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秦落衣開口,幽草竟慌慌張張的跑了下來,一把抓住她的衣袖。
“我要和秦姐姐一起!我不要留在這里!”
宋錦雅的臉色變了。
秦落衣擔心她會遷怒到幽草身上,急忙扯下了衣角安慰幽草道:“別擔心,等一下你哥哥就會來找你。你答應姐姐,現在這里陪陪貴妃好不好?”
“哥哥真的會來嗎?”幽草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她,咬著嘴唇可憐兮兮的問。
“會的,一定會來的。”
說了半天,幽草才勉強答應留下來,這逐客令都下了,秦落衣只能離開了百福殿,心中卻是揣測不安,沒有回房,反而朝著另一邊而去。
見到來的人是秦落衣,守門的侍衛互看了一眼,攔住了她的去路。
秦落衣皺了皺眉:“我要見三王爺,麻煩通傳一聲。”
“三王爺豈是你這種人想見就見的?”
侍衛用鄙夷的眼光看了她一眼:“王爺正在議事,你趕緊回去吧!”
“可我也有要事要求見三王爺,麻煩你通傳一聲,就說有關于幽草之事。”她不急不惱,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悄悄塞在那侍衛手中。
侍衛掂了掂銀子,頓時笑容滿面:“好,我這就幫你去通傳,你在這里候著!”
“謝謝大哥了。”
秦落衣心焦的很,可那侍衛偏偏不急不緩的,過了許久才出來:“你進去吧!”
她急忙跨步跨進房間,剛吐出一個‘王’字,就看見年輕公子排排坐立在里面,目光全部落在闖進來的秦落衣身上。
這些公子模樣皆為俊美,除了容云鶴和她熟識的阮灝君外,其余三位皆是她從來未見過之人。秦落衣腦筋微一轉,便猜測到他們是何人,立刻屈了屈膝道:“奴婢秦落衣,見過三王爺和四位公子。”
“三王爺,沒想到一段時間不見,你的品位倒是特別起來了啊!”其中一個看起來有些油頭粉面的男子調笑道,用曖昧的眼光在他們之間掃了一圈,最后落在秦落衣臉上的胎記上,目光明顯變得嫌棄起來。
容云鶴啜了口茶,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是抬起頭對秦落衣道:“你找我有何事?”
秦落衣懶得理睬這等油嘴滑舌之人,剛打算說,卻又被那男子搶了白:“還能有什么事?佳人來此,自然是投懷送抱的!”
“是啊,沒想到三王爺艷福不淺啊!只可惜……”
另一個說話的人,明顯是話中有話,一副瞧不起秦落衣的樣子。
也難怪他這般想,放眼京城,美人雖不算多,但像她這般丑陋之人也甚是少見,更何況是在這美女如云的宮中。
這已經明顯帶了諷刺的話,擱著一般的女子,怕是忍受不了哭哭啼啼起來,可秦落衣早些年在冷宮中早已習慣了這等冷嘲熱諷,這區區幾句話,還動搖不了她的心。
阮灝君在邊上聽著卻有些不是滋味。
莫不說秦落衣這幅容貌是易了容的,就算是沒有易容,她也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光從容貌上來判斷,實在是不夠公允:“阿辰,別胡說了!”
“灝君,怎么,你也認識她?”
這個叫阿辰的男子癟了癟嘴,明顯不快起來。
秦落衣忽的彎了彎嘴角,偏過頭看向那說風涼話的男子:“無妨。齊國四公子文韜武略樣樣精通,落衣入不了公子的眼,也實屬正常。”
“哦?”阿辰來了興趣,“你怎知我們是齊國四公子?”
“落衣雖沒有見過,但如四位公子這般容貌品行,想必是齊國四公子無疑了。”她這么一說,反倒是抬高了他們的身價,此刻再說些難聽的話,怕是對不起她口中那所謂的‘品行’了。
阿辰尷尬的笑了笑,抬起茶杯喝了口茶:“好說,好說。”
“好了,你究竟找我有什么事?”容云鶴出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被阿辰這么一插科打諢,秦落衣差點忘記了幽草的事,急忙開口道:“三王爺,幽草被錦貴妃帶走了!”
“什么?”
容云鶴端著茶杯的手指一頓:“你說,母妃帶走了幽草?”
“她帶走幽草做什么?”阮灝君看向容云鶴,“幽草不過是個孩子,對她也不會有什么影響,除非……”
容玉鶴面色愈發冰冷起來:“想必就是為了樓月閣吧。”
秦落衣在邊上聽得一知半解,心中大概明白此事和樓月閣脫離不了干系,卻不知一個在深宮之處的娘娘,為何會知道樓月閣之事。
阮灝君給了她一個好解釋:“錦貴妃至今也忘不了玉妃的事嗎?”
