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修堯忽然煞有介事地長長一嘆氣,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諷道:“找個會看面相的夫人就是這點不好,感覺自己穿了衣服就跟沒穿一樣,隨時都會被看穿。”
蘇季菲有些囧:“你當我對誰都這樣留心啊,那還不是因爲是你,我也是擔心你而已。換成別人,還入不了我的眼呢。”
“算你說得有理。”闕修堯微揚著下巴,像是很滿意她的這個回答。“不過這些都是你自己猜測的,那除此之外,你就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蘇季菲瞬間沉默,看著他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
到了這個時候,基本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闕摯蒼和闕摯弘今日的反目成仇,背後應該少不了闕修堯的推波助瀾。
就像闕修堯所說的,她確實有許多問題想問他。
她想問,那個叫邢嶸是什麼人?他在闕摯蒼和闕摯弘的身邊是不是也安插了不少眼線?這裡面到底還有多少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可是話到嘴邊,她卻又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闕修堯心裡的怨恨太深了,正如大長公主所講的那樣,他要的是元帝一脈雞犬不寧!
爲了實現這個報仇計劃,他可以臥薪嚐膽這麼多年,這份隱忍和毅力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辦到的。
而正是他這份堅決讓蘇季菲更加深刻的明白,這時候誰也無法讓他收手,包括自己。
不過蘇季菲壓根就不想勸他,在她看來,闕摯蒼和闕摯弘兩人今天不管有什麼下場,都是他們自己咎由自取。所謂心不正則言邪,言邪則行歪,如果不是他們自己心術不正,闕修堯就算再怎麼煽風點火、設計陷害,都不會管用。
蘇季菲自認自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該狠的時候,她下手比誰都狠。
只是這一刻,她卻忍不住有些猶豫,闕摯蒼和闕摯弘無論最後的結局怎麼樣,那是他們活該,可是百姓是無辜的。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朝廷不穩,百姓遭殃。如果闕摯蒼和闕摯弘都死了,闕修堯來當這個皇帝,那是最好的選擇,可是如果他不要,這天下怎麼辦?
剩下的幾位王爺,誰有一統天下的能力?
六爺、七爺、八爺?還是九爺?
不,他們都沒有這個能力,北闕交到他們的手上,肯定會天下大亂。
蘇季菲有些心事重重。
“我沒有問題想問你,因爲我知道你這麼做的原因。只是我突然間想到姑姑跟我說過的話,心裡不禁有些矛盾起來。”
闕修堯神色一斂,蹙眉道:“姑姑跟你說了什麼?”
蘇季菲的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姑姑說,犯錯的人是元帝,該死的人是他,你想報仇,大家都明白,可是北闕不是元帝一個人的,沒有必要爲他犯過的罪孽買帳,包括闕摯蒼他們。”
闕修堯眸光微閃,幾乎能想像到這個畫面:“姑姑真是這麼說的?看來她還是挺了解我的。”
他這是在間接承認,她們的猜測是對的?
他做這一切的目的,只是想讓元帝死不瞑目,靈魂得不到安寧嗎?
蘇季菲忍不住握緊拳頭,有一絲緊張地看著他。
“姑姑爲了你,確實費盡了心思,我相信你不會讓她失望的。”
闕修堯閉上眼睛,像是在竭力壓抑什麼,片刻後才睜開眼睛,啞著聲道:“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看戲了。”
蘇季菲感到一絲無奈,她怕闕修堯不到黃河心不死,北闕國的子民會因爲他的一己私心而遭受到無妄之災。
兩人走到一半,蘇季菲才發現方向不對,而她因爲心裡有事竟然沒有及時發現。
“這不是去御書房的路。”
闕修堯頭也不回道:“嗯,這是去懿祥宮的路。”
蘇季菲滿臉疑惑地看著他:“我們去懿祥宮幹嘛?”
聽到她的問題後,闕修堯驀然停下腳步,回頭一臉詭異地看著她,然後脣角慢慢勾起一抹殘忍嗜血的譏笑:“兩個兒子鬥成那樣,身爲母親,太后怎麼可以缺席?她現在被闕摯弘的人軟禁起來,我們應該去幫幫她,也許她還能勸得動老四他們。”
是勸?還是去激化仇恨?
蘇季菲的背脊驟然爬起一絲涼意,無比恐懼地看著他,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闕修堯刻意忽略她異樣的目光。
……
那廂,皇帝和老四兩幫人的惡鬥已經升級到白熱化的階段,不消一個時辰,宸佑宮便已經血流成河。宸佑宮的兩扇朱漆大門已被人撞毀,闕摯弘的大軍重新匯合,勢如破竹,闕摯蒼在御林軍和大內侍衛的保護下,一退再退,退到了皇后所在的未央宮。
彼時,闕摯蒼已經快要彈盡糧絕,看著闕摯弘的大軍就在殿外叫囂,而他的人不是死便是傷,能戰的人數加起來還不到五千,可是闕摯弘那裡至少還有五、六萬人,心裡不禁感到一絲絕望。
這時暗衛驟然來報,安扎大營的大軍已經衝破城門的把守,火速朝皇宮這邊趕來。
闕摯蒼聽到這個好消息,又重新燃起了鬥志。
他整了整衣裳,讓人打開正殿的大門,在御林軍的保護之下,大步流星地走出去,站到殿外的高臺之上。一批批精銳的弓箭手或站或蹲地將他團團保護起來,大內侍衛則迅速用盾牌架起一道堅固的鐵牆,將所有人擋在後面。
闕摯蒼冷眼看著以闕摯弘爲首的叛軍,聲音高昂道:“老四,朕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投降,朕保證不殺你。否則,殺無赦!”
坐在白馬上的闕摯弘,聽完他的話後,仰天哈哈大笑,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皇兄,你是不是搞錯了,整個未央宮現在已經被我的人全面包圍了,該投降的人是你吧?”
他溫文爾雅一笑,道:“套用你的話,如果你現在投降,再寫一封自罪書告知你的臣民,你自願退位讓賢,傳位於我,我可以保證你退位後,依然可以當你逍遙的太上皇。我們還是兄弟。”
“讓賢?”闕摯蒼目光充滿仇恨地瞪視他。“像你這種弒兄篡位的亂臣賊子,‘賢’從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