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異象,國之大劫!
閻華簡單粗暴地把最近發生的事跟蘇季菲重述一遍,其中包括欽天監一口咬定的天意,以及百官的態度,還有皇帝的惱差成怒,甚至連一個月內破不了案自己就要罷官請辭的事都說了。
唯獨漏了皇帝曾揚言要誅他九族!
蘇季菲聽完閻華的話後,十分驚訝,不過她倒是聰明,一下子就聽到案件以外的重點——
皇帝正面臨著“失德”的危險,一旦大家相信,連上天都不滿意他的“殘暴不仁”,那麼到時候誓必百官們人心不一,民心動搖,皇帝的這把龍椅可就坐得岌岌可危了。
思及此,蘇季菲愈發覺得這裡面像是一個大陰謀。
“天象這種事本是無稽之談,但是自古至今,卻有不少皇帝折在這上面,因爲一旦流言漸開,便會有的不可抑壓之勢。不知皇上對此事的態度怎樣?”
蘇季菲沒想到此事最後會演變成這種局面,若是把江山社稷都擡出來,這可不是皇帝憑一人之力,想壓就能壓得下的。
除非……
閻華眸底精光乍現,對蘇季菲的分析像是感到不可思議,但又混雜著難得的欣賞。
“皇上能怎麼辦?”閻華眸底閃過一絲森冷的譏諷。“儘快破案,以正視聽。”
蘇季菲雙眸一眨不眨地望著閻華,心裡不由得想起闕修堯的事。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皇帝登基以後,原先跟過先帝的那班老臣,差不多都被闕摯蒼替換乾淨,只剩下國相一黨還在苦撐,根本不足爲懼。
如今的朝廷倒是呈現出三足鼎立之態,皇帝一系的自是不用說,畢竟已經登基,管他之前的皇位來得是否名正言順,但是現在支持他的人明顯已經超過一半。
可惜的是,他手裡沒有虎符,沒辦法調動駐地將兵。
這樣的話,他這個皇帝當得倒有幾分空有虛表。
而闕摯弘,與皇帝一母所生,又素有賢王之稱,向來懂得網羅人心,私下裡已經結交了不少黨羽,門中能人又多。
再加上他向來要比皇帝更討太后的歡心,那些原本對太后挺死忠的朝臣,在太后的潛移默許下,都改投在闕摯弘的門下,這算是在他原本實力中又增加了一籌,當真不可小窺。
至於闕修堯人……
武功高強,神秘,讓人捉摸不透,根本就摸不清他到底有多少實力。
再加上他的身世……
除非是闕皓軒做皇帝吧,否則的話,只怕是沒人容得下他。
所以不管是出於他自願,還是形勢所逼,反,似乎已成了唯一的出路。
而上次,當她問闕修堯要不要虎符時,他的回答已經將他的想法表露無疑。
如果闕修堯真有一爭天下的念頭,那麼眼前便是個好機會。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不管最近的事是不是個大陰謀,皇帝失德落馬,賢者上位,這種事自古就有。
成王敗寇,向來都是以成敗論英雄。
大家都只會記得誰誰誰登基後都做了些什麼,沒人會計較他登基前的所作所爲。
這就是百姓,這就是人心。
兩人一路無言地進了宮,直達永昌宮。
昔日金碧輝煌的宮殿,如今有一角卻顯殘垣斷壁的景象,像是在宣告昨晚那場大火的無情。
而那個位置,正好是皇子蕩所在的寢宮。
按北闕的宮規,皇子及笄又或者是未封爵位之前,與未出嫁的公主一樣,和母妃住在一起。若是母妃早逝,則是由皇后或者是養妃代爲照顧。
皇子及笄後,則要搬到雍華宮,皇子們臨時居住的地方,等到弱冠後,成婚或者是賜封了爵位,便要搬出皇宮,住進皇帝所賜的府邸,若有封地,則要前往封地,如無皇帝召見,不得輕易回皇城,無故回來,可視爲謀逆罪拿下。
蘇季菲和閻華到的時候,就見武昭儀坐在廢墟的一角,泛淚的雙眸佈滿血絲,滿臉疲倦,像是一下子變老了十來歲。
走近一些,蘇季菲才發現,這才短短數日不見,武昭儀的鬢角已經長出了白髮。
她忍不住心頭巨震。
“姐姐?”蘇季菲在她的面前蹲下身子,仰著頭看她。
聽到她的聲音,武昭儀才動了一動,神情恍惚得厲害,看著蘇季菲老半天,眸瞳才慢慢有了焦點。
“菲兒……”嘴脣才一掀,淚珠便像那斷了線的珍珠從眼眶裡滾了下來,武昭儀神情悲慟。
蘇季菲這才知道她聲音啞得厲害,明顯是因爲哭多了。
“是我,我來看你了。”蘇季菲心裡泛起不忍。
武昭儀悲痛欲絕,語無倫次道:“菲兒,蕩兒死了,蕩兒被活活燒死了……你聽到沒有,我的蕩兒死了!”
她握住蘇季菲的雙臂,每說一句,便用力地搖晃一次,蘇季菲感覺頭都快被震暈了。
“蕩兒的事,我都知道。姐姐你要節哀順變,蕩兒的後事還需要你去處理,你不能現在就倒下。”蘇季菲的聲音隱隱有點發顫,像是在隱忍。“姐姐,你一定要冷靜下來。”
也許是她的話觸動了武昭儀的哪根心絃,又或者是她凝視著自己的黑眸帶著一股安撫的魔力,武昭儀漸漸冷靜了下來,雖然眼淚還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淌落,眼神卻是清明瞭許多。
這時候閻華赫然插話道:“娘娘,你不是說要見季菲嗎?現在她人已經來了,你有什麼話就儘管對她說吧。”
武昭儀擡頭瞥向閻華,隨後又看向蘇季菲,渾濁的眼睛漸漸開始清明。
下刻,她突然兇猛地朝蘇季菲撲過去,用力掐住她的脖子,看著她的陰狠目光如同像是在看一個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一般。
“你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你不是已經出宮了嗎?爲什麼蕩兒之後又說他在宮裡見過你,還說看見了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季菲感覺呼吸困難,秀麗的臉頰瞬間漲成豬肝色。
“姐……姐姐,你先放開我……有話……我們好好說。”
武昭儀卻彷彿沒有聽見一般,厲聲道:“你先告訴我,你到底對他說了些什麼?做過些什麼?爲什麼他見過你之後,整個人都變得奇怪……最後甚至還出事了!”
她搖晃著蘇季菲的脖子,力量越來越大:“你說啊!”
蘇季菲感覺快透不過氣了,眼前的武昭儀根本就未完全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