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依小心翼翼,放慢了腳步。她警惕地看看周圍,寂靜的園林中空無一人!這樣挺好的,傭人們認爲她在宴會大廳裡伺候著,即使一夜不歸,她們也不敢懷疑什麼。而宴會大廳的人,又以爲她回去睡覺了。等天亮的時候,她早就跑遠了……
伊依回頭看看那燈火通明的宴會廳主樓,眼神略微惆悵……
裟欏哥兒,我走了!……
你那些亂七八糟的生活,真的很不適合我,請你放開手吧!……
夜色很清靜!偶爾,樹枝上有飛鳥翻動翅膀的聲響兒……
伊依貓腰走著,儘量不發出任何響聲兒。距離青湖越來越近了!她彷彿已經看到了幽靜的湖水,那裡有一雙明亮如星辰的眼睛,正期待著她的身影……
伊依來到一個轉角處,剛剛往前邁了一步!……
忽地,一隻強勁的手抓住了她的衣領……
“你要去哪裡?……”背後那冰冷的聲音,驚得她魂魄飛散……
冷風颼颼,伊依只覺得後背上的寒毛豎立!……
這個聲音有些熟悉,她一時之間無法判斷……
“你想去哪裡?……”冷風送來陰沉的聲音……
伊依僵硬地回頭,看到了一雙狠毒而美麗的丹鳳眼兒!玄沫,是那個冷麪女殺手!……
昏暗中,全身素黑的玄沫融在濃濃的夜色中,猶如暗夜的幽靈般神秘而詭異,若不仔細看?還以爲她是一個靜止不動的樹幹!此時,她一動不動地盯著伊依,眸底一抹冰冷的光束兒……
伊依暗暗吞了一口寒氣兒,努力讓自己沉下心來,她儘量用平靜的聲音說道:“我……我隨便走走!……”
玄沫的嘴角露出一絲兒恨虐之意:“隨便走走?深更半夜的,你不老老實實地回去睡覺,在林子裡到處亂瞎轉什麼?……”
伊依的衣領子被玄沫提起來很不舒服,她扭動著身體甩開了她的手,揉揉自己的脖子:“我睡不著覺!你管我幹什麼?剛剛在宴會廳裡陪著裟欏哥兒喝酒,現在腦袋還痛著呢!這裡空氣清新,我走一走,醒醒酒,關你什麼事?……”
裟欏哥兒?玄沫最討厭聽伊依這般稱呼海裟欏,別人都必須尊稱他裟欏爺兒,偏偏就是她特殊,叫什麼裟欏哥兒?顯得她的地位特殊嗎?顯得她在海裟欏心中不一樣嗎?……
“哼!……”玄沫冷笑:“是嗎?我看…你不是隨便散心,你是心懷不軌……”
伊依挺直了腰板,平靜地說道:“隨便你信不信!你爲什麼不去睡覺,深更半夜在外面轉悠?我還懷疑你心懷不軌呢!我可以走了嗎?我就是酒喝多了……”越是緊張的時候,就越要保持冷靜。海裟欏剛剛躺在她的懷裡,倒是撒了不少的酒……
玄沫暗暗嗅了一下鼻子,這丫頭的身上果然都是酒味兒,似乎是飲了不少的酒?她的眼神朝著青湖方向看看,疑惑的說道:“沒有那麼簡單吧?我看你是想去青湖邊上?你是不是想逃跑?……”
伊依的心頭狂跳一下,一語就被她說出了心事,這個玄沫可真是厲害:“你胡說!我就是想走一走、散散酒氣兒……”
“哼……”玄沫冷哼:“你以爲我會像裟欏爺兒那樣,被你矇蔽的了雙眼?不如,我和你一起到湖邊走一趟,看看那裡有什麼東西吸引你去?……”
伊依心頭一驚,這個貌似冷酷的女殺手真是太狡猾了。怎麼能夠和她一起去青湖邊上,看到陶然怎麼辦?伊依停頓幾秒:“你想去就自己去,我纔不會陪著你發神經,我現在已經困了,要回去睡覺了!……”
說完,伊依扭頭朝著傭人間的方向走去。心裡卻不由暗暗叫苦……這一來、一去的又會耽擱不少的時間,陶然,你可怎麼辦呢?必須再等一會了,我實在是脫不開身……
玄沫看著伊依的背影眼神幽深,充滿了懷疑之色!……
伊依回到房間裡,急忙將門關上。她擡頭看看時鐘,天吶!一點半鐘了……
