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氣兒又好笑地說道：“那你要怎么樣才肯吃藥嘛？……”
他勾起緋紅的唇兒：“我想聽小狗叫……”
她驚訝地看著他，徹底無語了！原來如此，幾年前她對他的戲弄，他一直‘懷恨’在心呢！早就挖好的陷阱等著她來跳……
這個男人不是一般的‘記仇’！欠誰的，都不能欠他的……
伊依只好將藥片兒放下，兩只手搭在自己的耳朵上：“汪汪、汪汪、汪汪……”
他可開心了！臉上綻開了一朵兒美麗的花，高興地像是撿到了一個大便宜……
“還要聽！這只小狗叫得真好聽……”他得意地笑呀笑……
“汪汪汪……汪汪汪……”伊依撅著嘴巴瞪著他，心里恨恨的……
折騰吧！你就使著性子鬧騰吧！
看著你身體受傷的份上！我忍、忍、忍……
這一段兒養病的日子里，海裟欏在伊依面前扮演著雙面人的角色！……
只要有人來，他立刻就恢復了一本正經的模樣。海骷髏的事務仍然很忙碌。由于他病著，為了不讓他牽動傷口早點兒康復，老海他們常常跑到臥室中來開會。每當這個時候，伊依就走到臥室的陽臺上去休息，落地的透明門是防彈玻璃做的，隔音效果很好。伊依坐在藤椅上，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討論些什么，卻可以看到他們激烈討論些什么？……
海裟欏端坐在床上，沒有半點兒生病虛弱的樣子。尊貴的氣勢兒不怒自威。他認真地傾聽著大家的討論，神態冷肅而陰沉，冷靜的眸子里常常殺出不經意的狠毒之光兒。那鎮定自如的神態，如同一個君臨天下的帝王。他說話的時候，別人大氣兒也不敢喘兒，對他的吩咐連連點頭……
然，當大家都出去了，臥室里只留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他立刻就泄了氣兒，軟綿綿地半躺著，依戀的眼神兒飄游在她的身上，又變成了一個虛弱的、需要她精心呵護的重病傷者。他在她面前撒嬌、賭氣、找渣，一會兒要這樣、一會兒要那樣，像極了一個任性胡鬧、肆意妄為的大男孩兒。他像是忍耐了很久的壞孩子，把所有的惡劣性子一下子都釋放出來了。他充分享受著她的呵護……
伊依真是想不明白他的人呀！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這幾年，她有的時候認為自己很了解他，有的時候又一點兒都看不透他……
半夜里他會突然醒來，復雜的眼神在她的身上瞄來瞄去。他搖著她的肩膀非要將她吵醒，然后可憐巴巴的說道：“伊依，我肚子餓了……”
她氣得夠嗆，閉著眼睛推開他：“你這個人怎么這樣討厭呀？現在都幾點了？”
“肚子餓的睡不著呀！想吃云吞面，我生病了嘛！……”他嬌氣著說道……
她只好打著哈哈，從床上爬起來，咬著牙恨恨地說道：“你生病了真是了不起呀！……”
“唉……別說是我想吃的！就說是你想吃的……”他壓低了聲音交代著她，似乎怕在下人們兒面前丟了面子……
她真恨不能抽他一耳掛子兒呀！這些‘仇’暫且記著，等他傷好了再收拾他！這么折騰了幾夜，半夜三更讓廚房里的人準備烹飪，全家人忙得雞飛狗跳，大家都在背后議論著伊依小姐真嬌氣兒也……
熱氣騰騰的云吞面端上來了，伊依送到他的嘴巴邊兒上！這個混帳兒東西又矯情地說不想吃了，想吃上海的小籠包來著。她的手抖動一下，差點兒將手里的熱湯都倒在他的腦門子上……
“想吃就吃，不吃拉倒！……”他病著，也不肯讓別人舒服一會兒。有事沒事的故意欺負她……
他看著她的神態似乎真要惱怒了，這才懶洋洋地說道：“那就將就著吃吧！不過，我要你喂我吃……”
她無奈，受不了他柔軟無力的眼神兒，舀起一勺湯汁兒，先放在自己的嘴巴輕輕地吹散了熱氣兒，在輕輕地送到他的嘴巴下面……
