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當(dāng)空,夜幕降臨。
京都籠罩在一片茫然夜色之中,大部分坊市都已熄滅了燈。
但在西坊市,勾欄酒肆匯聚之地,卻依舊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宛如白晝。
醉花坊,便是在西坊市最為熱鬧與繁華的地段。
尹漸與賀全霜,張三、李四三人,尋了一處上好的位置,飲酒尋歡。
酒過三巡,尹漸已興致大發(fā)。
“好好發(fā)泄一番,也算是將最近積郁的情緒釋放出來。”
賀全霜喚來一清秀姑娘,頗有深意的沖尹漸露出滲人笑容。
“哎,很快就要啟程離開京都了。”
尹漸將杯中之物一口飲盡,搖頭長嘆。
貌似從接下李家財主的驅(qū)鬼任務(wù)后,他就從來沒有一刻消停過。
而且好幾次,都險死還生。
“八哥前途無量,執(zhí)行任務(wù)回來之后,定然被提拔為狩天使。”
張三奉承一笑,用眼神示意女子貼近尹漸。
“八哥,今日且忘卻諸多煩惱,好好快活。”
李四嘿嘿一笑,用力將身邊女子摟入懷中。
“說的對,今朝有酒今朝醉!”
尹漸長笑一聲,不客氣的將女子納入胸懷。
“快看,雪晴姑娘出來了!”
“聽說,今日雪晴姑娘會從咱們之中,挑選一位屬意男子,進(jìn)入閨房共度良宵?”
“那定然是我!雪晴姑娘,快看看快看我!”
“嗤!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長什么模樣!”
隨著雪晴姑娘緩緩從閣樓中走出,醉花坊的氛圍攀登到了巔峰。
一眾微醺男客,興奮吹起口哨,但有之前王景行的例子在那,也沒人敢動手動腳。
“今日,我想在諸位之中,尋一公子,促膝長談人生。”
雪晴姑娘抿嘴一笑,美眸游蕩,在尹漸的臉上停頓數(shù)息。
隨后,輕輕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呼。
“比斗的方法,就是詩詞。”
一旁的老鴇出聲笑道:“諸位,今日誰作的詩,最合雪晴姑娘的胃口,那么便能得到她的青睞。”
“作詩?這我在行!”
“雪晴姑娘,不知詩的題目為何!”
雪晴姑娘捂嘴輕笑,然后抬起蔥蔥玉指,指向自己的絕色臉蛋。
“詩的題目,便是以我為題。”
“以雪晴姑娘為題?”
眾多男客沉吟半晌,在絞盡腦汁思考。
“這有何難!”
一片沉默中,一名衣著華貴的年青男子,站立起來,得意一笑。
“咦?是周御史?”
“周御史好雅興,居然也來參加這等節(jié)目。”
“哈哈哈哈!”
賀全霜在看到此人后,眉頭微微一皺。
“頭兒,你認(rèn)識他?”
尹漸注意到他的神情變化,有些好奇。
“這個周廉,就是曾經(jīng)聯(lián)合禮部彈劾你的人。”
“當(dāng)時,一眾官員當(dāng)中,屬他跳得最為歡快,想要治你于死地。”
尹漸目光一閃,默默看向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青男子。
賀全霜口中所說的事,就是他第一次在醉花坊,強(qiáng)行逮捕趙熊的那次。
那一次,禮部震怒,聯(lián)合大多官員上奏,要求至他于死地。
原來,這個周廉也是其中之一,而且最為活躍。
“東風(fēng)裊裊泛崇光,”
“香霧空蒙月轉(zhuǎn)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
“故燒高燭照紅妝。”
“好詩!”
“周御史大才!此詩真乃上品佳作!”
