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給你,留作紀念。”抽出那張照片,美婦人塞到陳落的手裡,臉上閃著調皮的笑意。
捏著那張照片,陳落看著美婦人的樣子,也不自覺的露出一個笑意,那淺淺的笑意在陳落瓷白的臉上緩緩綻放,讓美婦人忍不住的伸手輕輕掐了一下感嘆道:“果真是年輕,皮膚真好。”
陳落羞澀一笑,慢慢道:“……你……很……漂亮……”美婦人的確很美,陳落在看到第一眼的時候便被那種由歲月沉澱下來的氣質所折服。
“孩子真會說話。”美婦人笑呵呵的放開了陳落的臉頰,又抽出那張秦謹原母親的黑白照遞給陳落道:“你幫謹原收著吧。”
陳落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照片上的女子身穿綠色旗袍,身後是一副巨大的畫作,藍汪汪的一片,也不知道畫的是什麼,女子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冷冰冰的看著鏡頭,但是陳落卻發現,女子的眉頭處微微攢起,似乎是在煩惱著什麼。
“這是在謹原剛剛出生週歲的時候拍的,拍的時候謹原一直鬧,姐姐估計是有些不耐煩。”看到陳落點在眉間的手指,美婦人解釋道。
點了點頭,陳落擡頭看向美婦人,猶豫的道:“……她……對他……好嗎……”
聽到陳落的話,美婦人一愣,然後才明白過來陳落嘴裡的她和他是誰。“謹原的母親,不算是一個好母親。”思索了一會兒,美婦人才有些澀澀的開口。
“學藝術的人,大概都有些怪脾氣,就連我,在她作畫的時候都不敢打擾她。”淡然一笑,美婦人繼續道:“雖然如此,但是其實阿姐對謹原還是不錯的,只是……在知道了那個臭男人的事情之後,便不吃不喝的把自己關在畫室三天,隨後就……瘋了……”慢慢的吐出最後兩個字,美婦人伸手按住陳落的手,“謹原,是個苦命的孩子。”人們只知他現在的風光,哪想過他落魄的時候,那錐心刺骨的疼痛和遍佈的屈辱。
陳落緊緊的捏著手裡的照片,她的目光對上照片裡面那身著女裝小男孩淺笑的眸子,心中忍不住的生出些許的憐惜之情。
也許以前的她聽到了這些事情,不過是同情,可是現在,她的腹中有了孩兒,便更加的可以明白這錐心刺骨的痛了。
“好了,時候差不多了,我聽謹原說你們還有事,也就不多留了。”美婦人合上相冊,臉上有些疲意,“我也正好有些累了,就不送你們了。”說著,美婦人引著陳落出了門,也就沒有跟著走了。
陳落將照片放好,站在門邊就看到了坐在中年男人對面喝著茶的秦謹原。大概是因爲剛纔幹活汗溼了身子,他換了一件衣服,那衣服款式很舊,看著就像是對面中年男人才會穿的款式,不過也有可能其實那根本就是中年男人的衣服。
陳落看著兩人正聊得起勁,沒有打擾的意思,卻不想秦謹原一轉頭便看到了她,朝著她招了招手。
陳落邁著步子,慢慢的走到了秦謹原的身邊。
牽起陳落的手,秦謹原喝完茶碗中的茶水,便對著中年男人道了別。中年男人也沒有挽留,只是那目光不經意的落到了陳落的身上,隱晦而暗沉。
擋住中年男人的視線,秦謹原的聲音淡淡的飄散在混合著清
淡泥土氣息的空氣中,“我這一輩子除了她,也就沒有其他人了。我相信姨丈也是可以理解的。”
吳瑜,也就是現在坐在秦謹原對面的中年男人。他的身上是最普通的短褲衫子,又哪裡會有人聯想到他其實是一個叱吒風雲的人物,年輕的時候火裡來海里去,現在坐在這裡喝著一碗路邊隨處可見的大麥茶。
不可否認,吳瑜是個有野心的人,他也很聰明,有膽氣,可是,人都會老,老了,想法便變了,那些以前的野心勃勃,在現在看來,不過過眼雲煙,即使抓在了手裡又如何呢?
