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馨回去的路上,便把今天和鐘文采一起遇見謝月牙的事,簡單地跟鐘湘說了,重點說到謝月牙想要和自己說話,自己不想理她,結果她卻不知怎的要生產了。
“原先我還覺得她是假裝的,后來瞧著倒像是真的。”謝蘭馨心情不大好地道,“也不知她是不是又打了什么主意,還是單純趕巧了。”
鐘湘聽了,也只是道:“自己作死,也怪不得別人。”眼下她也騰不出手來收拾這么一個東西,便只把這事給記下了。又囑咐謝蘭馨:“你一個閨閣少女,遇到這樣的事,還是離得遠些的好,像今兒這般處置還不錯。”
“我也有提防她的,才不會因為她瞧著可憐就把自己搭上去,再說就算我真憐憫她,我在哪兒又幫不上忙。”謝蘭馨倒有幾分好奇她會生個什么,不過想來第二天也就知道了,便也沒有和鐘湘討論這個,卻又想到一件事:“對了,娘,今兒月姨娘身邊的一個丫鬟好像特別針對我似的,話里話外都想把我牽扯進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主人的囑咐,不過我總覺得她有幾分眼熟,只是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說著,謝蘭馨就把那兩個丫鬟的話學給鐘湘聽,并具體地描述了一下她們的形貌。
月牙的這兩個丫鬟,另一個倒似沒什么特別的意思,但那個穿綠衫子的丫鬟,說話卻是十分明顯地想要給她和鐘文采冠上幾個罪名,而且謝蘭馨總聽著她倒像是跟自己有仇似的,句句都點著自己,鐘文采倒像是順帶的。
鐘湘聽了她的描述,也覺得謝蘭馨的猜測不無道理,只是根據謝蘭馨的形容仔細地想了想,卻也沒有想到月牙身邊的這號丫鬟是何許人也,便道:“回頭我去查查她的來歷。”
說完了謝月牙的事,謝蘭馨又提了下鐘文梨。
關于她,鐘湘知道的就比謝蘭馨更多些了,不過她也沒有跟謝蘭馨多說的意思,只是道:“文梨是說好了留在老家待嫁了的,到時候我們也不方便過去喝酒,你備好添妝的禮,到時候叫人帶過去就好了。”
謝蘭馨十分驚訝:“那四表姐不回來了?”
鐘湘淡然地道:“奔波來去也累,還是直接從那邊發嫁更方便些,到時候你三舅舅和三舅母自然會回去主持婚事。”
所以,三舅三舅母并不是這次回來就能在京中留下了嗎?
謝蘭馨默默無語。
也不知道這是外祖母的意思還是大舅舅的意思,竟連再次遣三舅、三舅母回去的借口都已經準備好了。
晚間謝蘭馨與爹娘正在一處,交流了今日朝堂與家中的事,才各自安歇。
第二天,鐘府便先后來了兩波人,來報信:
一波是報喜的,二房子栓二爺的月姨娘,生下一個兒子。
一波卻是來報喪的,寧國府的太夫人鄭氏,病逝了。
謝蘭馨剛和娘親撇著嘴,漫不經心地打賞完來報喜的,就馬上接到了喪報,幾乎一時都反應不過來,愣了好半天。
看著鐘母一天天地虛弱下去的鐘湘和謝蘭馨,對這一天地到來,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的,可是,當這一天真的來的時候,還是傷心欲絕。
鐘母的喪事,事先也早有準備了的,這會兒操辦起來,卻還是有幾分忙亂。王氏從前并沒經過這樣的事,李氏是一管聽任吩咐,沒有主心骨的,馮氏又因著娘家的事,全無了精神,不免就把鐘湘請回去協助著王氏料理。
鐘湘經過清河大長公主的喪事,協助料理寧國太夫人的喪事,自然也沒什么難得,只是因為悲傷,身體很快就憔悴下來了。
作為外孫女的謝蘭馨,本不必和鐘文采她們那樣日日哭靈,可因為鐘湘在寧國府的緣故,她也每日過去,照顧鐘湘的每日飲食,安慰她,這才讓鐘湘沒有馬上就倒下去。
寧國府太夫人的喪事,自然也是熱熱鬧鬧的,勛貴公卿或親自或遣人,每日都有來絡繹不絕的人來拜祭,皇上又很給面子地賜下奠儀,又為這喪事增色不少。
不過這些,對于鐘湘他們來說,都顯得無足輕重了。
六月里天氣炎熱,便是有再多的冰,尸體也存不住,因而停靈沒幾日,就入殮出殯,寧國公和鐘三舅帶著子侄們扶柩還鄉,回鄉守制。
他們也要守三年的孝。