待周廉得意洋洋念完之后,引來滿堂喝彩。
雪晴姑娘也芳心一動,目泛秋水的看向周廉。
此詩,頗得她的心意,也讓她有所觸動。
“周御史此詩一出,恐怕今晚必定是他抱得美人歸了。”
“嘖嘖,才子配佳人,真讓人羨慕。”
“聽說,雪晴姑娘到如今還是完璧之身,周御史真是好深的福氣!”
眾多客人感慨不已,看向周廉的目光中,帶著羨慕與嫉妒。
很顯然,這是雪晴姑娘在為自己挑選如意郎君。
上次王景行的事情,對她影響頗大。
恐怕,這位大名鼎鼎的花魁,也準(zhǔn)備找一歸宿了。
“若沒有人能勝過此詩,那么便由周大人摘的頭魁了。”
老鴇輕輕一笑,等待數(shù)息,見無人作聲,暗自點頭。
周御史可是禮部尚書的人。
這道題目,也是老鴇提前透露給周廉,然后他專門找人研究數(shù)日,才作出來的佳句。
就是為了討得雪晴姑娘的芳心。
如今,總算沒有白忙活。
老鴇與周廉暗中使了個眼色,后者得意一笑。
“慢著!”
“我不同意!”
尹漸冷冷一笑,從座位上站立起來。
“咦?這是誰?”
“人家郎才女貌,輪得到你來反對?”
“欸?他好像是...尹巡天?!”
方才還咒罵他的客人,頓時臉色一變。
尹巡天?
那個打敗轉(zhuǎn)世佛子,揚(yáng)大夏國威,救下西域三城百姓,說“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那個?
眾人頓時肅然不已,原本不滿的情緒也紛紛消散。
“居然是尹巡天!尹巡天,我可是崇拜你多時!”
“尹巡天,能給簽個名嗎?”
“尹巡天,你對男人有興趣嗎?”
一時間,整個醉花坊喧鬧不已,尹巡天這三個字,徹底搶走了周廉的風(fēng)頭。
就連容貌傾城的雪晴姑娘,也沒多少人再去關(guān)注。
“尹漸?”
周廉臉色微微一變,目露殺機(jī)的看向他。
好啊,尚書大人正準(zhǔn)備這兩天對你動手,你卻還撞上門來了。
居然敢攪和我的好事!
“你方才說你不同意...”
周廉眉頭緊鎖,揚(yáng)聲喝道:“你有什么資格不同意?我的詩乃是得到了雪晴姑娘的稱贊!”
雪晴姑娘也有些不悅。
雖然尹漸曾經(jīng)救她一命,可如此故意攪局,破壞她的姻緣,實在有些過分。
“我說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尹漸撇了撇嘴,單純就是為了惡心這個周廉。
你都想置我于死地,還想我對你笑臉相迎?
“這位大人。”
雪晴姑娘語氣冰冷道:“今日是奴家選心上人的日子,周大人詩詞上佳,我很是滿意。”
嘈雜混亂的醉花坊,又頓時安靜下來。
眾人目光看向尹漸,有些變化。
對呀。
哪怕你是尹巡天,也不能好端端破壞人家的姻緣啊!
“呵呵!”
周廉冷冷一笑,朝眾人拱手:“諸位且評評理,莫非你尹巡天自持有功,就能隨意拆散別人?”
周廉不愧為御史,三言兩語間,便讓眾人產(chǎn)生一種,尹漸居功自傲的形象。
“你方才所作之詩,還不算最為上等。”
尹漸淡漠開口,倒是讓周廉啞然失笑。
“哦?你一階武夫,莫非也懂得風(fēng)花雪月,吟詩作對?”
“哈哈哈哈!”
“尹巡天,可莫要與我們大家開玩笑。”
在所有人的影響里,尹漸武道天賦絕佳,的確沒錯。
可這不代表,他還懂文人的詩詞。
這完全是兩個領(lǐng)域!
沒有人相信,有人能在文道與武道上,同時有天賦!
古往今來,整個大夏,恐怕出了已故的心學(xué)至圣外,再不會有第二人!
