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自由(一)
我輕笑出聲,說:“王爺猜猜,這懲罰方式是什么?”
藍唐黎沒有做聲,我也沒想過他會回答,感覺他坐在我旁邊,我繼續說:“他讓人造了一副鎖鏈,將兩個人鎖在一起,他說,你們不是說愛對方,誓死要與對方在一起嗎?那我就給你們這個‘永遠’。先開始,‘女’子和侄子還暗自欣喜,以為莊主是氣糊涂了,要么就是真得老了,居然會讓他們在一起。可他們不知道,老莊主的懲罰其實比任何一種方式都殘忍。”
“先開始,他們還很開心,一起上山游玩,一起睡覺,一起洗臉,就連在廁所外等著另一個人如廁,都會覺得是件很美妙的事。
可是,才過了兩個月,矛盾就開始了。因為兩人被一條一米長的鎖鏈束縛著,有些事情,不再那么有趣。有時候,侄子無心的一動,會讓正在鏡前化妝的‘女’子將妝畫‘花’,他就會受到‘女’子的責罵。有時候,‘女’子很想出去玩,但侄子卻想呆在房子里看書,任憑‘女’子如何軟磨硬泡都不肯動一下。有時候,‘女’子不想行房事,侄子卻不管不顧‘女’子的哭叫,硬是強做了。這樣,兩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侄子越來越嫌棄‘女’子的多事敏感,而‘女’子也在侄子的種種行為中,越來越失望。”
“他們終于明白了,這是老莊主的懲罰,兩人一起跪在老莊主跟前,乞求莊主把打開鎖鏈的鑰匙給他們。老莊主只扔給他們一把槍,槍內只有一顆子彈。他說,等這顆子彈消失的時候,我就會告訴你關于鑰匙的事。”
“曉曉......”
藍唐黎溫熱的手‘摸’上我冰涼的手背,我像沒有感覺到一般。繼續幽幽地說著:“那個時候,美麗的‘女’子已經懷了侄子的孩子,這些日子,侄子對他好過,也罵過她,打過她,她本就是個多愁善感的‘女’子,她原本以為侄子會是她全部的希望和寄托。但從侄子動手打她后,她就已經失望死心了。但她還是很愛侄子,但她已經沒有勇氣跟著侄子走下去了。
回去以后,侄子一直對著那把槍發呆。相比之下,‘女’子就顯得格外輕松從容。她拉過侄子的手,讓他把手槍放到一邊,她說想讓侄子再跟他說說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侄子‘露’出久違的溫柔。一點點訴說著自己第一次見到‘女’子,那種心跳與觸電的感覺,說著說著,侄子的眼淚就跟著流下來了,他開始向‘女’子懺悔,后悔自己罵過‘女’子。甚至出手打過她。他說,等他去世了,要‘女’子一定要好好活著,養大他們的孩子。”
“那個‘女’子用了那顆子彈對不對?”藍唐黎‘揉’著我的手掌,似想把它們‘弄’暖,他淡淡地說著。
“是啊!”我笑笑,氣息有點喘,但撐到講完這個故事。絕對沒問題。
“侄子滿身是血,臉上還濺著‘女’子用槍打穿自己頭顱時噴出的血,他抱著‘女’人的尸體找到老莊主,一路哭喊著,鑰匙!可老莊主看著他們。卻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句話,鑰匙就是永遠。
一個永遠。讓侄子的‘精’神幾近崩潰,從那之后。他不管走到哪,都得拖著‘女’子逐漸腐爛的軀體,最后,他瘋了,走失在山林當中。沒有人再見過他,但山莊的人,每到半夜,都能聽到他撕心裂肺的哭喊。”
“你想表達什么意思?”
藍唐黎的語氣聽著竟有些慌‘亂’,以他的聰明,又怎么會聽不懂這故事的寓意。我笑笑,既然已經猜到了,何必還要自欺欺人!
我說:“我只想跟你要一樣的東西。”頓了下,我又緩緩接道:“我的命。”
“你說什么?本王聽不懂,本王從來就沒有想讓你死,本王不但要你活著,還要好好地活著,這樣,我們才能好好在一起......”
“永遠?”我有些嘲諷地笑笑,吐出這兩個字。
“是永遠!但絕不是你說得這個永遠!”