他好奇地眨巴著眼睛，像個孩子似的看著她的舉動，黑眸中溢滿了溫和的光兒：“真舍不得吃呀……”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嗅著，一臉享受的模樣輕喃著：“是伊依喂我吃的……”
她想笑又忍住了：“快點兒吃，手都舉酸了……”
“你這樣溫柔真好！你說，等我們兩個人都老了，你還能這樣對待我嗎？……”他依賴的注視著她……
“我現在只想睡覺呀！求你快點兒吃完了吧……”她張嘴打著哈哈……
他折騰累了，她也累了倒在床上昏昏欲睡！……
他從后面攔住她的纖腰，輕柔地呼吸在她的耳邊拂過：“伊依！你知道嗎？小的時候，總是夢想著生病了有人細心的照顧著我，寵愛著我！病了的時候可以讓我喘口氣兒，不必起早貪黑地接受非人的體能訓練。那時候，最怕父親會生氣兒、怕哥哥們兒會嘲笑我、看不起我。生病，對我來說是一種奢侈……”
她閉上眼睛，靜靜地聽他述說……
夜間的風輕輕吹揚起紗幔的窗簾兒，如煙如夢！窗外的薔薇花送來陣陣兒暗香兒。遠方林子里的蟲鳴，低低地吟唱著……
他們相擁著，沐在銀色的月光下……
他的低語猶如夢幻：“……五哥的媽媽是個日本女人溫柔似水，對誰都很親切，總是保持著優雅的笑容！她對五哥的寵愛真讓人羨慕呀！五哥半夜里想吃餃子，她媽媽會親自起床給他做飯。一個個小餃子花邊兒，就像是花瓣兒一樣美麗誘人。我只有偷看的份……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母親長的什么樣子。父親將她所有的照片全都毀掉了，我只知道她是個中國人……”
伊依的眼睛濕潤了，從來沒有聽他說過自己的童年經歷。這就是他生病撒嬌的原因嗎？這就是他半夜里胡鬧的原因嗎？他這樣一個驕傲冷酷的人，也有這么多不為人知的辛酸……
“……從記事起，我每天都在接受各種各樣的訓練，為爭做海骷髏的首領兒努力著！第一次殺人的滋味很可怕，看著鮮血沾滿了我的衣服。我不殺他，父親就會砍掉我的雙手。他說，沒有用的兒子就是個廢人，與其將來死在別人的手里，不如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伊依低低地喃語：“我家里很窮！可是媽媽很愛我，她從來不讓我吃苦，家里沒有錢也要送我去上學。別的小伙伴有的東西，我也會有！我喜歡爬樹、喜歡游泳，還會偷偷地和男孩子們兒打架，常常弄得滿身的泥巴回家。媽媽從來沒有動手打過我，大聲兒責備也沒有。可我不懂事，總是惹她生氣，給她添麻煩……”
他傾斜著腦袋，無力地搭在她的肩膀上：“伊依，我們兩個人永遠都不要分開好不好？知道我最怕什么？怕將來的某一天，你愛上了別人，離開了我……”
她的心變得很柔軟、很柔軟……
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愛情是什么？對十五歲的伊依來說太遙遠、太陌生！然，與海裟欏是親人般手足相連的感覺，他如她的兄長般疼愛她、呵護她。他病了，她亦是會難受。他快樂，她也很快樂……
這是不是愛情的滋味呢？她真的不知道……
魚街，東門海鮮市場……
伊雪將今天的攤子收起來，用濕抹布兒將攤位擦得干干凈凈。剩下一點點兒魚蝦便宜處理給夜間做燒烤的路邊攤小販。她蹲在水桶兒旁邊使勁是搓著手上的污垢，濃濃的魚腥味飄到她的鼻子里，她厭惡地皺起眉頭，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連同骨頭里都是這一種揮之不去的惡心氣味兒，真是討厭這些味道呀，卻是她賴以為生的活計兒，從心里厭倦這種千篇一律的窮苦日子……