但是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秦謹原,吳瑜就好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一樣,一樣的野心勃勃,一樣的心機深沉,只是……吳瑜的目光落在了秦謹原身後的陳落身上,這女孩出現的太早了……不過也罷,他老了,也不想再去管什麼事情了,順其自然吧。
對著秦謹原揮了揮手,吳瑜閉上了眼睛靠在身上的椅背上,整個人顯出幾分閒淡。
牽著陳落的手,秦謹原也沒有多話,帶著人便往外面去了。
陳落擡著頭,一路上看著秦謹原的面色,身上的照片擱在口袋裡,偶爾磨蹭到身上。
“看什麼?”低頭看到陳落的目光,秦謹原伸手狠狠的揉亂了陳落的頭髮,那頭髮又細又軟的,長了許多,緊緊的貼著白皙的脖頸。
撥開秦謹原的手,陳落摸著自己亂七八糟的頭髮道:“……去……哪裡……”
“不是要去看陳凱家嗎?”跨出屋子,那輛黑色的轎車赫然呈現在陳落的眼簾之中。
坐上車,陳落的目光落到秦謹原的手上,那一長條細細的紅色傷痕就這樣印入陳落的眼簾。“……怎麼……了……”捧起秦謹原的手,陳落皺著眉頭伸手輕輕的擦了一下,指尖上便沾上了紅色的鮮血,細細淡淡的。
“沒事。”而此時的秦謹原纔好像是剛剛看到這個傷口,只淡淡的抽了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陳落皺皺眉,有些氣急的又伸手拽過秦謹原的手,剛剛把頭伸過去,目光卻在前面的阿巖身上一頓,然後食指沾了一點唾液就在秦謹原的傷口上抹開了。
“……不準……嫌棄……”看著被慢慢抹開的血跡,陳落臉紅紅的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秦謹原,聲音有些呢噥。
“呵……”輕笑一聲,秦謹原把人帶進懷裡,滿心裡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淡淡的,絲絲縷縷的香甜。
“……沒好……”陳落輕輕的推了推秦謹原,繼續塗抹著他的傷口,末了拿起身旁的餐巾紙擦了一擦,一副大功告成的樣子。
小時候,陳落受傷,婆婆便是這樣幫著她止血的,說這樣好的快,然後她以後也就這樣幫著陳凱家,卻發現陳凱家身上那因爲拳擊而大大小小的傷口,總是止不住血,就好像是被戳了一個窟窿一樣的往外面冒。
陳落窩在秦謹原的懷裡,手裡把玩著他的手指,安靜異常。
車子一個繞彎,前面便是一棟獨門獨戶的小樓,看著有些年代了,在黑夜之中散著幽幽的光亮。
陳落跟著秦謹原下車站定在門口,隱隱約約的看到旁邊大大落地窗裡面一晃而過的身影。
“進來吧。”門被
打開,薄清穿著一身白褂子,臉上駕著一副眼鏡,身上也都滿滿的消毒水味道。
跟著薄清往裡面走,陳落看著這滿目的白色,眼睛有些發暈。
扶住陳落好似有些搖搖欲墜的身子,秦謹原對前面的薄清道:“人怎麼樣了?”
“睡著。”一邊說著,薄清帶著秦謹原往旁邊的一道側門過去,那側門關的嚴實,薄清掏出鑰匙,打開了緊鎖著的側門。
陳落站在秦謹原的身後,一個探頭便看到了躺在病牀上的陳凱家,但是那房間裡面竟然還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生生的隔開了陳落和陳凱家。
陳落手撫著玻璃,靜靜的看著陳凱家,眼角漸漸溼潤。
陳凱家以前是打拳的,身材堅實,看著就充滿力量,可是現在的他,就好像是一個病入膏肓的年老病人一樣,面目蒼白,眼底青紫,身子生生的瘦了一圈,看著就讓人心疼。
“我剛剛纔給他打過鎮定劑,還有治療的話,也只進行了一個療程,看不出什麼效果。”薄清站在陳落的身邊,也看著裡面的陳凱家,面無表情的道。薄清對於陳凱家確實是沒有多少的情誼,他雖然看著溫雅,卻實際也是個冷心腸的人,秦謹原把人放在他這裡,他便治,能不能好也要看天意。
“有多大把握?”輕輕的拂去陳落眼角的淚痕,秦謹原看著她希冀的眼睛,轉頭詢問薄清。
“把握不大,就算是好了,身體也有各種毛病。”頓了頓,薄清繼續道:“我聽說他是打拳的?”
看到薄清的話,陳落點了點頭。
“打拳的話,是不可能了,只要不幹什麼粗重活,好好的活到老應該沒有什麼問題。”薄清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那冷淡的目光看著不遠處的陳凱家,完全沒有一點其它的成分在裡面,就好像是看著一個不相干的人。
這副模樣也真的是應了他的名字,薄清,薄情。
陳落對於薄清的突然變化有些不適應,疑惑的目光在他的臉上轉了一圈,但是卻沒有去深究,依舊對裡面躺著的陳凱家十分擔心。
“明天還會有第二療程,有興趣的話就留下來吧。”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錶,薄清留下這句話,便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了。
陳落愣愣的看著薄清離開的背影,伸手拽住了秦謹原的衣袖,心中有些惶惶然。
“嚇到了?”看到陳落的表情,秦謹原笑著道。
一眼便看出了秦謹原眼中的幸災樂禍,陳落狠狠的甩掉他的衣袖。真是的,只要是跟秦謹原沾上邊的人就沒有一個正常的,明明以前看著好好的一個老好人,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左右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捏了捏陳落的鼻尖,秦謹原推開門帶著陳落出去。
陳落扭過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那陳凱家,才磨磨蹭蹭的被秦謹原拉出去。
秦謹原似乎很是悠閒,帶著陳落在下面轉了一圈選了一間客房,然後便拎著人去了屋子裡面的廚房。
那廚房東西很齊,設備也全,但是東西看著卻很新,一看就知道是不常用的。
秦謹原打開冰箱,皺眉看著裡面一片的空空如也,還是掏出了手機跟外面的阿巖打了一個電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