藍唐黎的語氣堅定得讓我覺得可笑,我一點點將手從他掌內‘抽’出,快要脫離時,卻又被藍唐黎重新抓了回去,握得更緊,不想‘浪’費力氣在較勁上,我說:“你沒有拒絕的權利,從你狠心離開那個怯弱的韓曉曉時,你就沒有機會了,是你親手將我推遠的。”
“他是本王的父皇啊!如果不去看他最后一眼,本王也許永遠就沒有這個機會了!而我們,我們還有大把的時間,本王可以用剩下的半生好好補償你!”藍唐黎說得急切,捏著我的手越發牢固。
任由他徒勞地抓著我,我淡淡地說:“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永遠’這個東西根本不存在,如果你非要說什么‘永遠’,我們的結局可能就會像故事里那個侄子和‘女’子一樣。藍唐黎,其實我還要感謝你,如果今天不是你轉身離開,我可能還會躲在那個龜殼里不肯出來,永遠不敢正視自己。現在,我想得很清楚,我想活下去。你不是一直說自己愛我嗎?那么,就請給我這個活下去的機會。”
“你想怎樣?”藍唐黎沉聲。
“放我走,給我自由。”
“不可能!”
藍唐黎想都沒想就一口拒絕,我說:“別拒絕得那么快,你好好想想吧。當然,你也可以繼續一意孤行,最后,你能得到的,也只有我的尸體。”
“你不會!”這次藍唐黎抱住了我,將我的臉輕輕按向他的‘胸’前,他說:“你不會死的!你沒有那么容易死!本王知道的,你不會那么容易放棄活著的機會!”
勾勾嘴角,他說得沒錯,以我過去的‘性’格,除非被別人殺,我是不會主動放棄自己這條小命的。但是,現在的我,如果不獲得自由擺脫發生的一切,即使我拼命得想活,也壓抑不住心里那股悲傷。只要呆在這里,過去的一切就會纏繞著我,像一股無形的藤蔓,一點點將我的脖頸勒緊,讓我喘不過氣,也掙脫不了。我想活,但一定要換個環境,我要擺脫過去的一切。
大概是聽出我氣息里的艱難,藍唐黎將我橫抱而起,喚了丫鬟點燈,又讓醫‘女’給我把了脈。
“怎么樣?”
醫‘女’久久不說話,藍唐黎的語氣顯得有些暴躁。
“王爺,王妃的身子并沒有太大的好轉,如果再這么拖下去,怕是會落下什么病根,還是讓太師父......”
我平靜地躺在‘床’上,盡量壓低自己的呼吸,讓自己聽起來沒有那么不中用。
藍唐黎沉默了兩秒,揮手讓醫‘女’下去,他把尹田喚來,我聽到他吩咐:“去把蔣太醫接過來吧。”
“可是王爺,陛下他......”
“到底我們誰是主子?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廢話!”
藍唐黎的聲音異常煩躁,不知道他心里會不會因為這個決定而備受煎熬呢?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而調走看護自己父親的太醫,如果老皇帝因此死了,即使大家知道這是老皇帝的命數到了,也會狠狠唾棄他吧。
藍唐黎坐回‘床’沿,又開始用他的雙手‘揉’搓我的雙手,想將我冰涼的手掌焐熱。
雖然感覺到他那雙熾熱的眼神,但我仍舊像沒看到般繼續看著‘床’頂,沉默了許久,藍唐黎才在我耳邊輕輕說:“曉曉,本王不會讓你有事的。”
我這才轉過臉看向他,在昏暗的燈光下,藍唐黎的眼睛顯得格外晶亮,似誓言般堅定,我淡淡地說:“如果你真得不想我出事,就放我走。”
“不可能!”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語氣過于‘激’烈,藍唐黎又把聲音放柔,他俯在我耳旁,呆著懇求般的輕柔,他說:“為什么你從來不肯替本王想想呢?如果本王讓你離開,這比殺了本王還難受!”
我如沒聽見般,又將臉轉過去,出神地看著天‘花’板。
我不知道什么時候睡過去的,也不知道蔣太醫什么時候來的,什么時候走的,我只知道我醒來的時候,藍唐黎就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紅眼,疲倦而擔憂地看著我。
見我醒來,他有一陣欣喜,忙喚了丫鬟端來,一股又黑又濃的‘藥’汁味迎面撲來。
身體的沉重感越來越甚,現在連睜眼都變成了一種奢侈,這身體當真要到極限了嗎?
“曉曉,你放心,你會沒事的,你只要按時喝了這‘藥’,一定會沒事的!”
他倒是在任何時候都對我無比的有信心。
任由他將我扶起靠在他‘胸’前,可當他把那勺‘藥’遞過來的時候,我卻偏過了頭。
藍唐黎愣了一下,似想起了什么,他臉上‘露’出開心的笑,他說:“你還是這么怕苦,沒事,本王喂你。”
他含著‘藥’汁的‘唇’貼下,我躲不開,卻也死死閉著‘唇’,任由他如何用軟舌‘逼’哄,我都不曾張開一條縫,最后,黑‘色’的‘藥’汁順著我們的‘唇’縫流出,滴進我的脖子里,也滴在他的袍子上。
“我說了,給我自由,我自然會活下去。既然你不肯給我活路,我又何必這樣茍延殘喘。”
似被氣急,藍塘里的呼吸聲加重,死死地盯著我,久久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