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無聲。
偌大的餐廳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一個站著，面色凝重；一個趴著，神志不清。
她給不了任何迴應。
南溟皺眉。
“喬慕？”沉默了兩秒後，他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撩開她柔亮的發，懷疑地叫出她的名字，淡淡地問出聲，“你當真什麼都不知道？”
“唔……”
她只是在夢中發出無意識地低吟。
算了！
問也是白問。
南溟有些消極地嘆息，手卻沒有跟著拿開。他單手撩著她的發，目光始終停留在她的臉上。看著她並不安穩的睡顏，他有片刻的失神——
她的脣角有淺淺的酒漬，他想幫她擦；
她的睫毛撲動著，他突然想去碰一碰；
她的脣色誘人，他想……
打住！
腦中閃過很多種想法，但南溟什麼也沒有做。殘存的理智讓他不由感嘆：共生藥物的副作用，真的是棘手至極！他就算知道了，一切依舊是不可控的……
時間停滯。
他就這樣保持著俯身的動作，放任自己這般近距離地打量她，在不知不覺間，也許連南溟自己也沒發現，他的身體開始向她欺近……而且越來越近……
“嗡嗡……”
手機陡然震動。
恰好有電話打進來，手機的屏幕亮起，在桌面上發出突兀且不小的震動音。喬慕不由皺了皺眉，在半夢半醒中，發出一聲煩躁的低吟。
“咳！”
南溟也在瞬間回神，猛地鬆手放開她，站直了身體後，清了清嗓子。
他的目光移向她的手機——
屏幕閃爍，上面正翻動著某個名字的提醒。南溟勾了勾脣角，揚起一抹輕不可見的嗤諷。然後，他伸手過去，替她按下了掛斷鍵，並且關機。
周圍再度安靜。
“我得走了。”南溟自言自語地開口，沒再打算久留。
剛纔那個電話他是掛斷了，但是他清楚，唐北堯很快會來！現在的狀況，他並不想和唐北堯交鋒。特別是……在剛獲知唐北堯“覺醒”的時候！
“還有正事……只能下回再聊。”南溟的聲音頓了頓，繞回自己的座位那一側，拿上了那條厚圍巾。正式離開之前，他最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唔你別……”
她低喃了一句什麼，夢境中的囈語，口齒不清。
南溟沒有聽清，但是喬慕在說話的同時，已經擡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袖……七分的依賴，三分的耍賴。她拉住了他，意思是不讓他走。
她現在又把他認作是誰呢？
南溟抿了抿脣。
兩秒的沉默之後，他擡手，堅定地把她的手指撥了下去。在看到她因此緊蹙的眉頭時，他的眼底才似閃過一抹不忍，卻只似笑非笑迴應她一句——
“既然被我知道了，我會幫你一把。”
說完，他戴上圍巾，低調地沒入暗夜之中……
……
“唐少，在那裡！”
不過半個小時，唐北堯便帶人找了過來——
人煙稀少的近郊，空蕩冷清的餐廳，靠窗僻靜的座位……視線所及的範圍之內，只有她一個人，正趴在緋色的桌布上，睡得無知無覺。
唐北堯在她身邊站定。
她喝醉了。
所以，他原本想問她爲什麼不回家？爲什麼不接電話？爲什麼要關機？所有的疑問，都在看到她此刻的模樣時，順理成章地有了答案。
他的怒意消了大半。
“喬慕？”唐北堯叫了她一聲，卻沒得到迴應。
他無奈，只能俯身，先抱她離開。只是，當目光略過桌面上的杯盞，輕而易舉地發現她對面曾有人就餐時……唐北堯的眉頭，明顯皺了皺。
“唐少！”下屬正好過來彙報，他們剛搜過一圈，“我們在廁所發現了服務員，不過那個服務員已經……”下屬欲言又止，意思卻是不言而喻。
唐北堯已將人抱了起來。
“知道了。”他冷淡地迴應，俊臉上並未有太多的情緒波動。在邁出第一步的時候，他的心裡，已有了自己的判斷，“去開車，回去吧。”
等她醒來再說……
現在，他不追究。
“唔……”他的身形一動，喬慕纔有了反應。她低喃出聲，卻不像是要清醒，只是本能地循著他的氣息，把手攬上他的脖子，“唐北堯……”
這次很踏實。
這是她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懷抱。