對不起、對不起,陶然,讓你爲我吃苦了!長時間等不到伊依,陶然會不會傷心失落?會不會認爲她不去了?認爲她變心了?伊依想像著陶然此刻的心情,焦急地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小房間裡走來走去。可她現在還不能溜出去,想著剛纔玄沫懷疑的眼神,她不能冒險離開了!……
等、還要再等一會兒!等到真正安全的時候再行動……
時間、一秒一秒的渡過!每一秒鐘,都是那般難熬……
伊依乾著急卻沒有更好的辦法。她不時從窗戶的縫隙中向外邊張望,觀察後花園裡有沒有人影和動靜。表面上看來,沒有什麼異常,可伊依總是覺得心裡不夠踏實,那一片兒黑暗的林子裡,風兒搖曳著枝葉,彷彿有無數雙眼睛躲在暗處窺視著伊依的窗口……
‘鐺、鐺……’時鐘敲響了半夜兩點鐘,距離陶然和伊依約定的時間,已經超過了足足兩個鐘頭了!……
伊依已經由最初的焦急轉變成了傷心,陶然還會在青湖邊兒等待著她嗎?心疼他、真的很心疼他……
不能在等下去了,無論如何,她必須冒險了,到青湖邊上去看一看。又拖延了這麼久,那些在黑暗中監視她的眼睛,已經走了吧?……
伊依悄悄地將窗戶推開一條兒縫,再漸漸地擴大,她彎腰爬上了窗臺。一個輕巧的翻身跳了下去。她在牆角蹲了幾秒鐘確定周圍很安全了,她在夜色的掩蓋下,貓著腰身緩緩地移動著……
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夜的暗香瀰漫在周遭,織成了一個柔軟的黑網。林間密密的樹影中,恍惚出冷冽的寒意……
一路上,伊依的身形靈巧又敏捷,她機靈地豎起了耳朵,傾聽著四面八方的動靜,稍有不對就閃身到草叢中去隱秘。她朝著青湖的方向移動……
不遠處的密林中,有一雙陰霾的眸子露出惡毒的笑意……
不枉她在伊依的窗口外守候到大半夜,伊依這隻狐貍終於露出了她的尾巴。這一次,玄沫不會輕舉妄動了,否則伊依又要找什麼藉口搪塞過去……
等獵物真正鑽進了她的陷阱,她纔會收網!……
這一次,玄沫要讓裟欏爺兒親眼瞧一瞧,這個女人三番四次地背叛他,根本就不值得他去愛!……
走出了黑暗的林子,沒有濃密枝椏的遮擋。豁然間,朦朧的月色變得清晰起來……
夜半的青湖,別有一番寧靜的美麗……
她輕輕放慢了腳步,烏黑的眸子裡略感驚訝!……
薄薄的淡霧浮在湖面上,煙波盪漾著濛濛的樹影,平靜的湖面上好象是籠著一層如煙的青紗……
伊依站在潮溼的湖邊,心情無比的黯淡和失落!冰涼的湖水濡溼了她的鞋子,那暗藍錦緞似的湖面上,微微起伏著一層漣漪,倒映著她悠長的身影……
如果沒有記錯,中午的時候她就是在片湖水前遇到陶然的。可是現在,這裡的湖水平靜深沉的如同一面暗綠的翡翠……
除了她自己的影子外,再沒有一個影子!更沒有陶然的蹤跡……
他等不及她了,已經走了嗎?或者是……他根本就沒有來?……
夜間的清風,將她的頭髮吹起顯得幾分凌亂!伊依用手按住髮絲,內心交織著複雜的彷徨。她覺得身體很冰冷,可是比不上心靈的冰冷。她想盡了辦法走到這青湖邊,甚至不惜主動去親吻海裟欏,冒著被玄沫跟蹤的危險……可是,她看不到預想中的那一雙深情明亮的眼眸……
陶然!你在哪裡?今夜,你可曾來過?她的眼眸惆悵地往著遠方的湖面,心裡漫過大片兒大片兒的傷感。她的耳邊,再一次響起他的話……
不離不棄!不離不棄……
看不到你,我就永遠等下去……
可是,如今他的身影在哪裡?……
