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師在積極做偷城準備的時候,意外真的來了,天開始連陰雨,時下時不下,還打閃打雷,天空一直陰沉沉的。
到了約定好的第三天晚上,商湯發布命令,城邑四面圍困的軍隊做好準備,看到城中火起就開始攻城。
同時,他遵守盟約,把圍困東城門的軍隊悄悄調走了,等于給逃生的夏民放開一條生路。
然后,他派司馬有虔、東門虛、湟里且等十幾名官員,帶著早就挑選好的五千精兵,趁著黑夜快速向夏邑西北城頭方向移動,不舉火燭,兵卒銜枚,在護城河對岸潛伏下來,等待城頭信號。
雕題奐、雕題陸父子帶著八百多人到西北城頭換防了,一些士兵還扛著柴草。
天陰得墨黑,空中不時地打閃,帶著隱隱的雷聲。
和他們換崗的是虎賁大夫交趾嵩和張肱子規,看著士兵扛著柴草,奇怪地問:“雕題大人,您帶這些柴草干什么?”
“哦,沒看見這幾天下雨不斷?據巫朗大人說,這半個多月都沒好天了,所以我想讓士兵在城上搭幾個草棚,下雨的時候也好避避雨。”雕題奐說。
“是啊,這鬼天氣,說下就下,還是雕題大人想得周到。”張肱子規看看天:“不知道這場雨下到什么時候,能把商人淋走才好。”
“您想得太多了,張肱大人。戈矛劍戟都打不走,指望雨把他們淋走?”
“哈哈哈,也是也是。”
交趾嵩說:“平時您都帶三百來人,今天怎么帶這么多人來?”
“有一些役夫,我讓他們來搭把手。”
“哦哦。”二大夫也沒起疑心,走了。
到了西北城角,雕題奐立刻讓士兵把帶來的柴草分成三大堆,就等著亥時一到就點火放信號。
時間過得那個慢啊,而且天又開始下雨了,還越下越大,空中不住地閃電雷鳴,結果士兵帶來的燈球火把都被雨水澆滅了。
好不容易聽到打更的喊“亥時已到,天雨路滑,行路小心!”
雕題奐一擺手:“都圍上頭巾,點火!”
士兵都把白麻巾拿出來,圍在頭上。然后,士兵拿出打火石點火。結果,折騰了足足一頓飯的功夫,也沒能把柴草點燃。
“怎么回事?”雕題奐低聲吼道。
“大人,壞了,柴草都被雨水打濕了,點不著。”
雕題奐四面看看,城頭上的燈具火把也都被雨水淋熄滅了,一片漆黑。
“笨蛋!連個火都點不著。再點,把里面的柴草掏出來點!”雕題奐急得頭上直冒火苗子,可惜這個火點不著柴草。
士兵把里面的干的柴草掏出來點火,可等用打火石打火的時候,雨水淅瀝,柴草又濕了,照舊點不著。
旁邊的鐘山棫、鐘山柞也著急,推開士兵,自己拿打火石打火,可照舊是點不著。
“完了完了,上天不佑,這可怎么辦!”雕題奐頓足捶胸。
這時,突然一個聲音在身邊響起:“別急啊,不就是點個火嘛,我來幫你們。”
眾人轉頭一看,黑影里影綽綽地走出一個紅衣、紅袍的人,身上似乎還帶著隱隱的紅光。
“啊,你是誰?”雕題陸按著劍柄喝問。
“是誰不重要,點著火才重要啊!”
那位走過來,伸手把三堆柴草拍拍,然后撮口一吹,轟地一聲,三堆柴草幾乎同時燃燒起來,而且火勢極旺,長長的火焰在細雨中直沖半空。
等眾人回頭再看時,那位神靈早不見了蹤影。
埋伏在城外的司馬有虔一看到城頭火起,大喜,下令:“進攻!”
商師涌到護城河邊,這里沒有土墊出的道路,他們把帶來的浮板鋪在水面上搭成浮橋過河。
這時,城樓上警鐘大鳴,遠遠傳來放哨士兵的高喊:“不好啦!商師來啦!商師來啦!在西北城角,大家快去啊!”
當!當!當!當…………
原來,在敵樓上瞭望的士兵也看到了西北城角上的火光,感覺到很奇怪,就往這邊看。不看則已,一看嚇掉了魂,隨著空中電火閃耀,他們在敵樓上居高臨下,隱隱看到護城河水面上已經鋪上了浮橋,黑壓壓的人正在過河,還看到了武器兵刃的閃光。
這下子,西城頭炸了馬蜂窩,在城上防守的至少有三千軍民,因為夜深了,又下雨,都在城墻下避雨、打瞌睡,聽見警鐘和喊叫聲,都驚醒了,爬起來,點著了火把順著甬道登上城墻,一齊向西北城角涌來。
雕題奐一手提盾一手操戈,大喊:“把他們擋住,讓商師上城!”