“當年玉妃之死,讓母妃至今也無法釋懷。”容云鶴的手攥成拳,“若不是因為樓月閣,玉妃也不死,還有落衣……”
他頓了頓,抬頭看向秦落衣:“我并非說你,說的是我一個皇妹。”
秦落衣眼神一晃:“公主和奴婢的名字一樣么?”
“她叫容落衣,是玉妃的女兒。”
“玉妃?”
“是父皇曾經最寵愛的皇妃,可如今卻已是一把枯骨了。而落衣,她可能也已經……”容云鶴身子晃了晃,卻又很快直起,“罷了,此事都已經過去了。只是當年玉妃之死有太多謎團,甚至有人傳言,說玉妃是被樓月閣害死的。”
秦落衣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怎么可能,她和母妃分明是被宋錦雅這個惡毒的女人害死的!
她至今還記得母妃被灌下毒藥時的絕望,她被母妃塞在床底下,眼睜睜的看著母妃被宋錦雅身邊的侍女按倒在床上,硬生生的捏碎了母妃的下巴,將毒藥灌進嘴里!
母妃的腿在上面蹬著、蹬著,直到沒了呼吸。
她害怕的捂住嘴,想要沖出去,可身體猶如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可宋錦雅還是發現了她的存在,將她從床底拖了出來。
在那一刻,她看見了母妃的樣子。
母妃倒在床上,七竅流血,臉上全是窟窿!多年后,她用力的去想母妃的樣子,可她記不起她的樣子,只記得她臉上的血窟窿!
秦落衣的身子劇烈的搖晃起來,連容云鶴都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你怎么了?”
“沒什么,或許是有些累了。”秦落衣低眉斂目,掩飾住了眼底的慌亂和痛楚,“樓月閣是江湖上的殺手組織,怎么會
和皇宮扯上聯系?”
“此事我也不知。我只聽聞,玉妃當年其實并不是暴斃而亡,而是死于毒藥。而這毒藥,只有樓月閣才有。”這也只是他們的猜測,并沒有真憑實據,當年這傳說雖在皇宮中風靡一時,卻又很快就銷聲匿跡了。
皇宮這個地方,都是用鮮血所鑄成的,一個皇妃的消失,頂多成為一段時日里丫鬟太監們茶余飯后的談資,時間一長,很快又被別的事情所取代,再也沒有人會去關心當年盛寵一時的玉妃是怎么死的,只有容云鶴,心中卻始終不曾忘懷。
秦落衣是何等聰明的女子,剎那間便反應過來:“這么說來,錦貴妃就是希望從陸陌川口中得知樓月閣的事情?”
容云鶴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我想母妃是希望查清當年玉妃的死因,還有……落衣的線索。”
“你是說,落衣公主沒有死?”
“我也不知,只是當年并沒有人找到她的尸首,或許,她是被樓月閣帶走了。”
這么多年來,這是容云鶴第一次說出心底的感受。
雖然不曾說明過,他的心底一直有一絲期冀,或許,那個女子還活著,活在某個角落里,總有一日,他會找到她,將她帶回來,給她最好的生活。
“或許,錦貴妃也一直在找當年玉妃死去的緣由,所以才會抓了幽草,只是擔心陸陌川不會說實話罷了。”這是阮灝君的猜測,沒有人知道,當年玉妃死亡的真相,只知道在這深宮之中,曾經有宋錦雅和玉瑩這一對姐妹。
可惜知道這一切的秦落衣卻無法說出口。
她還要報仇,所以不能輕易透露自己的身份,她要忍耐,忍到有一天可以手刃仇人!
等等……
如果說這一切并非樓月閣所為,那么為了掩蓋真相,宋錦雅要做的便是……殺人滅口!
“糟了!”
秦落衣忽然大叫道,嚇了眾人一跳,容云鶴淡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快點去百福殿!幽草有危險!!”
她來不及說些什么,提起裙擺就往外跑。對望一眼,容云鶴一甩衣袖走了出去,留下一臉茫然不解的另外四人。
秦落衣一路幾乎是小跑著去百福殿的,雖然沿路有不少注目禮,但她完全沒有在意,整個人都處在‘幽草會出事’這種想法中,盡管雙腿酸痛的宛如灌了鉛一般,她還是拼命的往前跑。
她不要有人再死在宋錦雅的手上了,悲劇兩個人就夠了,不要再上演了!
氣喘吁吁的站在百福殿門口,她抹了把額頭上滴落的汗珠,大跨步的朝里面走去。
一路上,竟沒有一個人來攔住她,她心底的不安愈發的強烈,直到推開百福殿的大門,才發現自己簡直是太愚蠢了!
寢殿內云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范金為柱礎。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云山幻海一般。這樣美麗的景象,她卻沒有心思去欣賞,因為所有人都不在殿中。
無論是宋錦雅,還是幽草。
整個宮殿,宛如一座死城,散發著抑郁的氣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