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日起,靈山閣的人多了起來。弟子活動越來越頻繁,尤其是閉關修煉,長期不見的師兄前輩。反倒是小輩的弟子很少露面,師兄師姐走出了修煉室,不見日光的洞府迎來了陽光。
靈山閣數十座山一齊明朗起來,靈氣跟著彌散在塵世間,柔和中帶著溫情。山門的人員進出急速增加。外出的長老也回來了,隨時可以見到迎候的人。眨眼間,山門外的把守就增加了一倍。
“師姐,想不到這么快就到了。”聽似王相語氣平靜,可心里別提有多激動了。
司徒文是真得鎮定:“哼嗯,這就要來了,不知道上一次還是什么時候。”
這就來了!聽到這句話,王相突然有種沖動,有一種忘神。靈魂沖出肉體的沖動,靈魂又要隱藏的沖動,是什么在作祟呢?好像,好像自己想要什么,又抓不到什么。自己又沒有了什么。
眼前是海,分不清天與水,又看不見岸邊。沒有交界,恐懼的自己感覺不到海水的溫度;還似什么?山?大漠?還是滿眼的綠色?從塵世,縱身到樓房,從山林到草原,從群山到大漠,從一望無際的黃沙到蔚藍無垠的海水。
時空的變化,轉瞬即逝。沿著一條既定的鏈條,不管是進化還是退步,這就是道法的一面。像是時空的參與者和旁觀者的雙重結合,身處其中,又不發生在自己身上。
不參與是假的,真實與虛假都是事實,事實不一定是真的,真的又不一定是真的。所謂真亦假來假亦真,凡凡世界,不停不停。這一切都存在,不存在也是存在。原來一切都是陌生,我們從來沒有站住的腳跟。
身在其中不知其事,身在其中不知其實,身在其中不知其中。武者的修煉中不斷地把自己放在別位,凡境界是凡人的境界,靈境界是修煉后的第一個境界,法境界是領悟道法的時候,真境界是人神合一,天人合一的完美時期。看吧,這一條鏈子多清楚,多細致。從低端到頂端,卻沒有想到其他。道門無邊,孕育萬生,轉動著時間和空間的兩個齒輪。
再從道門曲面展開,極致的一點,曲面延伸,不知道伸向什么時候,別說是哪里了。在遙遠的地方又彎曲回來,形成一個奇特的本相——中間凹陷一點的“圓餅”——從中間一點到邊際看不清形狀,坑坑洼洼,不規則。一切都自然地開始,最后結束。神奇玄妙,精彩紛呈。
那人在哪里呢?
一切來之前漫不經心,到來之際驚心肉跳。剛開始激動,心一下子放飛了,緊接著恍惚,看著一切都不真實了。
就那么一雙手,到底要干什么呢?繁繁雜雜的浪潮,王相堅守不住,潰然決堤。
“啊——”吶喊出來的聲音非常沙啞,伴著無知斷斷續續。咯吱咯吱的尖銳和反感,無情地碾壓著空氣。
抱著頭蹲倒在地,周圍靜悄悄的。這不恐懼,也不無情。只是什么,什么也沒有。對,王相什么也沒有。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司徒文急忙俯身拍向師弟。剛才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這般丟魄狀態了。
“王相,王相,你這是怎么了。”司徒文呼喊著。
溫暖的手掌落在這個不算得強壯的師弟肩背上,感覺不出什么。少許微涼。他這是怎么了,難道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會出現心魔?司徒文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甚至是以后空閑的時候,突然就又想起了這件事。
影子劃過小半個圈,王相才爬起身來,不知道該用什么來描述他的狀態。仿佛看見的不是人,顏色還在,但無色;眼神依舊,但無名。道法也不過如此。
見他這樣,司徒文更沒有說什么了,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定然是王相心里藏著她們不知道的東西。司徒文自然想不到那是什么,但也沒有深究。
“我沒事。”王相很一般地說道。
司徒文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剛才,真的沒事嗎?”
這?王相自己都懵了,剛才是劍走偏鋒,內心不穩?怎么會出現那檔子事?不知道。
“沒事兒的。”這時候王相說話連自己都分不清對錯。
“師弟一定要小心,認真一點,不要分心。”司徒文只能這樣安慰他。
“放心吧。”王相咧著嘴,有些不自然。
回到住處,思前想后,依然無果。是心魔嗎?還是修煉出了差錯。這也不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啊。抬頭望向川外的天空,淡藍色。
“格格不入”——對,就是這個樣子。
修煉上講,追求道門為的是解脫生死,壽與天齊。把其他的都放在了第二位。真的是這樣嗎?王相終于知道是什么了,這將是修煉武途上革命性的突破。
是啊,一切都循規蹈律,可是一切又無法獲得想要的永生。一個長遠驚人的想法框架顯現了,王相迫不及待就要完成它。這突如其來的想法一定是不容爭辯的,沒有人去相信。
為什么王相這么想,那是因為在靈山閣長期生活的緣故。住在這里弟子們受寵無數,師父師尊少有管束。即便有師父師尊降臨,指點一番后,弟子們誠惶誠恐,不敢逾越。可知在這里修煉好處有限。
王相又想到那日石樓長老送自己的靈石。長老身在師徒之外,本不會干預進來。可對卓有進步的弟子仍然舍囊相助,這就不得不令人感動了。
修煉重在什么?他們滔滔不絕說過多少,經里寫了多少。可是!有答案嗎?
王相五歲跟從父親修煉,鍛得一身好筋骨。上山打獵捕獸不在話下。故此能在十歲進入武府,武府不同于道府,武府重在鍛打肉身,凝煉靈魂,道府教人更深層次的修煉,領悟道法,通往無極道門。
十歲入武府,在尋常人眼里是個天才,而在武府的眾多弟子中只能是一般。王相襲從父親,修煉勤奮,不舍晝夜。才在后來的日子里走在前面。
七年里,他做出別人數倍的努力,只為打好根基。根基牢不牢,決定了一個武者修煉的終點。哪一個強者不從小練起?不能隱忍,難成大器。
修煉中常遇敵人,有強有弱。比武切磋頻繁,王相的心性反而更加成熟。遇強則強,遇弱則柔。對手再厲害,也絕不能踏著自己的身體過去。借用那位大家的話來說,一個人可以被打敗,絕不能被毀滅。
這句話,父親說過,武府的先生也說過。王相銘記在心。多少自喻天才的人和王相交手,都落不下好處。
再后來,王相頂著風頭順利進入靈山閣修煉道法,成鴻是大師兄,王相時常去請教,算是半個師父了。司徒文,袁莊和陳然都是同輩的師弟師妹。大家經常在一起論道修煉。師父秦長老一面難見,不是修煉就是外出。一切靠大師兄傳達處理。
師父偶爾講授迷津,閱覽修煉所得,批評一番也就罷了,全是一副嚴師形象。這就導致王相修煉滯后,鮮有成效。
全宗比武一到,王相真是高興。又同時滋長亂念,才有前面的情形。
盤坐下來,內心變得沉靜,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細細品味著天地間的絲絲縷縷。
第三天,王相頓悟。
第二天,王相頓悟。
三天后的清晨,王相迎著第一縷陽光,拿起了手中的劍。
這一天,舉世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