雕題陸和鐘山兄弟等人發一聲喊,帶著士兵沖上前,截住沖過來的夏兵,在雨水里搏斗起來。
沖過來的夏師統領是三個人,最前面的是虎賁大夫教廛、教明兄弟,后面還跟著一個,是寒亮,也就是大尹皇圖的女婿,因為出賣了自己的老丈人被夏桀升了官,現在也是上大夫。
教廛大叫:“雕題奐,原來是你這個反賊點火引來商人!”
“對,老子反了,又怎么樣?”
“哈哈,不怎么樣,但是你看看北城!”
雕題奐回頭一看,只見北城方向的城墻上也是一溜燈火飛速而來,是北城的夏師來增援了,領頭的正是防守北城的小司馬沮璉、行司馬占丙、輿司馬管正。
“雕題奐,不等商師爬上城,你們就變成尸體了!”教明說:“趕快放下武器投降!”
“投你個屁,看戈!”
雕題奐等八百人和夏師在城頭搏斗,雕題奐父子抵住教廛、教明兄弟,鐘山棫、鐘山柞兄弟一齊撲向寒亮,就是因為這廝的出賣,父親皇圖才被滅門的,必定要報仇血痕。
雙方在城頭上惡斗起來,殺得難解難分。
但是事情是真的不妙,商師剛到城下不遠,而北城的夏師軍隊已經到了西北城墻的拐角處了。
雕題奐一邊奮力死戰一邊心里暗叫:完了完了,計劃必定失敗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腳下的城墻隆隆震動起來,好像發生了地震,兩邊的人都住了手,愣住了,張惶四顧,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就見西北城角在震動中開始往下沉,越沉越快,最后轟隆隆地倒塌下去,城角整個崩塌,把城墻崩出一個巨大的豁口——這個夏邑的西北角,就是當年夏邑剛建成的時候落滿烏鴉賴著不走的地方,當時卜官占卜這里會被攻陷,現在終于應驗了。
剛跑上城角的夏師軍隊好幾百人隨著城角塌了下去,慘叫連天。
跑在最前面的小司馬沮璉、輿司馬管正也跟著士兵塌下城頭,被泥土活埋了。
倒塌的城墻泥土在豁口處形成了一道很大的斜坡,商師剛好趕到,有虔帶頭,吶喊著像潮水一樣順著斜坡涌上了夏邑西北角城墻。
北城墻的行司馬占丙一看沮璉、管正死了,商師涌上城頭,頓時沒了戰心,帶著其他人掉頭往回跑。
“啊呀!快走!”這邊教廛知道大事不妙,高喊了一聲,掉頭就跑。
教明、寒亮也帶著其他夏兵往城墻的另一邊逃命。
“寒亮你個賊子,休走!”鐘山棫高喊了一聲,抄起弓箭來,引弓搭箭,對著寒亮連射兩箭。
他的準頭不好,一箭走空了,另一箭射在腰上,寒亮大叫一聲,一個踉蹌,腿一軟撲倒在地。
鐘山兄弟帶著家兵發一聲喊沖上去,對著寒亮亂刃齊下,剁得粉碎,總算給皇圖報了一份仇恨。
***
牧宮后宮的長春殿里,夏桀正與妺喜在玉床上沉睡,寢宰錄連滾帶爬地跑進來:“君上,君上,不好啦,不好啦!商師打進城來啦!”
夏桀和妺喜同時驚醒了,夏桀跳起來:“怎么回事?”
“虎賁大夫雕題奐反了,帶了城中的一幫反賊,在西北城角點火,引來商師……”
“那有什么,守住就是了,怎么會打進城來?”夏桀一邊在妺喜的伺候下穿衣服一邊吼叫著問。
“哎呀君上,事情就這么邪性啊,”寢宰錄帶著哭腔說:“商師剛到城下,城墻的西北城角就整個倒塌了,崩出一個大豁口,商師就順著那豁口殺進來啦!焦門(西門)已經被占領,商師正在進城,北城、南城估計也保不住了……”
“走,快走!予一人要和亳子成湯這個反賊血戰到底,把商師趕出夏邑!”夏桀怒吼著走了。
***
到了快午時的時候,整個夏邑就基本淪陷了,西、北、南三面城門都被商師攻陷,商師涌進城里,城中濃煙滾滾而起,滿街上都是士兵和驚慌亂躥的邑人。
在靠近城墻的街道上,入城的商師和夏師發生了激烈的巷戰,喊殺聲四起。
夏邑東門大開,吊橋放下,那里沒有商師,成千上萬的夏邑居民從城門涌出,向東方逃竄,一些本來幫著守邑的邑人也都扔了武器,跟著往城外逃。
夏桀和干辛、趙梁等大臣帶著一千軍隊,在西城通向牧宮的大道上和商師巷戰,血戰了一上午,干辛的戰車被摧毀,掉下車子,被商師俘虜去了。
一千士兵還剩下不到三百,趙梁苦勸道:“君上,快走,不能再打了,我們擋不住的!”
夏桀調轉車頭就走,回到牧宮門口,他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