“他來找你了？”唐北堯任由她這麼攀著，只是低頭，淺聲問了一句。
他沒奢望得到她的回答。
但喬慕卻靠在他的胸口，迷迷糊糊地開了口——
“以後沒研究好共生的解藥，就不要找我了……”她嘀嘀咕咕地敘述，聲音中頗有幾分抱怨，“我不想陪他吃飯，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的腦袋往他懷裡拱了拱。
唐北堯輕笑。
剛剛心裡的那點鬱悶，也因爲她這個潛意識中的動作，瞬間煙消雲散。只是在欣慰之後，他又不禁去想：“那他來找你做什麼？”不爲解藥？
K先生還有其他動作？
她沒出聲。
“喬慕？”唐北堯試探了一聲。
依舊沒回答。
她已在他懷裡調整到了最舒服的姿勢，安安穩穩地睡了過去。
他的胸前瞬間冰冰涼地一片。
“冷？”唐北堯擰了擰眉。
“……唔。”神志不清的迴應，她根本就沒聽到他的問題。
唐北堯任她這麼取暖。
他的力道緊了緊，抱住她的同時，摸了摸她身上的薄款大衣——
“以後不準穿這麼少出門！聽到了沒有？”
“……”
當然沒聽到。
……
“唐少！”餐廳樓下，遠遠地看到唐北堯抱著人出來，下屬便殷勤地開了車門，“請上車！對了，這個餐廳裡面……需要‘清理’嗎？”
唐北堯微微頷首。
“好的！”下屬連忙應聲，“我馬上辦！”
他送唐北堯和喬慕上車，目送著車子離開，然後才轉身，招呼剩餘的下屬，去做最後的清理。他的心裡有一個想法，但是當著唐北堯的面絕對不敢說。
下屬們只能私下討論。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
唐少最近變得特別冷漠狠戾，處事方面，逐漸像是變了個人。但是在喬小姐面前，他卻是正常的！就像剛剛在找來路上的唐少，以及抱著喬小姐離開的唐少……
判若兩人！
奇怪。
……
唐宅。
“唐少。”女傭看到唐北堯，還是有些發怵。她不敢多話，只是視線擔心地，不停往喬慕身上瞄，“喬小姐這是……”受傷了？被打暈了？
“喝醉了。”唐北堯淡淡地解釋。
“喝醉？”女傭頓時鬆了口氣，這纔敢小心翼翼地問，“那要不要我……”
“熱毛巾、解酒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唐北堯已先行開口打斷，他的要求簡潔凝練，快速說完後，最後補上一句，“不用你照顧。”
“啊……好的！”
女傭立馬去準備。
東西很快都拿了過來。
“下去吧。”唐北堯接了毛巾，沒打算讓女傭幫忙。
“呃，可是……”女傭想了想，猶豫著提醒，“那晚餐……”怎麼辦？
唐少沒吃晚飯，她是清楚的。之前唐少就是回來陪喬小姐吃飯，才發現喬小姐出門未歸的。那喬小姐……她吃過了嗎？還要給她準備吃的嗎？
“我不用。”唐北堯淺聲回答，展開了熱毛巾，看了眼喬慕，“她也不用。”
看她這樣子……
估計是沒辦法再吃東西的！
“……好。”女傭這才離開。
……
喬慕的酒量不好。
但其實她的酒品不錯，到家之後，便安安穩穩地睡覺。唐北堯先前幫她擦臉、擦手，她都是乖乖配合，沒有發出半點的動靜和抗議……
唯有解酒茶，她不肯喝！
“我要睡覺……”她不悅地把杯子推開，眉頭全部擰在了一起。被他吵醒幾分的神志，都在控訴抗議，“……我不要喝這種東西……”
又酸又澀！
她討厭那種味道。
“喝完再睡。”唐北堯同樣堅持。
她喝醉以後神志不清，唯一的好處便是——他也不需要和她講道理：只要直接把她拎在懷裡，單手製著她，另一手直接一口一口地灌……
動作溫柔又強硬。
……
下屬臨時有事來彙報，看到的便是這樣的畫面。他不敢進臥室，只能站在房間門口，偷偷地瞥了一眼，然後收回目光，又背過了身去。
“說吧！”唐北堯一心二用。
“醫院的那個傻大個醒了，真的是個傻子。”下屬頓了頓，“喬小姐讓我們送他回老家，給他一筆錢，再給他安排個正經工作。”這是之前喬慕的交代。
“按她的意思辦。”唐北堯語氣平平。
“另外他們綁錯了人，他們上面的老大特意跑來打招呼致歉。您看這事交給顧先生辦，還是我們這裡處理？”下屬謹慎地請示，等候唐北堯的意思。
這回，身後卻是一陣沉默。
“唐少？”下屬奇怪，幾乎要轉過身去看。
“咔噠！”
與此同時，房門被帶上，唐北堯拿著一個半空杯子，走了出來……