伊依傻傻地站在湖邊,傻傻地等在湖邊!她不再顧忌冷風的襲擊,任由它們吹拂著她的頭髮飛舞!她的雙腳僵硬地立在溼漉漉的湖岸上,仰著脖子向遠處期盼著。她的身體越來越沉重……
夜,很靜很靜。湖水,亦是很靜很靜!沒有他、真的沒有他……
伊依不知道自己的背後,隱藏在林子中的那一雙眼睛,愈加疑惑地盯著她,玄沫看到伊依呆呆地站在湖邊上,就再也沒有絲毫的動靜了?她既不抓緊時間跳湖逃跑,也沒有任何人來接應她?伊依這個鬼丫頭,到底打的什麼注意?獵物不上鉤,玄沫也無法輕舉妄動呀!……
只要伊依膽敢跳進湖水裡,逃跑的證據確定,玄沫就毫不留情的將她抓回來,玄沫可是一個潛水的高手,再將伊依提溜到海裟欏處告狀。到那個時候,就要她的好看,裟欏爺兒一定會狠狠地教訓伊依!玄沫心裡期待著,快跳呀!快點跳呀!……
憂傷的伊依,沒有發現來自背後的危險,她被哀傷充斥了整個身心,天空中黯淡的月牙兒發出微弱的光澤兒,她癡癡的站著、長久的站著……
寂寞的夜色籠罩著伊依孤獨的身影!他沒有來,她就沒有必要一個人跳湖逃跑了!即使僥倖的逃出來了,跑出去找誰呢?一切,還有意思嗎?可是,她也不想往回走,心底隱隱浮動著一絲希望……
她不死心!她真的不死心呀……
陶然是不同的,他和別的男人不同!他是言而有信的君子,一定是被什麼耽誤了。他不會拋下她不管的……
冷風,掀起了湖面一圈圈兒漣漪如皺紋般煩惱!站得越久,她的心就越冷……
十分鐘過去了、三十分鐘過去了、一個鐘頭過去了……
害怕、擔憂、失望、無助……一連串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伊依的心頭交織著,什麼樣的猜測都有了,可她仍然不相信陶然會拋下她不管……
她等了多久了?望眼欲穿,雙腿麻木,渾身的肌膚被風吹得淒冷!她終於支撐不住,蹲在地上低低的哭泣起來,冰冷的淚水從手指縫隙中流出來,壓抑的嗚咽在清冷的夜裡顯得分外傷感……
“嗚嗚……嗚嗚……”湖水漫過了她的褲腳兒,粘粘溼溼的很難受……
他會來的!他不會騙她的……
說不定,陶然正在趕過來的路上呢?越是這樣想,她就越是難過:“嗚嗚、嗚嗚!”……
不遠處,玄沫冷冷的看著伊依,眼神幽深!這個女子在黑夜的湖邊,站了快兩個鐘頭了,她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呀?伊依一會兒站、一會兒蹲、一會兒坐……如果要逃跑,兩個小時的時間也足夠她游到青湖外邊去了。她坐在這裡浪費時間幹什麼?……
玄沫等的不耐煩了!她急躁的情緒有些不安,伊依是不是故意作弄她呀?她從大樹後面走出來,扯住一根枯枝狠狠的捏住。湖邊的她哭個不停,聽得她心煩意亂……
凌晨四點鐘的時候,遠方的天空都有些濛濛的白霧了!伊依在湖邊坐了將近一夜,仍然沒有跳湖的意思,也沒有回去休息的動靜,玄沫終於忍不住了!……
她大步穿過林子,走到伊依的面前:“嗨!我看你是不是瘋了,你到底在這裡幹什麼呢!哭哭啼啼的……”
伊依擡頭,詫異的看著玄沫:“你…你怎麼也在這裡?……”天吶,她真是太糊塗了,玄沫一直在跟蹤她呀!……
玄沫一把兒揪住伊依的肩膀,將她從地上拉起來:“我問你呢?你一整夜不睡覺,就在湖邊哭泣,你是不是想自殺呀!想死你就快點死呀!害我在這裡陪著你……”
伊依甩開她的手,大聲地說道:“我夢遊呢!行不行,你幹嘛天天盯著我,我看你纔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