想了想,父親明明告訴他,那件案子他查了半年也沒有任何消息,爲何跟那位老伯說得不一樣呢?難道父親一開始知道此案的真正兇手,故意撒謊,他到底想隱瞞什麼事呢?
“這先皇該不會知道兇手是誰吧?既然知道爲何要極力隱瞞呢?還下令不準再提及此事,難道說兇手跟皇家有關?”
“也不排除這種可能性,據說這吸血案當年在隴江鎮乃至陽廣可是鬧得沸沸揚揚的。居然一夜之間能讓這案件就這樣無影無蹤的沉寂下去,怎麼想都有些困難的吧。”
白玉簫想了想,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樣物什遞給裴翼楠,說道:“你再看看這個。”
裴翼楠聽白玉簫的話,立即轉過身來,白玉簫手裡躺著一枚暗紅色的木牌,方方正正的,上面所雕刻扭扭曲曲的字跡,裴翼楠再熟悉不過。這樣東西在近段時間,他每日都會仔細端詳的物件之一。
那上面所雕刻的字跡跟之前在破廟找到的那塊牌子上的字跡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眼前這塊木牌沒有被火燒過。
這麼看來,這塊木牌一定跟兇手有關,只是爲何兇手會將破廟那塊木牌丟進火堆裡呢?
“這塊木牌?”裴翼楠接過之後,眉頭皺得更緊。
“這塊木牌正是我在那位老伯家裡找到的,這塊木牌當時被墊在桌子底下,他隨手便取了下來。一看跟之前那塊很像,便帶回來了。那位老伯聽說我是爲了調查吸血案特意趕去的,激動得眼淚直流啊。”
這下裴翼楠更加不能理解,父親當年可是出了名的清官,辦案能力不比他差。可是爲何顯眼的線索他居然都沒發現。之前他也提起過,說這塊木牌是沙漠綠洲裡一個古老部落的令牌,他居然認得,爲何這麼大的漏洞他居然看不出來呢?
父親爲何會說謊?而且要掩蓋如此大的一個漏洞。這一切讓裴翼楠隱隱覺得不安,自己信任的父親,極力想要隱瞞事情真相。這一刻,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那這麼看來,兇手跟這塊令牌有關。令牌又出自古老的部落,我聽父親提起過外人根本沒辦法進入這個部落,那麼就只剩下一種可能,這名兇手是位叛逃者。由此可以斷定,當年的案件跟沅安最近發生的兩起案件,兇手應該是同一個人。”
有時候不得不說,江朝露的一些推理能夠起到一定作用,雖然有時候腦洞確實有點大。
“這麼說來,很快就知道這個背後之人到底是人是鬼?”裴翼楠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再次睜開眼時,眸中光芒四射。以前那個隨時充滿自信的裴翼楠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