臨走前,鐘文采還特意找了謝蘭馨話別,依依不舍地說:“阿凝,你可別忘了我呀。我以前還笑你從鄉下來的,現在我自己也要到鄉下去了。”
謝蘭馨想起自己剛回京時的情形,一晃,也這么多年過去了,十分感傷地道:“放心,不會的,到時候我們常寫信就是了。再說,時間過去也很快的。”
雖然要守孝寧國公他們要守孝三年,可孫子輩的鐘文采她們卻只要守一年的孝。而明年又是鄉試的時候,到時候已經一年孝滿的鐘子樞他們肯定是會回來參加鄉試的,說不定到時候鐘文采也能跟著哥哥們一起回來。再說,寧國公也可以回來繼續守孝的。
鐘文采不知道有沒有想到這一點,不過她總算舍得和謝蘭馨分開了。
目送著寧國府諸人披麻戴孝地離開,謝蘭馨一家人才回家去。
辦完喪事后,累了好幾天的鐘湘和謝蘭馨,又過了好久身體上的疲憊才緩過來,只是精神上還是有些郁郁的。又因為熱,且因為守孝不能出門,就更加難以排解心中的煩悶,人也漸漸地消瘦了下去。
連著發生的事,也讓謝蘭馨忘了許多事,特別是跟月牙的事。
因而有一天,在鐘湘處,突然聽到下人通報說之前的那位遠老爺一家求上門來,謝蘭馨不免就一怔。
卻說謝安遠一家之前是被馮嫣安排在夷安公主府的別莊住的,可后來寧國府解決了由謝月牙帶來的麻煩,謝安遠一家子派不上用場了,馮嫣自然也不會留著他們,白養著他們,很快就把他們趕走了。
他們也不是不想借謝月牙的事鬧出點什么來,但寧國府勢大,沒有后面的人撐腰,他們又能鬧出點什么來。謝李氏試過一哭二鬧三上吊,謝安遠也威脅過要去告官說鐘子栓逼良為賤,但寧國府的管家把他們控制起來,不讓他們與外界接觸,任憑他們要自盡也好,要告官也好,都說請便,只站在一邊看戲,還涼涼地說了些官場上官官相護的話來給他們聽。
謝安遠和謝李氏都是要命的,一發現寧國府的人不那么好說話后,就偃旗息鼓了,他們便又回到了南城住。
只是他們都沒有別的收入,謝安遠雖識字,卻沒有功名在身,那些給人做私塾先生之類的活計自然是干不成的,至于代寫書信、作賬房之類的,他又嫌不賺錢或者不清貴,跌份,因而一直都沒有銀錢入賬。
坐吃山空的日子過了沒多久,他們就捉襟見肘了。他們雖然那時候有幾百兩銀子,可要住得好,吃得好,穿得好,還養著下人服侍,又要跟旁邊的人交際,特別是謝安遠,還要去認識一些“有來頭的人”,這花用自然就大了,不到半年,幾百兩銀子就花了個精光。
想到有女兒在鐘家做姨娘的他們,就見見地想到了打秋風。
就這么一步步地,他們完全成了姨娘的家人,還是常來打秋風沒臉沒皮的那種。
完全找不到曾經的舉子和舉人娘子的模樣。
他們的兒子,自然也失了教養,比窮苦人家的孩子多了嬌氣。
日子越過越艱難,越過越過不下去了。
本還想著女兒能生個鐘家的小少爺出來,他們也好沾光,可沒想到,孩子出生,太夫人就過世了,這……這說起來可不是這孩子克著了曾祖母?
果然,府中的人都沒有因為月牙生了個兒子而高看她幾分,因著府中上下都忙著太夫人的喪事,對月牙自然就怠慢了,若不是李氏和鐘子栓都歡喜多了個男孩,只怕連這個孩子也都沒人在意,洗三什么的都不曾辦過。
月牙生這個孩子前本就艱難,生孩子時又受了大罪,結果生完孩子還沒得到好好的照顧,她本來心氣又高,見服侍的人都怠慢她,又聽到說她兒子命硬克死了太夫人的話,更是氣得不行,哪還能安心養身。
而寧國府舉家又都要送太夫人回鄉安葬,但一個還沒出月子的產婦,一個還沒滿月的嬰兒,自然不能跟著上路,便把她們母子留了下來,托了給留守在寧國府里的管家照料。
這管家卻是得了吩咐的,對于小少爺,自然是精心的照顧著,對月姨娘,就沒放在心上了,因而,月牙不久產后失調病逝也就理所當然了,只是又給她兒子命硬上加了一條證據。
姨娘都沒了,姨娘的娘家人更加就不必理會了,當初若不是月姨娘常在二爺身邊吹風,又怎么會叫謝安遠他們能來打秋風。
謝安遠哪里想到會有這個結果,鬧了半天,鐘府只把月牙的尸體給了他,并給了二十兩銀子做安葬費,還叫他們以后別再上門了。
在鐘府鬧不出什么花樣來的謝安遠,日子又過不下去,這不久來鬧謝家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