“那你且聽聽我這首詩。”
尹漸淡然一笑,緩緩開口。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風(fēng)扶欄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
“會向瑤臺月下逢。”
清亮的聲音,傳遍全場。
氣氛頓時詭異的靜謐下來。
“這...這這這!”
“云想衣裳花想容...好詩,好詩!!!”
“這當(dāng)真是尹巡天所作?”
沉默之后,便是全場驚嘆出聲。
此詩,簡直將一位絕色美人,清晰刻畫在所有人眼中!
風(fēng)華絕代!
賀全霜與張三、李四面面相覷,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
尹漸居然還有這等才華?!
周廉更是臉色劇變,細(xì)細(xì)品味著此詩,不由自行慚愧。
原本臉色冰冷的雪晴姑娘,眸中也迸發(fā)出璀璨的光芒。
她目光炯炯的盯著尹漸,仿佛第一次認(rèn)識這位巡天使。
“尹巡天,此詩是你所作?”
雪晴姑娘輕咬唇瓣,看向尹漸的眼神中,暗藏秋波。
“嗤!”
尹漸心中不屑一笑,搬出前世詩仙的詩,難道還不能讓你們驚掉下巴?
和我比詩?簡直找死!
“雪晴姑娘,你不要誤會。”
尹漸收斂笑容,冷淡道:“此詩,可不是為你而作。”
“什么?!”
“不是為雪晴姑娘所作?”
眾人臉色大變,目露不解之色,而周廉原本陰沉的臉,也略微有所緩和。
“不是為我而作?”
雪晴姑娘黛眉緊鎖,一時間有些焦急與不服。
“難道醉花坊中,還能有人配得上這首詩?”
“當(dāng)然不是醉花坊。”
尹漸冷漠道:“此詩,是我為長安公主所作,普天之下,只有她,才配得上這首詩!”
“至于你...”
他審視著花容失色的雪晴姑娘,搖頭一笑:“不夠資格。”
他并非瞧不起花魁。
而是單純瞧不起這雪晴姑娘。
畏懼權(quán)貴不說,居然對曾經(jīng)對她有所幫助的自己,如此態(tài)度。
真是被一群貴公子寵壞,自以為自己多么高貴的女子。
“你...”
雪晴姑娘芳心震動,一時間五味雜陳。
懊悔、委屈,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于是,眼眶倏地一紅,強(qiáng)忍著淚水不墜落下來。
不是為她所作。
此詩乃是寫給長安公主...
“對啊!只有大夏第一美人,才配得上此詩!”
眾人感慨不已,又覺得合情合理。
待尹漸等人走后,眾人還沉醉在方才那首詩的意境當(dāng)中。
“雪晴姑娘...”
周廉長松一口氣,露出笑容:“不知何時,可以前往閨房一敘?”
雪晴姑娘興致乏乏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回話,扭頭便走。
“這!”
周廉雙眼一瞪,尷尬在了原地。
眾人朝他投來譏諷與嘲笑的目光,這更是讓素來清貴的周廉,如芒在背!
“尹漸!你壞我好事!”
周廉咬牙切齒,心中對尹漸升起陣陣殺機(jī)。
......
與賀全霜等人分別之后,尹漸走在回家的路上。
身后,卻突然響起馬蹄之聲。
待警惕回頭,卻發(fā)現(xiàn)一名太監(jiān),氣喘吁吁從馬背上下來。
“尹巡天,你可是讓咱家好找!”
“公公,不知這么晚了還有何事?”
尹漸摸不著頭腦,疑惑發(fā)問。
太監(jiān)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長安公主宣你進(jìn)宮。”
長安公主?
又宣我進(jìn)宮?而且還這么晚找我?
尹漸內(nèi)心疑惑,難道他在醉花坊中所作之詩,這么快就傳入長安公主耳中了?
沒道理啊!
還是說,因為那本大賣的書籍,找他秋后算賬?
想到這里,尹漸身子猛地一顫,面露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