快了！就快要脫離這種可怕的日子了……伊雪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希望！……
她站起來和相鄰攤位的大媽、大姐們兒打了個招呼，昂起頭來走出了東門海鮮市場。她，很快就要變成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了。以后，這些窮苦的鄰居們兒，就很少有機會看到她了……
臨近傍晚的魚街道路，三三兩兩回家的漁民們，幸苦忙碌了一整天，疲倦地走著！海風，送來一陣陣兒清爽的涼意兒，伊雪漫步在街頭顯得幾分悠閑……
“伊雪、伊雪……”一輛兒黑色的車子，悄悄跟在她的后面，車窗搖下來后，紫秋夫人低低地叫喊著她的名字！……
伊雪故作詫異的回頭，遲疑地看著她！她果然出現了，這幾天，伊雪一直在心里盼著她呢！……
“伊雪，來！上車……”紫秋夫人美麗的眸子里是濃濃的愛意……
伊雪猶豫片刻兒，低頭鉆入了車廂……
紫秋夫人頓時露出歡天喜地的神情，急忙向旁邊挪動一下，給伊雪讓出了位置……
前方駕駛座位上的男人，背影有些熟悉！他回頭有禮貌的點點頭：“伊雪！……”
這不就是那天在醫院里遇到的李醫生嗎？伊雪的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就是這個李醫生發現了自己吧？怪不得他那一天的神態如此奇怪？這還要感謝人家呀。可是，她不能表現出來……
紫秋夫人輕語介紹道：“伊雪，這是表舅舅李醫生！你們已經見過面了吧？當年，就是表舅舅迎接你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伊雪，沒好氣兒的說道：“哼……我還不如不生出來呢！生下來，還不是被你們給扔了？……”
伊雪心里早早打算好了主意，不能讓他們太容易得手了。越是艱難，將來越是要珍惜她！她若是表現地歡天喜地、沒見過世面樣的，人家會暗暗懷疑她的！如今，她扮演的可是一個被母親拋棄的傷心孩子，剛剛得知了真相，怎么能夠心中一點兒怨氣都沒有呢？這太不符合常理了！所以，她要做足了怨恨母親的樣子，將一個天真小女孩的行為表演完善……
李醫生難堪地笑了一聲兒，轉身繼續開車……
紫秋夫人也有些尷尬，小心翼翼地看著親愛的‘女兒’，唯恐那一句話說錯了，惹得孩子不高興了，再也不理她了……
伊雪一直繃著臉兒……
紫秋夫人輕柔地問道：“伊雪，你肚子餓不餓，媽媽在鎮子上最好的酒樓里定了一個包廂，我們可以一邊兒吃飯，一邊兒談一談！不會有人打擾我們的……”在魚街交談可不行，認識伊雪的人太多了，必須走遠一點兒，想辦法說服‘女兒’……
這正合她的心意，伊雪卻冰冷地說道：“去那么遠干嘛？我媽媽還等著我回家做飯呢？……”
紫秋夫人急忙說道：“不遠、不遠，我們開車子去很快就回來了！我們可以在酒樓里打包一些好吃的晚餐，給秀英媽媽帶回來哦……”
伊雪閉上了嘴巴，故意裝作冷淡的模樣，將自己的眼神投到了車窗外……
路上的樹木快速地后退著，還有一些熟悉的人影兒，在匆匆忙忙地走著！看著那些窮苦的鄰居們兒，伊雪的心中，升起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感受。他們在路上疲勞地走著，可她卻在舒舒服服地坐在車子里！人和人比，命不同呀……
這是伊雪有生以來第一次坐上高級的小轎車呀！屁股底下的座位，軟軟地真是舒服，都是真皮制作的吧？寬大的車廂內還有冷氣兒，涼絲絲地吹著清涼暢快！這個有錢人的生活真是不錯，可以住著豪華的大房子，出門有司機接送著，回家有傭人伺候著，不用洗衣服不用做飯不用做工，還可以傲慢地指揮著別人忙來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